问心现代篇 第105章 第 105 章

几天后，云舒苑。

楼婉清坐在新家的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新的剧本构思上，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

林渡已经失联四天了。

她尝试过拨打林渡的电话，永远是关机。联系崔靖，对方支支吾吾，只说凌总那边交代了，林渡有重要私事处理，暂时无法联系。

聂红裳那边……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那天晚上林渡从凌芸那里回来后的异常，以及紧接着的闭关，让她隐隐觉得，聂红裳可能知道些什么，但也可能同样深受伤害。

一种无形的隔阂横亘在她们之间，让楼婉清不敢轻易触碰。

她心神不宁，对着文档发呆，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淳熙。

自从江南那次不欢而散，她们姐妹之间的联系就变得稀疏。楼淳熙偶尔会发来一些不痛不痒的问候，楼婉清都尽量简短回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此刻，看到这个名字，楼婉清心头下意识地一紧。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姐。”电话那头，楼淳熙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刻意的轻快，“没打扰你写作吧？”

“没有，怎么了淳熙？”楼婉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我来海市了。”楼淳熙直接说道，“刚下的飞机。公司有个短期培训项目，大概要待两周。”

楼婉清心里咯噔一下。海市……偏偏是这个时候。

“哦……这样啊。住在哪里？安排好了吗？”她客套地问。

“公司统一订的酒店，在浦东那边。”楼淳熙顿了顿，语气放缓，“姐，我……我们能见一面吗？就我们俩，好好聊聊。上次在老家……是我不对，我说话太冲了。回去后我想了很多，我们毕竟是亲姐妹，不该为了……一些外人的事情闹成那样。”

她刻意避开了林渡的名字，用了外人这个模糊的指代。

楼婉清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她本能地想要拒绝，此刻她心乱如麻，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心思难测的妹妹，尤其是可能涉及到林渡的话题。

但楼淳熙的话又让她无法硬起心肠。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妹妹，主动示好，提及上次的争执……或许，她是真的想通了？

见楼婉清沉默，楼淳熙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委屈：“姐，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我只是想跟你吃顿饭，说说话。我保证，不提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好不好？”

她的保证听起来如此真诚，让楼婉清更加犹豫。

“姐，我就在你新家附近了。培训明天才开始，我今天下午没事。我们就在你家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喝杯咖啡，行吗？”楼淳熙进一步说道，甚至报出了云舒苑附近一个商场的名字。

她竟然已经摸到了自己新家附近？楼婉清心里掠过一丝不适，但又被对方话语里的恳切软化。或许，淳熙只是查了她之前提过的小区名字，想给她一个惊喜？

最终，楼婉清内心的混乱和对亲情的最后一丝期待，让她妥协了。

“……好吧。你把地址发我，我半小时后到。”

“太好了！姐，我等你！”楼淳熙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

挂了电话，楼婉清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头那股不安感却愈发浓重。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绿树成荫的小区花园，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阴霾。

林渡不知所踪，凌芸虎视眈眈，现在淳熙又突然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无论如何，先去见见淳熙吧。也许，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姐妹相聚。

半小时后，楼婉清抵达了约定好的商场咖啡厅。楼淳熙已经在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她今天穿了一身略显成熟的米白色套装，化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比在江南时稳重了不少。见到楼婉清，她立刻站起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上前亲昵地挽住楼婉清的手臂。

“姐！你可算来了！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嗯，挺好的。”楼婉清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在她对面坐下。

点完饮品，短暂的寒暄过后，气氛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微妙。

楼淳熙搅拌着面前的拿铁，状似无意地开口：“姐，你最近……还好吗？我看你脸色好像有点憔悴。”

楼婉清心里一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道：“还好，可能就是写剧本有点累。”

“是吗？”楼淳熙抬起眼，目光若有实质地落在楼婉清脸上，“我看……不只是写剧本累吧？是因为……林渡吗？”

果然还是提到了。

楼婉清放下水杯，语气淡了些：“淳熙，我们说好不提……”

“姐，我不是要惹你生气。”楼淳熙连忙打断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我其实……是担心你。我前几天偶然在一个小圈子的八卦群里，看到有人在传……说看到林渡姐姐和那个很厉害的凌总，就是投资你们电影的那个，举止很亲密地出现在一个私人会所，后来……好像还一起回了凌总的庄园，之后就再没露过面了。”

她仔细观察着楼婉清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我知道我不该打听这些，但我怕你被骗，怕你伤心。那个凌总，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背景深得很。林渡她……她跟你，关系本来就……现在又跟凌总牵扯不清。姐，你那么单纯，我真的很怕你陷在里面，受到伤害。”

楼婉清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杯壁，指节泛白。

淳熙的话，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耳朵，与她内心深处最坏的猜想重合。凌芸对林渡的企图，她早就有所察觉。而林渡的突然“闭关”，凌芸那边的讳莫如深……难道，真的如淳熙所说，林渡是自愿和凌芸在一起？那之前的胁迫、中药，又算什么？是林渡欺骗了她和红裳吗？

不，不会的。林渡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万一呢？万一林渡对凌芸，有着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愫呢？

恐慌和不确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姐，你没事吧？你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别想了，为了那样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你还有我，还有爸妈，我们才是你最亲的人。”楼淳熙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想要握住楼婉清的手，却被楼婉清躲开。

“够了，淳熙。”楼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抬起头，看向妹妹，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是真的担心我，还是……别的？”

楼淳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受伤：“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当然是因为担心你！我看不惯你被蒙在鼓里，看不惯你为了那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痛苦！我……”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楼婉清打断她，语气坚决地站起身，“谢谢你的关心。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淳熙的话语像淬了毒的蜜糖，每一句看似关心，都精准地刺向她最脆弱、最不安的地方。她需要冷静，需要空间，需要……找到林渡，问一个明白。

“姐！”楼淳熙也站了起来，语气急切，“你别执迷不悟了！林渡她根本就不是……”

“楼淳熙！”楼婉清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她，“我的感情，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来评判。管好你自己。”

说完，她不再看楼淳熙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快步离开了咖啡厅，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渡……你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如淳熙所说，自愿留在凌芸身边吗？

楼婉清心乱如麻，快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姐！姐！你等等我！”

身后传来楼淳熙焦急的呼喊声。

楼婉清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走得更快了。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消化这令人窒息的信息，理清混乱的思绪。

楼淳熙显然不打算放弃，她小跑着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楼婉清的手臂，力道不小，“姐！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楼婉清被迫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甩开她的手，语气疲惫：“淳熙，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现在很累，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回那个空荡荡的新家吗？”楼淳熙立刻接话，她再次挽住楼婉清的手臂，这次力道放柔了许多，带着撒娇的意味，“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一个人待着更容易胡思乱想。让我陪陪你吧，好不好？我保证不说话，不吵你，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你。”

她顿了顿，晃着楼婉清的手臂，语气更加软糯：“而且，你搬新家我都还没去过呢！我可是你亲妹妹，于情于理都该去认认门，看看你布置的新家怎么样啊？难道你连门都不让我进吗？”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将楼婉清置于一个“不近人情”的境地。

楼婉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啊，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来海市出差，想去姐姐的新家看看，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如果执意不让去，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或者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显得小家子气。

内心的混乱和那点对亲情残存的奢望，让她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好吧。那你……坐一会儿就走，我真的很累。”

“嗯嗯！我就看看！绝对不打扰你休息！”楼淳熙立刻喜笑颜开，亲热地挽着楼婉清的手臂，仿佛刚才咖啡厅里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

姐妹俩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云舒苑。

打开房门，一股新家具和油漆混合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整洁，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照在光洁的地板上，却莫名显得有些清冷。

“哇，姐，这里环境真不错！装修得也挺雅致的，是你喜欢的风格。”楼淳熙一进门，就故作惊讶地赞叹道，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迅速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玄关的鞋柜（只有女士拖鞋）、沙发上的抱枕（单个）、茶几上的水杯（一个）、阳台晾晒的衣物（全是楼婉清的风格）……

她在寻找任何可能属于林渡的痕迹。

楼婉清没有心思留意妹妹的打量，她疲惫地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焦灼。

“你自己随便坐吧，冰箱里有饮料，要喝自己拿。”她语气淡漠，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楼淳熙应了一声，没有坐下，像只好奇的猫，开始在房间里参观起来。

“姐，这是书房吗？采光真好！”她推开书房的门，目光扫过书桌上摊开的剧本和笔记本电脑，以及那张单人沙发，没有发现明显的男性物品。

“嗯。”楼婉清闭着眼，敷衍地应道。

楼淳熙退出书房，又走向次卧，推开房门。里面床铺整洁，窗帘紧闭，看起来无人使用。她眼神闪了闪，关上门，状似无意地问道：“姐，你这房子好几间卧室呢，次卧是给爸妈准备的吧？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玩啊？”

“……还没定。”

楼淳熙在客厅里踱着步，最后停在阳台门口，看着外面小区精致的园林，背对着楼婉清，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看来，林渡确实不在这里。至少，近期没有留宿的痕迹。

她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担忧的表情，走到楼婉清身边的沙发坐下。

“姐，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心疼，“一个人住就是这样，没人照顾，有点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要不……我搬过来陪你住几天吧？反正我培训住在酒店也不方便，还能给你做做饭，陪你说说话。”

这个提议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楼婉清，她立即睁开眼，看向楼淳熙，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抗拒：“不行！”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让楼淳熙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委屈道：“为什么不行？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只是想照顾你……”

“不是讨厌你！”楼婉清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失态，努力平复语气，“这是我刚安定下来的地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而且你培训住酒店是公司安排的，跑来跑去也不方便。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离我培训的地方也不算远啊。”楼淳熙不依不饶，“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说……你这里，有什么我不能见的人？”她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客厅。

楼婉清的心猛地一沉。

淳熙果然还是冲着林渡来的。

她是在试探，在确认。

“我这里没有别人。”楼婉清斩钉截铁地说，语气冷了下来，“淳熙，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人独处。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好吗？”

“……尊重？”

楼淳熙与她对视了几秒，脸上的委屈和讨好如同脆弱的面具般寸寸剥落，露出底下压抑已久的执拗，她一步步朝沙发上的楼婉清逼近，高挑的身影在客厅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我尊重得太久了！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看着所有人都喜欢你，围着你转！我努力变得更好，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可你的眼里永远只有别人！”

“我看着你为那个林渡哭，为她笑，看着她碰你……我这里！”

她捶了自己的心口一下，眼睛赤红，“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啃！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快疯了！姐，我们才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为什么你不能看看我？”

楼婉清被她眼中迸发的疯狂吓得心脏骤缩，下意识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她试图用伦理唤醒对方，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淳熙！你清醒一点！我们是姐妹！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