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神路 第3章 我想成为圣愈者

夕阳的光避开了两边陡峭的山崖,映照在空明镇的主道上。

霞光下，丹曦和司葳并行，有些许沉默。

突然，丹曦提快了脚步，先两步跨下了台阶，然后转身，抬头，面朝司葳。

“你——”少女拉长的声音中有些犹豫，在重重深吸一口气后又重新道：“你生气了吗？”

被问的少年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少女，有点无措的站在原地，被风吹动的碎发盖在眉眼上也没有拨到一旁，只是愣愣的站着，似乎在祈求自己的原谅。

司葳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想戏弄一下，于是故意清清嗓子，装作严肃的样子，说到：“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听完这话，丹曦表情慌乱，连忙跑到司葳身旁解释道：“我，我只是好奇才跟踪你的，我也不知道会被玄清殿下发现，更不知道玄清她会突然选我成为“圣愈者”，我……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的慌乱的样子逗笑了司葳，少年严肃的表情一下就破了功。

许是笑声太大，原本慌乱的丹曦意识到司葳刚刚是在故意逗自己，感觉到自己被耍丹曦的愧疚之心全无，质问道：“没生气就说没生气，逗我有意思吗？”

“不然怎么能看到你跳脚的样子？”司葳环手憋笑，弯腰靠近面前的姑娘：“你——就这么害怕我生气啊？”

“当然了！”丹曦往后移了一下身子，然后然后转身，背对着司葳解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我来说，除了阿爹，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虽然，从小到大我惹你生气过很多次，但我知道，那对我们来说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丹曦又说道。

“可这次不一样！”丹曦的语气带着严肃：“你一直都想走出箕尾山看看，成为“圣愈者”，你不用参加出山考核就可以出去了，而且还是跟着玄清殿下一起游历六界。这可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

“你是青年一辈中最优秀的，如果……如果不是我跟踪你，还被发现，玄清殿下估计就会选你作为‘圣愈者‘了“说完。丹曦愧疚的神色又跃于脸上。

司葳认真的听完了丹曦全部的解释，有些动容，眼前的姑娘不似平常大大咧咧，就静静的站在那里，言语诚挚又坦诚的解释着他在她心中的重要。

于是他注视着丹曦的眼睛缓缓开口：“在我心中，你也很重要，比成为‘圣愈者‘重要。”

“而且，我没成为‘圣愈者’，一样可以通过出山考核出去游历。”司葳又坚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宽慰丹曦。

见丹曦的情绪有所缓和，司葳又按照平时安慰她的一贯作风假意嘲笑道：“再说了，你还不一定能成为‘圣愈者’呢。“

听到这话的丹曦立刻就抬手锤在了司葳的胸口。这句话，又戳到了她另一件苦恼的心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就在玄清殿下说出选她作为“圣愈者“时，清和长老立即就提出了反对。

虽然清和长老认为她不够优秀，不能再游历中给玄清殿下很好的治愈伤痛，但玄清殿下丝毫不建议她的不优秀，甚至还说出“我的‘圣愈者’只需要能跟上我的脚步就足够了”以及“在游历六界中，她自会成长”这些话为丹曦的不足开脱。

清和长老听完，也就没在反对。可他却又说到，丹曦的是否能成为‘圣愈者’需要经过她阿爹的同意。

她的阿爹——名舒阳，一个隐居在箕尾山林中万余年的白发大叔。

她从小就和阿爹生活中山中的树屋中，最近五百年才和阿爹分开，独自在山下的镇子中和族人生活。从小到大，她阿爹即当爹又当妈，几乎包揽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切 。

他还总会支持自己想法，包容自己的所有。

灵木族中的同龄孩子从小就要日日习常课，练习术法，而她却可以无拘无束，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玩自己想玩的，在想学常课和术法时只需要让阿爹亲自教授就行。

可自从五百年前她成年的那时起，不知为何，阿爹的态度开始变了，他开始对自己严厉要求，不仅让自己日日练习术法，甚至还把自己托付给族中最具声望的丹枫长老，让她随丹枫长老移居到山下的镇中。

这五百年来，有关她的所有事，不是像族中其他孩子一样可以由族中长老自己决定，而是事事都要先过问一边阿爹，由她的阿爹决断。

“你说，我阿爹会同意让我成为‘圣愈者’吗？”丹曦烦躁的坐在青石路梯上。

司葳盯着少女的背影，没有回答，而是掠过了丹曦的询问，问道：“你，想成为‘圣愈者’吗？”

丹曦愣了愣，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

想成为圣愈者吗？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玄清殿下要选她时，她先是感到不可思议，然后想的是为什么选她，以及司葳会不会生气，在得知自己要成为圣愈者需要经过阿爹的同意时，她想的是阿爹会不会同意她和玄清殿下去游历六界。

想成为圣愈者吗？

她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丹曦犹豫的回答。

这是司葳意料之中的答案。

于是他抬腿坐在丹曦身旁，扭头看着她。问道“你喜欢在家里呆着吗？”

丹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回答道“不喜欢，多无聊啊”

“你喜欢和族人们一起在苍天渊外围修缮吗？”司葳又问。

“不喜欢，这不仅无聊，而且还是无用功。”

“那你喜欢在镇子生活，还是进山？”

“当然是进山啊，山里的有趣的鸟兽稀物多了去了，可比待在镇子上好玩多了”

“那你想待在箕尾山一辈子吗？”

“当然不想啊”丹曦话语中带着肯定，“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出去看看的。”

……

连续的追问骤然停止，空气中只剩风吹秋叶的私语声，两人静静的看着彼此。

突然，面前的司葳微微一笑，像是早已猜中答案一样胸有成竹道：“你想成为圣愈者，你的心……早就替你做出了回答。”

“你因为觉得你抢了我成为‘圣愈者‘的机会而内疚，你烦恼舒阳叔会不会同意你成为圣愈者，这些都是因为你想成为’圣愈者’才会产生的。” 葳紧紧注视着丹曦的眼睛，眼神中带着肯定。

“我……想成为‘圣愈者’？”可能是少年无比确定的回答唤起了丹曦内心被忽视的真实想法，她开始认真思考最初的问题——你想成为‘圣愈者’吗？

察觉到丹曦还未想清楚，司葳声音再起：“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一个充满好奇心，向往自由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小的时候，你就喜欢在山里寻找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即使有危险，你也会寻找各种办法解决，直到找到你想知道，想看到的东西。现在的你也一样，树屋困不住你，常课困不住你，苍天渊的修缮困不住你，所以，箕尾山也困不住你。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箕尾山的，只是时间的早与晚而已。”

“就像你自己说的，有机会的话，你还是想出去看看。只是……你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而已”

司葳的一番话击中了丹曦。

去游历四方，去见识箕尾山外的大千世界，去探索那些原本只存在于故事中的精灵神兽，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

可她学艺不精，法术水平只位居同龄族人中的中等水平，连成为参加出山考核的候选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去看箕尾山外的世界，对她来说一直是遥远的事。

她也曾想过，如果给她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再日日勤勉修炼，不用参加严苛的出山考核，就可以走出箕尾山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仅仅抓牢的。

现在，那个机会出现了。

成为“圣愈者”，她就能离开箕尾山，去见识另一番天地。

想成为“圣愈者”吗？

她想，自己是想成为的。

“我想成为圣愈者！”她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想成为圣愈者！”她又重复道，带着无比的肯定。

司葳看着丹曦终于确信自己想成为圣愈者的心，惠然一笑，望着少女的眼中带着柔情。

“既然你确认了自己想成为圣愈者的心，那就不用担心舒阳叔会不会同意这件事了。”司葳胸有成竹的说到，“以我对舒阳叔的了解，只要是你真的想去做的事，他都会同意的。但前提是，这件事是经过你深思熟虑后依然想要去做的事。所以，你想成为‘圣愈者’这件事，他一定会同意的。”

“我阿爹真的会同意？”

“真的会。”

丹曦回想起与阿爹的过往，好像还真如司葳所说，每次自己深思熟虑后去征求阿爹的同意的事，他都会欣然同意，并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

想到这，丹曦的心情好了很多。

于是，她从青石阶上站起，拍了怕身后的灰尘，又扭头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猜中一切的司葳。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只比她稍长百余岁的少年，已经从只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虫变成了总能对她洞烛幽微的人。

“司葳，你简直是我们父女肚子里的蛔虫啊！”丹曦对着眼前这位对她了如指掌说道。

台阶上的司葳也站了起来，凑近比他矮半头的丹曦，低头看着她回道：“我只是你的蛔虫而已。“说完，又立刻抬头，向着前方走了几步，“我离成为舒阳叔的‘蛔虫’，还差了点距离！”

还站在后面的丹曦愣了愣，随即又回过神来，“你是在说我头脑简单吗？！”然后追上了司葳的脚步。

红霞早已被夜幕吞噬，空明镇的小道上只剩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声在回荡，随着两个身影的远去，青石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