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阳光 第3章 第三章

会议结束后的一整天，安羽都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的手拎住了后颈皮的猫，浑身不得劲。桌上那个黑色的U盘，仿佛一个微型监视器，不断提醒着他肩上凭空多出来的“重任”。

他尝试像往常一样摸鱼，打开了他追更的小说界面，却发现那些曾经让他沉迷的文字，此刻变得索然无味。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纪怀那双透过镜片、温和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睛，以及那句“随时可以来问我”。

‘球球了，家人们，谁懂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废物，不想进步！这U盘里的东西肯定都是天书，看了只会加速我的脑细胞死亡！’

虽然这么想着，但人设不能崩。安羽磨蹭到下午三点，估摸着这个时间点领导一般都在开会或者处理邮件，不会轻易被人打扰，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U盘，做贼似的蹭到了纪怀的独立办公室门口。

深吸一口气，他脸上瞬间挂起标准的、略带拘谨和好学的笑容，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纪怀清润的嗓音，透过厚重的实木门板，显得有些模糊。

安羽推门而入。

纪怀的办公室比他想象中更加简洁、冷感。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踩在脚下。办公桌是极简风格的深色木质，上面除了两台超薄显示器、一个文件柜和一支钢笔，再无他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雪松的冷冽香气，与纪怀本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优雅，专业，带着淡淡的距离感。

纪怀正坐在办公桌后，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格外专注。听到安羽进来，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安羽身上，那份专注瞬间化为了温和的笑意。

“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仿佛等候多时，“资料看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清楚？”

安羽走上前，将U盘放在桌面上，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学渣面对学霸”的羞愧和困惑：“纪经理，资料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前面的基础部分还能理解，但是到了后面关于数据建模和风险评估的那几块，感觉……有点深奥，看不太明白。”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虚心求教，而不是只想敷衍了事。

内心偷偷OS： ‘不，其实我一点都没看明白，岂止是深奥，那玩意儿是人看的吗？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我看了三分钟就开始头晕眼花，只想睡觉！’

纪怀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带着点可怜意味的眼神，心底最柔软或者说最阴暗的角落被轻轻触动。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安羽身边。

“是那部分啊，”他语气温和，带着了然，“那部分确实有些复杂，光看文档不容易理解。我来给你演示一下核心的逻辑推导过程吧。”

他说着，非常自然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指向他那张舒适的真皮办公椅。

“坐这里吧，用我的电脑，我操作给你看，会更直观。”

安羽：“……？”

‘坐坐坐、坐你的位置？！这不太好吧大佬！那可是你的王座啊！我何德何能！’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纪怀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那姿态仿佛在说“这是最高效的方式”。

安羽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还残留着纪怀刚才坐过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西装裤料传递过来，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纪怀就站在他的身后，微微俯身，手臂越过他的肩膀，握住了鼠标。这个姿势，几乎将安羽整个人圈在了他与办公桌之间。

当安羽坐下，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嵌入他专属的座位时，纪怀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急促了一瞬。

现在，这个位置，沾染上安羽的气息了。

然后，他俯身，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之内。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危险的程度。他能清晰地闻到安羽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不是任何人工香精的味道，更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晒过后的干净气息，还有一种……独属于安羽的、微暖的肌肤的味道。

这味道像最醇美的毒药，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好近……

近到可以数清他眼睫的颤动，近到可以看清他耳后细小的绒毛，近到……只要再低一点头，就能吻上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安羽的发顶，那柔软的发丝看起来触感极好。顺着下去，是线条优美的颈项，因为主人此刻的紧张而微微绷直。西装外套下，是单薄的脊背，隔着衣物，仿佛也能感受到其下温热的体温。

纪怀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握着鼠标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才能克制住那想要抚摸上去、将这人紧紧嵌入怀中的疯狂冲动。

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我禁锢着，包围着。

不行……不能吓到他。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更加低沉柔和，耐心地讲解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和模型构建：“……你看，这里的关键在于输入变量的权重分配，我们采用的是动态算法，根据实时反馈进行微调……”

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些冰冷的代码和数据上。

他的全部感官，都被怀中身体所散发出的气息和热度所占据。他甚至能感觉到安羽轻微的呼吸带来的身体起伏，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也在紧张吗？

身体绷得这么紧……真可爱。

想把他按在这张椅子上，让他再也无法逃离。

想看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染上慌乱、无措，甚至是……因我而起的泪水。

想听他不再是公式化的“纪经理”，而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内心的野兽在疯狂叫嚣，渴望着更近一步的接触，更深入的占有。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讲解到一个复杂节点时，非常“自然”地将左手撑在了办公桌的边缘，距离安羽放在键盘上的手，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仿佛下一秒，就能将那只要稍显秀气的手完全覆盖。

安羽似乎察觉到了这过于逼近的气息，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缩了缩。

纪怀眼底的暗色更浓。他在躲我……他是不是……讨厌我……

纪怀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讲解的语速放得更慢，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安羽的耳廓，享受着对方因为这暧昧距离而产生的细微战栗。

此刻的安羽如坐针毡。

身后是纪怀温热的胸膛，虽然并没有实际接触，但那强大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纪怀身上独有的、干燥而成熟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将他包裹。这味道并不难闻，甚至称得上高级，却让他心跳失序，头皮发麻。

内心弹幕： ‘救命！太近了！纪经理你讲解就讲解，靠这么近干嘛？！我都能感觉到你说话时的气流了！这什么社死现场！我的耳朵是不是红了？肯定红了！为什么还没结束！这数据模型到底是什么鬼画符，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对抗身后那令人窒息的靠近感，以及努力维持表面上的“认真听讲”，以至于纪怀说了什么，他完全左耳进右耳出。他只希望这场酷刑能快点结束。

当纪怀的手几乎要碰到他的手时，安羽差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他强行按捺住本能，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安羽差点维持不住以往温和的表情： ‘纪经理这……这也太负责了吧？教新人需要贴这么近吗？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传授知识需要气息交融？理解不了，真的理解不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被怎样的目光觊觎着，只觉得这位上司认真得有点……过于可怕了。

这场“教学”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对纪怀而言，是极致诱惑与极致克制的煎熬；对安羽而言，则是度秒如年的精神折磨。

当时钟指向六点半，办公室外间的公共办公区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同事都下班了。

纪怀终于直起身，稍微拉开了距离。他推了推眼镜，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潮，语气温和如常：“大概的思路就是这样，剩下的需要你结合实际数据去理解和消化了。”

安羽如蒙大赦，几乎是瞬间从那张滚烫的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声道：“谢谢纪经理！我、我回去一定好好消化！”

然而心里想的却是： ‘消化个鬼！我现在只想消化晚饭！再待下去我要缺氧了！’

纪怀看着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样子，心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辛苦了。都这个点了，一起吃个晚饭吧？就当是预祝项目顺利，也方便我们再聊聊项目细节。”他发出邀请的姿态十分自然，仿佛只是上司对下属例行的、体贴的关怀。

安羽心里警铃大作 ‘吃饭？！还要聊项目细节？！杀了我吧！下班时间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才不要和上司一起吃饭，那跟加班有什么区别！’

他脸上迅速堆起歉意十足的笑容：“啊，真是太不巧了，纪经理！我合租的室友今天特意说了在家做了饭等我回去吃，不好放他鸽子。谢谢您的好意！”

“合租室友？”纪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那股温和的气场明显冷了下去。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平稳，却莫名带着一种咀嚼的意味。

‘室友？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特意给他做饭？等他回家？’无数个问题瞬间挤占了他的大脑，一股尖锐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嫉妒感，毫无预兆地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维持住面部肌肉的平衡，没有让那狰狞的嫉妒显露出来。只是嘴角的弧度，略微有些僵硬。

‘完了完了！领导唱歌我切歌，领导夹菜我转桌！我怎么就读不懂空气呢！纪怀会不会给我小鞋穿！’安羽紧张了一瞬。

“这样啊……那确实不好让人久等。”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暖意，“那我送你到地铁站吧，太晚了不安全。”

安羽看到纪怀面色如常的拿起了西装外套才稍稍安定下来： ‘送我去地铁站？！大佬你今天是不是太闲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干笑着道谢：“那……麻烦纪经理了。”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间，一路无话。纪怀周身的气压有些低，安羽敏锐地感觉到了，以为自己刚才不小心说错话，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走到公司楼下，晚风带着一丝凉意。穿过广场走向地铁站时，经过一个热闹的街头篮球场，一群年轻人正在打球，充满活力。

安羽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看着那些奔跑跳跃的身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向往？那是一种对无拘无束、充满活力生活的本能渴望，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温和”、“稳定”截然不同。

虽然那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安羽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平常那副略带散漫的、对周遭事物兴趣不大的样子。

但一直用余光紧密关注着他的纪怀，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异样。

纪怀的心，猛地一跳。

那种眼神……

不像是一个时刻充满干劲、积极向上的人会有的眼神。

那更像是一种……被束缚的，对自由的向往？

一个模糊的、让他既兴奋又不安的猜想，悄然浮现在脑海。

难道……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早已波涛汹涌的内心，激起了新的、更加危险的涟漪。

他看着安羽走向地铁闸机的、看似乖巧的背影，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愈发幽深难测。

安羽，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没关系……

无论你有多少面具，我都会……一层一层，亲手为你剥下来。

你的全部，都终将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