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闲杂人等?”淮柔不太开心,怎么说一套做一套?明明才封了公主认了亲,现在怎么着待遇还比不上从前了?
愽施的回答天衣无缝:“怎会,臣只是按吩咐办事。”
“行,”淮柔上前了一步:“我自认为不算闲杂人等。你拦着我不让进,是不是王亲自交代了你,不让我进去?”
她的脸凑得极近,幽香从她的身体里透出来,钻进他的毛孔。愽施不动声色的往后避了避,默不作声却毫不退让。
淮柔脾气也上来了,回到地府后这些事简直都是些什么事!
她冷笑一声,说翻脸就翻脸:“那淮柔得好好同将军理论一番了。”
话音刚落,鬼皮伞就如出鞘的剑一般张开伞面,直奔愽施而去。
愽施躲得更快,根本不见他动作,鬼皮伞就扑了个空,在九幽地狱长长的走道里打了一个转儿,再疾驰回淮柔手里。
她没打算真的动手,在他侧身的一刹那,整个人已经像一尾鱼一样滑了出去。
鴖鸟扑闪着翅膀远远跟在她后面。
愽施显然没料到她玩如此赖皮的这一手,迟了一瞬,她已经跟着鬼皮伞飞远了。
他的身体化成一道残影,几乎是同时站在了淮柔的对面。
愽施将军面沉如水,像一堵墙壁一样横在淮柔面前,“殿下不该进来。”
淮柔面色更为阴沉,她抬起头看他:“怕是已经迟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抬手向前一指:“全都看了。”
一只狻猊兽偷偷缩回了脑袋。
愽施竟也从善如流,“既然看了,那就请回吧。”
“不着急,我还要见见另外一个,”她嘲讽的一笑,十分理直气壮的迁怒:“他还欠我的东西没还呢。”
“淮柔难道以为,”愽施一声轻叹:“回来了还能回得去么?”
“什么意思?”淮柔想不到鬼王会变得如此无耻,不可置信道:“人身禁锢?”
愽施点到为止,并不多说,“你回去吧,见到人也没什么用。鬼皮伞练得不错,出去一趟又升了一级,伞骨化箭也成了吧?”
他眼光毒辣,淮柔也从来没和他交过手,从刚才那两招看,想是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她却没心思同他计较这些,只问:“一定不能见?”
愽施摇头,温润的脸上含了一丝怜悯。
鬼皮伞“锵”的一声张开,淮柔紧绷着脸,“你说了不算,我们功法上面见真章!”
愽施不得不作陪。
鴖鸟慌忙撞出去找葱聋,它是个没品阶的,也只沾了符禹山的光,同爱睡大觉的葱聋将军做了邻居,这才混了个脸熟。此时不用待用何时?
九幽地狱要是塌了,王可不得治它一个挑唆之罪?它这小身板如何担当得起!
葱聋将军果然还在呼呼大睡,文茎树的粉色枝叶被他的鼾声打的不断摇晃。鴖鸟一爪子站在他的鼻子上,差点没被他的气给冲晕过去!
葱聋将军有起床气,不高兴的睁开眼睛:“你这小鸟做什么?”
见他终于醒了,鴖鸟含了一包泪呜呜哭道:“殿下跟愽施将军在九幽地狱打起来了!”
葱聋一骨碌站起来,叫它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它顾不得计较,冲着他的屁股墩儿喊:“别忘了化成人形!九幽地狱经不得折腾!”
葱聋却并没有直接冲去九幽地府,他对愽施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他那人根本不会动手和小辈打架,一定是淮柔那个小鬼头死缠烂打!
一进犀密宫,就和带卫队巡逻的明鉴撞上了。
“您老今儿个怎么化成人身啦?”
大家作为鬼王的左膀右臂,明鉴和他也时常耍耍宝。但今天他是没这心思,摆摆手:“王在里面?”
“没有大事最好别进去,我也是出来放风。”明鉴摸了摸鼻子,避开同僚讪笑道:“被殿下给气着了。”
“我看今天这霉头是撞上门来了,”葱聋大脚抬起就往正殿走,“避是避不过咯。”
鬼王大人独自斟茶,侍立在一旁的思弦垂着头一动不动。
饶是葱聋再五大三粗,此时也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臣葱聋,拜王千秋。”
鬼王放下茶壶,漫不经心乜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葱聋俯的更低了,“公主殿下和愽施起了冲突。”
鬼王“哼”了一声,站起来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显然已是盛怒,“这些年真是惯的她不像话,我看也是时候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叫她担担自己肩上的担子!”
“是。”
犹自转了一会儿,鬼王道:“你去,把她和梁构关在一起。”
葱聋吃惊的抬起了头。
鬼王不悦道:“怎么?”
葱聋忙低下头,连道:“臣这便去做。”
“她不是想找梁构么?我成全她。”鬼王一勾唇。
葱聋俯了半晌,见他没有在出声,忙悄悄的告退,一径儿退出去了。
外面的冷风吹凉了他一脑门汗,衣服里子都湿了,人不由得抖了几下。
明鉴见了,便问他怎样。
葱聋硬着头皮摆了摆手,不敢多说。
还有差事没办哩!
王近几年行事是越发喜怒无常了。他们这些老臣,日夜相见,究起来也用不着在寻常觐见的时候行这种三拜九叩的大礼。
江山是一起打下来的,可是葱聋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看不懂老友了。
或许君君臣臣,根本不存在朋友关系。
朋友是平等的关系,而地位不同如何平等?这其中的利害,可不是自己一个成天睡大觉的人能应付过来的。
葱聋赶去九幽地狱时,淮柔被愽施徒手夺了鬼皮伞,正咬牙切齿的恨恨瞪他。
见葱聋过来,她反倒还别扭上了,“不许过来!”
以她的脾性,必定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输得这么彻底,不再是打遍地府的无敌手了。曾经那种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到如今变成了所有高手都让着她的无情事实,叫她接受无能,估计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插进去得了。
葱聋跟她更熟些,当即便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害羞,王当年为了培养你的自信,可谓是煞费苦心呐。你可千万别认清了事实就从此一蹶不振,这多么不划算啊。”
淮柔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简直要背过去。结果葱聋掀开站在那里当背景墙的愽施,走到她身后体贴的给她捋了捋背,难得温柔的在她身上缠了什么东西。
淮柔那个气啊,他还有脸给自己拍背,他们还有脸!
活了三千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打遍地府无敌手,结果被人无情告知自己是个实打实的菜鸡,谁能不崩溃!要不要这么挫人的自信心!说什么为了培养她的自信心,她看八成就是为了今天这一着,致命滑铁卢!哼!司马昭之心!
她才不会上他们的当,起码外面那些小鬼她还是打得过的!只是自己连他们都打不过,他们也都没升成鬼仙,那自己的鬼仙之路真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怎么看起来就这么没希望呢?
真叫人泄气。她嗟叹一番,最后认了命:罢了,慢慢修炼就是了,谁还没有个梦想咋地?只是少不得更要勤学苦练了。哼,等她慢慢修炼,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他们过招,非得把这些欺瞒她的家伙一个个都打趴下不可!
脑子里天人交战着,身体被人五花大绑了都不知道。
等淮柔反应过来,看到自己被捆仙锁牢牢捆住丝毫动弹不得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
愽施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站在一旁用略含同情的眼神抚慰着她。
而那个罪魁祸首甚至还拍了拍他打上的死结,满意的道:“小淮柔,请吧。”
淮柔差点破口大骂。
就用那种曹老板骂人的话。
“别瞪我啦,”葱聋的人形相当欠揍,“你就消停消停别蹦跶啦!这不,”他拨了拨死结,“蹦跶的结果。”
愽施也犹犹豫豫开始帮腔:“王决心已下……”
“可不是?”葱聋化成人形也不忘甩耳朵,小耳朵滑稽的一抖动:“你不是想见梁构么,王让我送你去见他。”
淮柔是个傻子,竟然还看不清局势。她脸一绷:“都把我捆了说什么让我见梁构。”
果见葱聋和愽施做扶额状。
葱聋直接道:“殿下,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封了个公主这风水就开始倒着转了?你和那凡人在海子里泡了一趟该不会把脑子全泡成了水吧?”
淮柔大骂:“给爷死!”一脑袋撞道葱聋肩膀上,他倒不躲不避,疼孩子似的看着她,轻轻说:“小淮柔,你该长大啦。”
淮柔立刻就抽了抽鼻子。
她把那股子说不清的委屈给活生生咽下去,才说:“怎么长大,怎么长大才不被你们监视不被你们关押?你们把我支出去,就是为了把我的地位搞得天翻地覆对吧?什么公主,都是骗人!”
葱聋不再说话了。
愽施对葱聋说:“别多话,把她关进去吧。”
梁构身上并没有九天玄铁链,只蹲在不见光的角落里,显得这片牢笼更加的空旷。
见她进来,他从膝盖窝里抬起了头,先是一副惘惘然的神情,接着就慢慢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原来是殿下。”
淮柔瞪着他:“把璋玉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