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女儿,鬼王唯一的女儿。”鬼王看着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淮柔望着他,一时间忘了怎样反应。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苦,也不并不觉得爹不认她自己就委屈了,只是对这种事情陌生——完全陌生。
对于从前被所有人告知是天生天长的一只鬼的她而言,淮柔根本不知道父母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觉得恼怒,为什么瞒她?
“为什么瞒我?”她平铺直叙的说出来。
“自然是有苦衷。”鬼王倒也坦荡,并不在气势上低她一等,只是淡淡的饮茶。
“有苦衷,何不一直瞒下去?”淮柔不由得想到鴖鸟对她说的那几句话,道:“难道现在苦衷就消失了?或者我变成他们口中的‘殿下’,对你来说是一桩好买卖?”
鬼王掀起眼皮看她。
又是这种眼神,淮柔再次感受到陌生,这根本不是和她谈天说地的老家伙。按说——按说他变成了自己的爹,照大众的剧情难道不是关系更进一步你侬我侬互诉衷肠?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她话说的不合适?
既然不合适,淮柔就更知道了鴖鸟所言不假,她是地府第一号头铁的,迎着鬼王的眼神:“看来果真是一桩好买卖。你在计划什么?”
鬼王到底从她的问话里面败下阵来,或者说是宠溺、容忍更为合适些。他叹了一声,把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开,“你不该现在回来。”
淮柔固执的等着他的答案。
“既然你要听,那么你就要做好听的准备。”鬼王的口气有些严肃。
“你封我做‘殿下’,不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我做准备了么?何必现在过这些面子功夫。”
鬼王面上现出一丝怒气,但很快消弭于无形,他静静的道:“地府资源匮乏,我准备向天界借些资源。”
真正亲口听他说了,淮柔嗓子干干的,半晌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不行。
鬼王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动摇他的意志。
况且他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么,他必定早有周密的计划。
淮柔最后说:“你不觉得,这样会生灵涂炭吗?”
鬼王放下茶杯,道:“舍小节以全大义。何况天帝昏聩,他的治下又有多少生灵涂炭?江淮柔,走进九幽地府看一看,你会知道,有多少死灵,曾经也是生灵!”
他似乎有一腔愤懑,上半身绷得又紧又直,握着茶杯的那只手骨节毕现。
淮柔还想说什么,鬼王把杯子“咣”的砸在桌上,“出去。”
大门立即被人推开,鬼王的贴身女史思弦无声无息走进来,站在淮柔面前躬身,“请公主殿下回去安置。”
鬼王的侍者有两个,一个是明鉴,掌管所有侍卫;另一个就是这位思弦,多年来从未沾手其他事物。
她都出动了,淮柔反身就走。
此时连判官老大人的解语殿都不想去了,只想回自己的崖洞好好打一通拳,出这一口恶气。
她有两处崖洞,紧挨判官老大人解语殿的是一处,鬼王的犀密宫就在崖洞对面;另一处则是她闲来无事,见符禹山的文茎树实在长得好看,遂在符禹山又开辟了一处崖洞。
当然她此时绝不想看见犀密宫,所以她一路疾驰,直奔符禹山崖洞而去。
鴖鸟还等在沙海边上,见她来了,急忙从沙子里面扑腾出来,“怎么样?您没在王面前发火吧?”
淮柔嫌弃的瞪了它一眼,把扑在衣上的沙子拍下去,一手抓住鴖鸟往自己崖洞走,“我哪儿敢?人家是王,我是小喽啰呗。”
“殿下休要胡说,”鴖鸟在她钳制下扭着身子,还不忘一本正经道:“您从前都是横行的霸王,现在封了公主,肯定更上一霸!要我说,该发火的时候就要发火,不然不能彰显您的身份。”
淮柔进了崖洞,大喇喇坐在洁净如新的石床上,“信口胡诌,”她张开手放开小鴖鸟,“你行你上啊,干嘛撺掇我?”
鴖鸟抖了一下,瑟瑟道:“那我还是不行吧。鬼王也只有在您面前才是个好脾气的老大叔,我们底下这些小的,可从来没见过他的笑影儿,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说的是,”淮柔出神的点点头:“我现在也是小喽啰一只,不敢在他头上动土。”
“怎么着殿下,”鴖鸟围绕她盘旋,挤眉弄眼道:“我今天说的那件事是不是就是这太岁?”
淮柔少不得长吁短叹了,蔫巴巴的说:“可不是?我想劝劝他不要攻打天界,看他那样子也不敢多说。但人家天界多年兵强马壮,哪里是我们地府这些虾兵蟹将赶得上的?再说人物资充盈,我们有啥?就凭鱼都不长一只的忘川,还是凭一撞就倒的不周山?”
“咳,今非昔比呀殿下。我不得不说您两句了,实事还是要关心的呀。”
淮柔一听来了精神,“怎么说?难道地府最近大发了?有了什么大进项?”
鴖鸟频频点头,“但却不是天降福利,而是鬼王大人亲自争取来的。”
“别卖关子了,你快点说。”
“据说鬼王大人和妖族合谋,要一起整治天界呢。”鴖鸟悄悄说。
“你的小道消息还真多。”淮柔却渐渐皱起了眉:不说别的,凭这些年和鬼王的交情,她也是知道,他是最厌恶妖界不过的。
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鴖鸟觑着她的神色:“您别不信,就说现在这九幽地狱里关了多少大妖,您去看看,他们全都拜入王的麾下了。”
淮柔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
严格来说,九幽地狱并不能算地府的私有物。天界的许多要犯就关在那里,由鬼王代为看管。
从这一点来看,地府说到底不过是天界的附属物罢了。恐怕鬼王对于这一事实早有看法,但城府之深,和淮柔相交多年她也未曾察觉。
难道范原说的对,自己真的是一个大傻蛋吗?
范原!
她把这茬早就忘了!于是匆匆起身,托起鴖鸟:“和我去一趟九幽,刚好我还有事情处理。”
鴖鸟擅御火,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一路上尽职尽责的充当一个话唠的身份,把个暂时不熟悉业务的淮柔,也听的是烦不胜烦。
九幽地狱寂静无声,幽蓝色的火焰像沉默的君主,在眼前静静蛰伏。
九天玄铁制成的牢笼一串儿夹道排下去,里面痛苦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淮柔疑惑地踏出步子:走之前这里分明还没有这么多囚犯的!
耳畔的鬼皮伞似乎极度兴奋,但在淮柔的威压下却不敢放肆,只发出微微的震颤。
鬼皮伞是一等一的法器,但同时也是凶器。当年淮柔为了锻造出顶级法器,就是日复一日固执的跑到这九幽地狱的炼狱里,不顾足以致死的灼热,独自淌过齐腿深的尸水,亲手剥下数只厉鬼皮,在尸水和九幽红火里煅造了九九八十一天,鬼皮伞出世。
谁能想的到这洁白无瑕的伞面、纤巧轻盈的伞骨就出自最血腥恶毒之地呢?
也因此,鬼皮伞对于血腥十分敏感,若是亲口舔舐过的血液,那么血液的主人只要释放一丝灵力,都会引起鬼皮伞的弑杀欲。
淮柔抬手轻轻一按,鬼皮伞归于平静。
她却心下了然,一定是梁构。
正要释放出鬼皮伞探寻梁构的位置时,暗处光影一闪,一道纤长的影子在暗处浮现。
鴖鸟一动都不敢动了。
来人前额上垂下两缕鬓发,旧衣长衫,向淮柔微微一俯首,俨然一副落拓公子模样:“不知公主殿下莅临,在下有失远迎。”
淮柔丝毫不敢怠慢,还了一礼:“愽施将军客气。还是叫我淮柔吧,这样叫怪不自在的。”她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脖子。
这位愽(bo)施将军与葱聋将军并列二将,是鬼王最为倚重的将相之才。为人和善,淮柔从小虽与他接触不多,但每每见了她将军一向是微微一笑,爱给她一些小玩意儿,在她印象中,将军同葱聋那个大老粗不同,是个十分温柔细致的人。
这样的人,却当了将军,且从前三界动荡时,有幸见过将军风姿的鬼们都一脸崇拜,道愽施将军从无败绩。
淮柔打心底里尊敬他。
愽施道:“不敢。王如今昭告天下,证明公主此身,老臣万不能逾距。”
“哎呀,那我还是需要叫你一声叔爷爷或者爷叔叔的人,却一直叫你愽施,这又怎么算呢?”
愽施笑道:“历练了一番,看来小淮柔还是赤子之心。”
淮柔嘿嘿笑,“哦当然是的,我一直如此嘛。”
愽施但笑不语。
“对了,我过来找个人。”淮柔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愽施,我们下次再聊啊。”
愽施站在原地不动,牢牢挡住了她路。
肩上的鴖鸟似乎抖了一下。
淮柔怔了一下,诧然抬起眼皮:“愽施,这是什么意思?”
“鬼王令老臣看守此地,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愽施道。
决定将文名改为《喜欢的姑娘她是鬼》
文案也会修改一下。 憨憨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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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合谋既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