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中,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正朝望岳山庄的大门走来。
高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矮的是一个只到他大腿的瘦小稚童。斜阳映照下,男子那原本高大的身躯显得愈发伟岸。他一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牵着稚童,不紧不慢地踏着青石台阶,从山脚缓缓而上。
一路上,男子步伐稳健,稚童则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侧脸望向身边的男子。孩子毕竟是孩子,不一会儿便被四周的景色吸引,紧张一扫而空,反而开始好奇地四处张望,走走停停。每当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远,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便会故意放慢脚步,回头等稚童追上自己。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走走停停的两人终于从山脚登上了山顶。
石阶的尽头是一座青绿色的大门,门高两丈,向内敞开。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金色匾额,赫然写着“望岳山庄”四个大字。稚童抬起头,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大门,看到与自己差不多高的门槛,有些不知所措。白衣男子瞥见他的神情,微微一笑,弯腰一把将稚童揽入怀中,抱着他一起跨进了望岳山庄的大门。
一位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来到白衣男子面前,伸手欲接过他怀中的稚童。见白衣男子微微摇头,便识趣地绕到他身侧,与白衣男子一前一后朝院内走去。
或许是刚才的山路让稚童有些疲倦,他双手环抱住男子的脖子,歪过脸,将小脑袋轻轻地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家仆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觉得有趣,便想伸手去捏稚童的脸颊。谁知稚童敏捷地仰头躲过,转过脸将头深深埋进白衣男子的胸膛。
“小主子,这孩子莫非就是……?”
“嗯。”男子点点头,“良姜,这孩子以后便由你亲自照料。待他安顿好后,可以送去魏夫子那里,与慕沉一起读书识字。”
“是!”良姜微笑着应道。
被家仆称为小主子的白衣男子,正是望岳山庄现任家主季西岳。
而季西岳怀中的稚童,正是此刻坐在季慕沉身旁的甘松……
甘松收回思绪,随着季慕沉的目光望向远方,“小姐,您误会庄主了。”
甘松顿了顿,继续说道:“一路跟随您到边塞洲,是我自作主张,并非庄主授意。庄主将我从小养大,对甘松有再造之恩;小姐是庄主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便也是甘松最在意的人。因此,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您的安全。庄主知道您不会轻易改变心意,定要亲自出去闯荡一番才肯罢休,因此即便他再担心,也未曾让我强行将您带回去。”
见季慕沉不语,甘松继续说道:“庄主怕有心之人得知您的去向,会对您不利,便对山庄上下隐瞒了您的行踪,就连夫人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十日前庄主因突发风症,我才不得已将实情告诉了夫人,这才有了我们昨日在客栈的相遇。”
季慕沉一字一句地听着,目光随着甘松的话语,渐渐柔和下来。
她将手中的水囊递还给甘松,视线却仍注视着远方。片刻后,她缓缓开口:“甘大哥,你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娘亲,也梦见了爹爹。我还看见娘亲守在爹的床边,一手握着爹的手,一边拭泪……”
季慕沉的声音开始颤抖,“你实话告诉我,我爹他是否……是否还……”后面的几个字始终未能说出口。
“小姐,庄主他吉人自有天相,还有夫人和山庄的大夫在精心照料,一定会没事的!”
一阵微风拂过,几缕青丝划过甘松的脸颊,冰冰凉凉。
顺着发丝的方向,甘松看向身旁的季慕沉。此刻的她依旧静静地望着远方,只是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挂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浸湿了胸前的青丝。
……
眼看黄昏将至,二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吃饱喝足的两匹马,惬意地甩着长长的马尾,看到走来的二人,更是兴奋地踱着步子,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奔驰百八十里。
这次,季慕沉没有刻意与甘松拉开距离。牵过马后,她转过头,淡淡地对身边的甘松说道:“甘大哥,还是更喜欢你像小时候那样,唤我慕沉。”说罢冲他微微一笑,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原地的甘松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慕沉,等等我……驾!”甘松大喊一声,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