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消云散,雨过天晴。
华思羽和红袍儿提着糕点再次回到农舍时,却发现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哥,他们人呢?不会被赵隐抓走了吧?”红袍儿一脸慌张,急急忙忙地望向华思羽。
华思羽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破旧的土灶,轻轻拨了拨炭火,平静地说道:“屋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炭火是用水扑灭的,看来是他们自己离开的。”
见到哥哥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红袍儿立刻凑上前来,试图安慰道:“哥,美人姐姐不会不告而别的。她一定给你留下了什么消息!我们再找找!”
“消息……丹青!没错,甘松的伤还没好,他们要是离开,肯定会骑马继续赶路。我们去牛棚看看!”华思羽目光一亮,拉起还在四处寻找线索的红袍儿,飞奔出了农舍。
农舍虽已废弃多年,但季慕沉聪明地将丹青暂时寄放在邻居大婶家的牛棚中,免得引人注意。前一晚,她本想趁取马之机给华思羽留个字条,奈何大婶家既无笔墨,又不识字,只好作罢。
“哥,牛棚里没马!”红袍儿急切地指着空荡荡的棚子。
“没事,走,我们问问大婶。”华思羽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去向农妇询问:“大娘,那位姑娘可曾给我留下什么话?”
“有的有的!她想给你写封信,可我家里没笔墨。只好留了句话……什么‘扬州’,‘浮沉’,还有‘君子’,哎呀,后面的我是真记不住了,实在抱歉!”大婶挠了挠头,脸上满是歉意。
红袍儿一听急了,不住地催促道:“大娘,再好好想想啊!”
华思羽思索片刻,嘴角微微一勾,淡淡道:“是‘泛泛扬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吧?”
“对对!就是这句!”大婶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红袍儿满脸疑惑地跟在华思羽后面,从大婶家出来后不停追问:“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华思羽却忍不住笑了,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轻描淡写地道:“不急,走,带你去镇上吃好东西。”
华思羽心里早已盘算,赵钦虽然嘴硬,但他自己也不是没有破绽。好在季慕沉已经安全离开,接下来自己有的是时间,定能从赵钦那里再挖出更多的线索。
兄弟俩的心情都格外好,一个是盘算着下一步如何调查,另一个则是想着待会儿集市上要买些什么好玩的。
回到镇上,红袍儿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另一手抓着糖人,欢快地跳在华思羽身后。华思羽则捧着一袋糖炒栗子,一边吃一边时不时转头给红袍儿塞一颗。
两人边走边吃,来到一个卖泥塑的小摊前,华思羽拿起一只兔儿爷,笑着逗弟弟:“红袍儿,你看这红着眼睛的兔子,像不像你?”
红袍儿正要伸手去拿,却一眼瞥到了摊子角落里的花布老虎,顿时愣住了。
摊主见状,赶忙将花布老虎收起来,歉意道:“这位小爷,不好意思,这虎头枕是给我家闺女留的,不卖。不过兔儿爷您喜欢的话,我给您便宜点!”
红袍儿却像没听见一样,目光紧盯着那只花布老虎,久久不动。
见此情景,华思羽以为弟弟是喜欢那布老虎喜欢的紧,便掏出碎银递给摊主,笑着道:“老板,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话还没说完,红袍儿忽然一把拉住了他,飞快地拽着他离开了摊子。
“红袍儿,你做什么?”被弟弟强行拖走,华思羽不禁一脸茫然。
两人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红袍儿双手叉腰,似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哥,我有件事要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准生气!”
“那得看你要问什么,我可说不准……”华思羽故意调侃道。
红袍儿双手一甩,“哥,我跟你说认真的。”有些绷不住道。
看着弟弟一脸严肃的样子,华思羽不禁慢慢放下手中的糖炒栗子,“究竟何事?”
“哥,我们小时候是不是去过望岳山庄?”
华思羽神情微变,他怎么都没想到红袍儿会突然向自己提起那个地方,一阵沉默后回答: “不错!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啊,原来真的去过?!”红袍儿不禁瞪大双眼。“前几日,我在娘的屋里找到了一只布老虎。常伯非说那只布老虎是我从望岳山庄带回来的……可是,望岳山庄不是爹的禁忌吗?不仅如此,他还说我们曾在望岳山庄住过一阵子……”
华思羽没有否认。
“原来常伯说的都是真的!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和美人姐姐很早以前就见过?”
华思羽猛然抬眼,“你怎么知道她是……”话说到一半忽然醒悟,不再多言。
虽然平时一口一个傻弟弟地叫着,但华思羽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天资并不比自己差。心细如发,善于观察这一点,甚至远超于自己。华思羽猜想,红袍儿定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推断出了季慕沉和甘松的身份,但碍于望岳山庄和潇湘镖局如今的关系,刻意将此事按下不说。
“思枫,我们确实在望岳山庄住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华思羽把红袍儿拉到一旁坐下。
“那时候娘刚去世不久,爹被镖局的事务缠身,无法时常陪伴左右。季老庄主可怜我们兄弟二人年幼丧母,便让姨娘将我们二人带去望岳山庄小住一些时日。当时望岳山庄与潇湘镖局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爹和望岳山庄的老庄主季长林乃是忘年之交,两家人相互走动,更是稀疏平常的事。只是后来,季老庄主突然离世,之后没多久望岳山庄就和潇湘镖局断了一切往来,至于什么原因,我其实也并不清楚……”华思羽淡淡地说。
他伸手摸了摸红袍儿的头,接着说:“那时候你还小,因为太过思念娘,茶饭不进还时常梦魇,唯独娘身上的味道才能让你平静下来。姨娘只得将娘的衣服穿在身上,才能让你乖乖地吃饭、入睡。后来,娘衣服上的味道慢慢褪去,你又开始不吃不喝……正当我们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时,有人给了你送来了一只装满草药的红底金丝布老虎。”
“难怪我觉得那只布老虎的味道那样熟悉……我明白了,那只布老虎就是美人姐姐给我的,对不对?”红袍儿忽然惊呼。
玉夫人自小体弱,怀上华思羽时突然病倒,才被确诊出患有先天心疾。华兴为玉夫人多方求医问药无果,经望岳山庄叶大夫指点,从此便常年用“太子参”为其吊着性命。诞下华思羽后,玉夫人足足休养了三年,身体才逐渐好转。玉夫人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无法陪伴华思羽长大,于是不顾华兴的反对,决意为华思羽再生个弟弟,相伴其左右。怀上华思枫后,她的身体状况更是急转直下,在华思枫出生后的第二年,便撒手人寰。
由于常年服用汤药,玉夫人的身上一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于是她经常年佩戴着一枚桂花香囊,用来压制身上苦涩的味道。这种特殊的香味,也成了华思枫记忆中母亲的味道。
“不错!那布老虎她本有一对,她将其中的一只给了你,并且将里面的棉花替换成了桂花和干药渣,这才救回了当时奄奄一息的你。”
华思羽看向远方,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一直被他小心翼翼藏在记忆深处的小女孩。
在驿道上,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他便认出了她。农舍的这几日相处令他更加确信,自己救下的女子还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她一点都没有变。
于是,他有意无意地试探,若有若无的提示,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的一丝回应。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仿佛对当年发生的一切,全无印象了?
2021.01.13
季华二人分开后,故事就变成了两条线同时进行。这种讲故事的方式有一点难度,但我保证尽量把事情说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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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