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上两伙人短兵相见,正打的你死我活。驿道下的林子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远处的一棵桂树上,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慵懒地斜倚在枝干上,翘着二郎腿,仰望着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俊雅的面庞上,勾勒出他清逸出尘的气质。他的眸子如同被月色洗涤过一般,清亮而深邃,眉宇间透着一丝淡然与洒脱。
他任由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散,双手抱胸,似乎对不远处的打斗毫不在意。他轻声吟道:“‘近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明月有了,桂花却还未开,可惜啊,可惜咯!”
他随手摘下一片桂树叶,放在鼻尖轻嗅,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桂叶也还算清香。”
“当!”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季慕沉手中的短刀便被飞射过来的一箭,无情的击落在了地上。
顺着撞击声,男子轻轻侧过脸,将目光投向了驿道的方向,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悦。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真是扫兴。”
白衣男子眉头微蹙,侧目望向驿道方向,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轻叹一声,霍然起身,将手中的树叶轻轻一弹,身影在夜色中瞬间消失。
“喂,我说你们几个,仗着人多欺负一个姑娘家,不嫌丢人吗?”声音如清泉般在空气中回荡,却透着几分戏谑。
白衣男子悄然出现在季慕沉身后的桂树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佩弓男子,神情淡然。
他瞥见季慕沉又一次将地上的短刀捡起,刀刃对准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姑娘,脖子不想要了还是怎么的?这刀架来架去的,不累吗?”
佩弓男子冷冷地盯着他:“阁下何人,竟敢多管闲事?”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只是个爱管闲事的路人罢了。”
“少废话!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佩弓男子怒喝道,手下人立即握紧兵器,杀气腾腾。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冥顽不灵。好好的月夜被你们搅和了,既然你们执意找虐,那我就勉为其难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弹,一片桂叶如利刃般射出,直奔佩弓男子的弓弦。
“嘣——”弓弦应声而断,佩弓男子大惊失色,手中的弓箭瞬间失去了作用。
“什么!”佩弓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断弓,额头渗出冷汗。
白衣男子笑眯眯地说道:“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不过你的弓也太不结实了吧,一片叶子都承受不住。”
黑衣人愤怒异常,挥刀冲向白衣男子:“找死!”
白衣男子身形一闪,已站在了黑衣人身后。他懒洋洋地说道:“速度太慢了,像你这样的小喽啰,回家多练几年再出来吧。”
黑衣人只觉脖子一凉,伸手一摸,竟然鲜血直流。他瞪大眼睛,想要回头,却力不从心,软软倒地。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心生惧意,却仍咬牙冲上前去。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自量力?”
他随手一挥,几片树叶飘然而出,瞬间刺入黑衣人的膝盖和手腕。黑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兵器也跌落在旁。
远处的佩弓男子见状,脸色阴晴不定。他暗自思量:“此人武功高强,来路不明,不能硬拼。”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白衣男子说道:“阁下好本事,今日就给你个面子!”
白衣男子挑眉道:“现在想走?晚了!”
佩弓男子心头一紧,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白衣男子冷笑:“过分?方才你们想要取人性命时,可曾想过过分二字?”
佩弓男子咬牙道:“我们奉命行事,与你无关!”
“哦?奉谁的命?”白衣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佩弓男子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白衣男子见他不答,也不再多言,手掌一挥,一道劲风直袭佩弓男子。
佩弓男子急忙侧身避开,然而肩头仍被擦伤。他自知不是对手,果断飞身上马,不顾剩余手下的死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白衣男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跑得倒是挺快。”
他转过身,见季慕沉依然紧张地握着刀,笑道:“喂,姑娘,人都跑了,你还准备自刎给谁看呢?”
季慕沉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微红,放下了刀。
白衣男子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你这位朋友可不太妙啊。”
季慕沉连忙蹲下身,扶起甘松,焦急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甘松的伤口,啧啧道:“啧,这箭法真是够狠的,伤得不轻啊。”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季慕沉:“喏,给他服下去。”
季慕沉犹豫地接过药丸,问道:“这是什么?”
白衣男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毒药了,你信不信随你。反正不吃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季慕沉一咬牙,将药丸喂入甘松口中。
白衣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他蹲下身,熟练地检查甘松的伤口,皱眉道:“箭头还在里面,需要拔出来。”
“若想让我救他,就给我转过身去,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白衣男子淡淡地说。
“谁要看你啊,莫名其妙!”季慕沉心道。
此刻,季慕沉心里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感激眼前这位白衣男子的搭救,同时却也被他的突然出现弄得一头雾水。她不知白衣男子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出手相救,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救得了甘松……一路上经历的种种,已经让她不敢像以前那样轻易卸下心防。
带着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季慕沉不情愿地转身背向了二人。
白衣男子撕开甘松的衣衫。紧接着,他将一只手放在甘松的胸口,用内力为其护住心脉,另一只手在甘松背后猛地一拉,干脆利落地将剩下的另一半箭柄从甘松的后背拔了出来。
原本已昏死过去的甘松,重重的闷哼一声,即刻再被一次的“锥心之痛”痛晕了过去。
听到甘松的声音,季慕沉猛地回头,看到甘松**着的上身,又赶忙转了回去。“原来,他刚那么说,只是不想让我看到拔箭的一幕。”季慕沉心道,不禁有些汗颜。
“他……怎么样?”季慕沉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死不了。”白衣男子轻轻抬眼看了眼局促不安的季慕沉,低声答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迅速倒在了甘松的胸前和后背后,对季慕沉说:“可以了,箭拔出来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闻言,季慕沉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和面色如纸的甘松。
季慕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眼眶里的泪水在此刻决堤。“甘松,你醒醒!……甘松!你不要吓我……”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竟有一丝出神。此时的季慕沉早已是哭的梨花带雨,即便如此,仍无法让人忽略她那藏在泪水下的绝世容貌。
他看了一会儿,悄悄收回目光,顿了顿说:“放心吧,你意中人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我刚给他吃的是‘莲合丸’并非毒药。”
“莲合丸?!”季慕沉听到这三个字,赶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记起了曾在父亲书房里中的古籍里读到的一个药方。莲合丸由连合子,杜仲,天山雪莲三种药材所制,连合子又名木里仙,具有益气止血之功效,对于创伤出血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杜仲,在《神农本草经》中被誉为食之“可得道”的上等药材,具有补益身体强健筋骨的功效。而这个方子中最为关键的一味药材,被誉为“百草之王”的天山雪莲则有活血通络,再生肌骨的奇效。只是天山雪莲生长在西域大寒之地的千年冰封之中,凭常人之力难以获得,因此莲合丸也逐渐成为了江湖中的传说。
季慕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努力地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你给他吃的当真是莲合丸?”
“如假包换!”白衣男子淡定回答道。
季慕沉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真的有莲合丸,她更没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素未平生的白衣男子,竟这么轻易地将莲合丸给了甘松。
有了莲合丸,甘松定能逃过此劫!想到这里,季慕沉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暗淡的双眼中渐渐恢复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