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和东齐的使臣离开后,日子一下子又平静了下来,顾家的人都迁回了原籍,偌大的顾府,就剩下顾相和一个管家,一位厨娘以及一位做粗活的丫鬟和小厮。北地频频传来捷报,只是慕容演始终没有归期。
那日,雪汐在王府花园里的假山上趴着睡觉,一本诗词遮住刺眼的阳光,慕容澈这段时间总是忙到深夜才回房,也不知在做什么。
小菱回房给她拿水去了,是以没人知道她在上面。
“听说王爷要去一趟东边。”
“好端端地去东边做什么?”
“你不知道吧?王爷曾经在南梁为质七年,和南梁大将军之女蕊雅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来就要成婚了,谁知先皇派了还是宜王的皇上去接王爷回国,两人就这样错开了。两年前,那个大将军谋反被杀,有几个妻妾逃往了东齐,蕊雅姑娘便在其中。”
“呀!那家里那位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爷早到了娶亲的年纪,赐婚是迟早的,但是王爷心中的王妃只有蕊雅姑娘,所以就把那傻子娶回来先稳住皇上,等找到人了,寻个理由休了就是。反正是傻子,谁又能说什么呢?”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这可都是我听见柴大夫和方先生说的,他们跟王爷是生死之交,还能有错?”
“那……”
“啊!好疼!”一身惨叫打断了两个婢女的聊天,年长的立刻捂住年幼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好像是王妃?”年幼的婢女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假山后面,被另外一个拉住,只听那人道,“你不想活了?现在这个时候出去,要是让人知道我们刚说的那些,十条命都不够王爷砍的,反正那是个傻子,也说不清什么,咱们还是快走吧!”
揉着膝盖,听见匆匆而去的脚步声,顾雪汐停止了哭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湿了一大片的裙子。
“喂!小傻子,你干嘛呢?”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柴胡倚在石边幸灾乐祸,见她没反应,讽刺道,“该不会躲着哭鼻子吧?”
“啧啧……真丢人!出去别说我认识你啊!”
顾雪汐回头,盯了他半响,盯得他头皮发麻,柴胡脑中突然飘过一个想法,她不傻。
“呜呜呜……它把我推下来了,好疼!”顾雪汐突然指着假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声音比往常要大很多。
柴胡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她不傻谁傻!
“喂,别哭了!”虽然不喜欢这个傻子,但是如果让人以为他堂堂一个大夫欺负傻子,对他的名声是极不好的,再加上慕容澈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护着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看看伤哪儿了?”不得已迈出脚步蹲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顾雪汐抽噎着指指膝盖,指指脚,手肘,背。
伸手掀她裙子的手一顿,柴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还是慕容澈的女人,沉吟了片刻,“还是待会儿让王爷来给你看吧!你先别哭了。”
一提到慕容澈,顾雪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似乎是为了与眼泪想配合,声音也就更大了,柴胡咬了咬牙,威胁道:“你再哭!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拉出去喂狗!”
“你敢!”一道凌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柴胡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敢,不敢,我来玩笑呢!”
慕容澈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解释,径直走到顾雪汐面,“雪汐,怎么了?是不是柴胡欺负你了?”
“我没有!”柴胡跳起来,他怎么可能欺负一个傻子!
“它把我推下来了。”顾雪汐趴在慕容澈怀中,指着旁边的假山道。
“看吧!我就说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笨,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我们家小姐是笨,还是聪明?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小菱取了茶过来,这场面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姑且不论是什么事,光是柴胡的这番话就让她生气。
“我是外人?”柴胡回头见是那冷冰冰的小丫头,怒从心起,“你不过是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我是丫鬟不错,你何曾是爷?”小菱端着茶水站得笔直,冷笑道,“连王爷都不曾嫌弃我家小姐,你一个大夫凭什么骂她!”
“都别吵了!”方淮拉住动怒的柴胡,示意他回头看看慕容澈越来越黑的脸色。
“柴胡,不管你有什么不满,雪汐都是睿王妃,从此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对她有不敬。”慕容澈抱着安抚好了的雪汐起身,路过小菱的时候停下来加了句“还有,雪汐如今是王妃,你的称呼该换了。”
小菱看了看垂眸待在慕容澈怀中的顾雪汐,心不甘情不愿地咬牙应了声“是”。
自那日之后,慕容澈发现雪汐对他疏远了,似乎在避着他,虽然这想法很可笑。
这些日子该忙的事情忙完了,有些事情也确定了,便特意寻了一天带顾雪汐出去走走,不过顾雪汐似乎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一路上都紧紧拽着慕容澈不放手,无奈,只好带她到了三十里村店,顺便吃午饭。
当他们一行人踏进三十里村店门时,正在算账的掌柜的手中的毛笔啪的一下掉了,在账薄上留下了一大团污迹,两撇小山羊胡很是激动地一抖一抖地。
“睿王爷,欢迎欢迎!里面请,二楼雅间正好为您空着!”毕竟是久经商场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笑着迎了一群人上楼。
“掌柜的,可是我家王妃有什么不对,让您老一直盯着她?”见掌柜的视线一直往顾雪汐身上飘,方淮忍不住问道。
见睿王也冷眼看着自己,又看看那一直往睿王身后躲的顾雪汐,掌柜的一抹头上的汗,笑道:“先生可真是会说笑!王妃这是第一次来,小的这是记人,下次你们来的时候免得认错,冲撞了就不好了!”
“哟!掌柜的,你可真看得起小……王妃。”在慕容澈的怒视下,柴胡生生改了口。
“柴先生真会开玩笑。”掌柜的笑着打哈哈,背上早已湿透。
好容易将一行人带到了该去的地方,前脚还未踏出门,就被柴胡叫住。
“掌柜的,九儿姑娘可回来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屋中的众人,堆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方先生恐怕要失望了,九儿姑娘并不是三十里村的人,当年帮我们村子也是一时心善,所以大家在村中给她修一间竹屋,一年来也是难见她几次的,更不要说清楚她的去向。”
柴胡看了看慕容澈,见慕容澈不反对,于是缓了口气,“若九儿姑娘回来了,还望掌柜的通知一下。”
“当然,当然!”
饭间,慕容澈把挑好的鱼肉放进雪汐碗中,问道:“雪汐,我要去东齐一趟,你可愿随我去?”
“王爷,我们此去事情重大,若是带上王妃,恐有不便。”方淮闻言立刻反对。
柴胡很是赞同,拍着他的肩道:“方呆子,你总算说了句人话,王爷,我们是要去救蕊雅姑娘,又不是游山玩水,带着王妃确实麻烦。”
“此事我自有分寸。”慕容澈将顾雪汐快埋进碗里的头抬起来,再次问道,“雪汐,要不要和我出去?”
顾雪汐偏头想了想,在柴胡和方淮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嚼着鱼肉点了点头。小菱端着茶的手骨节泛白,东齐,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马跃自从听说九儿要随慕容澈去东齐,便坐不住了,偏偏还等了这么多天,如今已经出离了愤怒,不待她坐下便质问:“你明知道那是二公子设下的圈套,还敢往哪里跑!忘了你答应舍蛇什么了吗?一辈子不踏入东齐!”
“慕容澈要带雪汐过去,我能不去吗?”九儿在门口站住,垂眸反问。
马跃悻悻的住了口,九儿的处境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想到她又要去东齐,就忍不住生气。
“九儿,你是不是忘不了二公子?”马跃问,一旁的小菱闻言也疑惑地看向九儿。
九儿抬眼迎上他们的目光,眼睛有些酸涩,“如果他没有对顾家下手,或许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对于段循,她曾经抱有最大的期望,只可惜最终还是信错了人。
“非去不可吗?”小菱问。
“不管是因为二哥,还是慕容澈,都该去一次,不去,永远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她和段循,慕容澈和蕊雅,都该有一个结果,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