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政事殿内,慕容涵刚见了户部尚书商讨慕容涵和顾雪汐的婚事事宜,初阳便出现了,恭恭敬敬道跪在房中。
“查到什么了?”慕容涵放下手中的奏折,心底竟然还报了丝期待。
初阳将自己查到的关于顾雪浅从小到大的事情一一讲给慕容涵,并无任何异常,慕容涵的表情在他的讲述中一点一点暗下去,末了初阳将手中的画卷举起,道,“不过属下在贵妃娘娘的闺房中发现一幅奇怪的画!”
这幅画太过奇怪,见慕容涵似乎兴趣不大,初阳又道:“这幅画放在书架的最顶端,如果不仔细查找,是不会发现的。”
“打开吧!”慕容涵揉了揉额,兴趣缺缺。
初阳会觉得奇怪很正常,因为那是一幅现代男子的画像,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金丝边的眼睛,即使是一幅画,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慕容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散发着奇异地光芒,尹泽,竟然是尹泽!
“你说在哪里找到的?”这个世界上能画出这副画的人,除了他,便只有尹汐。
“在贵妃娘娘的闺房。”
慕容涵起身接过初阳手中的画轴,双手微颤,他明白了,顾雪浅就是尹汐,他没有认错,只是顾雪浅还是欺骗了他,她什么都记得,记得前世的一切,更记得曾经跟她相依为命的哥哥,所以不能原谅他,装作不记得。
顾雪浅正在午睡,突然感觉床边多了一个人,一只冰凉的手颤抖着描绘着她的眉眼,在她眉心处停留许久。
“陛下......”一睁眼便见到慕容涵的脸在眼前放大,请安的话被他堵在唇中,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炙热狂烈,带着极大的占有欲和失而复得的欣喜。
顾雪浅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感到有凉凉的东西低落脸颊,悄悄睁眼,正好看见慕容涵眼角流落的泪水。
“阿汐,我知道是你,你可以不认我,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慕容涵恨不得将顾雪浅揉进骨髓里,这样就不会再失去,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有些哽咽,“这一世我们要好好的。”
良久,顾雪浅才慢慢地抬手回抱他,换来的是慕容涵更用力的拥抱。
冬月二十四日早朝,慕容涵不顾百官的意见,执意立顾雪浅为后,并亲自挑选腊月十六进行封后大典,同时下旨裁撤后宫,后宫中的一应妃嫔都送往皇觉寺出家。
二十六日,东齐皇帝忽闻大皇子段衡噩耗,气血攻心,于酉时驾崩。
二十七日,二皇子段循登基即位。
二十九日,东齐西楚议和,结为百年同盟,同日,安王慕容演请旨镇守北地。
宫中妃嫔被送出宫的那一天,顾雪浅在宫道上见到了杨妃,昔日雍容华贵的妃子,如今一袭素衣,神情落寞,见到立在一旁的顾雪浅的时候,并没有像其她人一样跪下行礼,而是高傲而又愤怒地盯着她。
“杨妃姐姐一路走好!”从此青灯古佛相伴,顾雪浅不想再打击她,拦下了要对她动手的太监宫女,说的诚恳。
杨妃轻笑,“顾雪浅,你不过是个替代品,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可悲!”
顾雪浅笑而不语,心早已死,结局如何又怎会介意。
人烟稀少的驿道上,一辆紫檀木马车缓缓向北,车内一男子白衣素手,一手执着黑棋落在棋盘上,思考片刻又用另一只手捻起一颗白子。
“看来是迫不及待了啊!”听完月狐的回报,一切如预料的一样,甚至更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据探子回报,那幅让慕容涵失了方寸的画确实奇怪,只可惜慕容涵看过便付之一炬,她也画不出来,月狐只能提了一下。
玉尹眼眸微眯,想来是知道画中是什么。
“殿下,陛下让人传来消息,说西楚的皇帝老儿早让位了,东齐的老不死也死了,他也要禅位,让您尽快回去。”
南梁皇早在玉尹十五岁的时候就彻底做了甩手掌柜,每天早朝也是坐在皇椅上打瞌睡,一旦有大臣求见,他立刻招太子入宫,然后拉着自己的皇后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们谈论政事。
当玉尹二十岁的时候,礼部尚书在早朝上建议太子殿下该立太子妃了,正在打瞌睡的南梁皇立刻清醒,五年来第一次拍案做决定,让各地官员将为婚配的适龄女子的画像呈上来。然后和皇后兴致勃勃地挑了几位名门淑女,据说太子当日一袭白衣进宫,不知和皇上皇后说了什么,然后太子妃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让他等着吧!”玉尹揉了揉额,真的不明白这一世为何要给他配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爹。
腊月初七,大雪多日终于放晴,整个京沪皇城红如晚霞,从睿王府到顾府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沿街的酒楼茶肆里摩肩擦踵,一时万人空巷。据说与十多日前东齐皇帝登基的盛况不相上下。
临街的酒楼上,一扇窗户微开,玉尹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看着睿王迎亲的花轿在下面走过,眼中情绪复杂。
“慕容澈这次是下了血本,聘礼摆了整条街,全都是些古董器玩,还有诗词字画。”摇光仍旧穿着那身显眼的粉色衣袍,盘腿坐在凳子上嗑瓜子,“顾家虽然倒了,但是彩礼依然够吓人的,光是顾雪浅就从宫里准备了三十担,顾相又出了三十六担,恐怕整个顾府都搬空了。”
“如此,很好。”玉尹许久不作声,摇光都怀疑他没有听见自己的话,正准备抱怨,忽听玉尹轻不可及地吐出这四个字。
玉尹的情绪他一向把握不定,也不敢冒犯,伸了伸懒腰,起身道:“太子哥哥,我先回去了,真是好奇慕容澈会怎样让一个傻子乖乖拜堂啊!”
小菱今日难得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裙,一路扶着顾雪汐,看着她跟着唱官一步步完成婚礼,心中五味陈杂,好多次想叫停,都强忍了下来。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不这样又怎么办呢?
九儿昨夜将一封信交给她,说:“嫁给慕容澈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说一生唯有一妻,所以我想尝试着信他一次。如果对了,是上天厚待顾雪汐,如果错了,那就是她命该如此,到时候你就按信中所说带她离开。”
显然,摇光失望了,婚礼的整个过程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他都怀疑新娘是否是顾雪汐,一直到拜完堂,他悄悄尾随新娘躲在新房顶上偷看的时候才知道,慕容澈用一本书贿赂了顾雪汐,暗骂慕容澈卑鄙阴险!
守在喜房中,喜娘见顾雪汐手中的书已经翻了一大半,心中不由得嘀咕“都说这顾四小姐是个傻子,看书倒是挺厉害的!”
“小菱。”雪汐放下书,突然出声,小菱一直守在旁边,闻声立刻赶了过来,问什么事。
“小菱,我困了。”
“哎哟!王妃殿下,这王爷还没回来,你可不能睡!”喜娘见她已经把喜帕给摘下来了,伸手扯着头上的凤冠,吓得一身汗。
小菱接过雪汐递来的凤冠,对喜娘道:“她累了一天,需要休息!”
喜娘面露难色,“可是这王爷若怪罪起来……”
“王爷疼她,不会怪罪。”小菱将一锭银子塞进喜娘手中,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对于贿赂人这种事真是不习惯,“您多担待。”
喜娘迅速将银子塞进袖子里,有些无奈,“姑娘说得也是,王爷想来也是一个明理的人,定不会怪罪的。”
慕容澈回到房间的时候,顾雪汐早已睡下,呼吸浅浅,挥手让众人退下,坐在床边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心中竟觉得无比平静。良久后,脱了鞋袜上床挨着她躺下,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雪汐,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让我不用担心会被背叛。”
黑暗中,顾雪汐睁开眼,借着月色有些疑惑地看了近在咫尺的容颜半响,还是闭上了眼睛。
雪夜中的东齐皇宫沉闷地可怕,值班的太监宫女每行一步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御书房里的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寒风飘散在夜色中。
“你跟她说了什么?”段循踏着一地蛇尸,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子,表情寒如冰渊。
“呵!”舍蛇一抹嘴角的血迹,眼中悲凉,“当然是实话实说!”
段循眼中杀意更甚,一脚踹向她心口,“大好大的胆子!木蛟,处理掉!”
处理掉?舍蛇心中苦涩,她跟了段循近十年,竟然只落得个处理掉!
木蛟有些为难,他与舍蛇是跟了段循最久的人,要他对舍蛇出手,难免于心不忍,正准备替她求情,忽然听见了舍蛇低低的笑声。
“哈哈哈!”压抑的笑声逐渐扩大,笑自己傻,笑段循无情,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段循,别忘了自己的诺言!”
“如果有一天你我不合,我可以离开,从今以后只要有我舍蛇在的地方你不能踏进一步!”舍蛇不由得佩服当年九儿的先见之明,早早为她找好了退路。
段循接过玉佩,凝眉看了半响,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当年将舍蛇从蛇窟里带出来,舍蛇要跟着他帮他办事的时候,九儿坚持要他许下这样一个承诺,原来是为了今天。九儿,你好算计啊!
“木蛟,送她走!”手不由得握紧,再次松开,玉佩化为粉砾。
“段循,我舍蛇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你用情。”若非用情,岂会甘愿为奴!
木蛟伸手去扶舍蛇,被舍蛇拒绝,“木蛟,我自己走,你帮我带蛇蛇。”
蛇蛇为了救她被段循一剑毙命,当年她被扔进蛇窟的时候是蛇蛇一直护着她,这些年也不知道救了她多少次,没想到最终还是为了救她而死。
抹去眼角的泪水,艰难起身,捂着胸口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满是血腥的地方。诺大的齐皇宫,在雪夜中就像是传说中阿鼻地狱,不知有多少游魂飘荡其中,在踏入这个地方之前,她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离去的时候方觉得这个地方太恐怖,太血腥。
出了宫门,木蛟将蛇蛇放在准备好了的马车上,转身将一颗药丸递给她,“这是九儿姑娘留下的,对你的伤应该有用。”
“木蛟,保护好他。”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法放下,舍蛇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傻。
“这是我的职责。”点点头,“舍蛇,你明知主上......”
段循得知慕容澈和顾雪汐的婚事时,朝中局势紧张,无法脱身,只好让舍蛇带着人去将顾雪汐带回来,不想舍蛇带着人走了一半便对他们用了双生,一直到腊月初七过了才回来。
“九儿不愿。”舍蛇在木蛟的搀扶下登上马车,靠着车沿小心地喘气,“九儿是我唯一的朋友,若要偏心,自是偏她的。”
木蛟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气若游丝的女子,他比舍蛇晚到段循身边,与九儿更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她那么复杂的抉择,只道:“但我只忠于主上。”
舍蛇点点头,扬鞭离去。木蛟不是她,没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只要忠于主上就好,这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陛下。”太监总管高卢心惊胆战地踏着满地的血腥走进御书房,“清妃娘娘求见。”
清妃,丞相之女,闺名萧玉清,本是二皇子正妃,没想到段循登基之后并没有封她为后,只是封了妃,赐居婉清宫。
段循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快得让人抓不住,如果不是刚登基,朝中局势不稳,尚需丞相的势力相助,他如何会与别的女子如此纠缠!
“让她先回去,就说朕沐浴后便去看她。”
高卢低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满地的蛇尸,应了声诺,迅速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