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路快马加鞭,唯一不同的是此次多了一个摇光,但依然是三匹快马,因为九儿晚上制药,白天睡觉。
在他们一路狂奔的时候,西楚和东齐的边界因为几名将士的矛盾爆发了战争,西楚派出的大将的安王慕容演,而东齐这边是大皇子段衡,想来是木蛟按照之前的安排想办法脱身了。
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还未出东邑城,菱柚问是否要改变行程,九儿只是皱眉停了一下,便吩咐继续赶路。
直到那日,摇光抱怨赶了太久的路,在一家客栈门前抱着柱子死活不肯走,扯着嗓子哀嚎,“师傅,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我的命好苦好!九儿真狠心,可怜我那么疼她,竟然连一个好觉都不让我睡!可怜我天生丽质......”
最后舍蛇受不了,建议住一晚好了,休整一下,正好把最后一味药练好。
“顾家盘踞西楚百年,没想到一夜之间也家破人亡!”
“听说顾相入狱,顾家女眷皆充为官奴,男子流放!”
“嘭!”几人齐齐回头看着邻桌那个失手摔了杯子的女子,银色面具下的脸色苍白,贝齿紧咬着下唇。
“你说什么?”顾家百年世家,早料到慕容涵容不下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在听说慕容演出征东齐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却怀了一丝侥幸。
那几人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见了眼前的情景很快反应过来这女子多半与顾家有关系。
“三日前我们在西楚边境听到消息,西楚顾相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楚皇下令抄家,顾相入狱,秋后处斩,顾家女眷充为官奴,十四岁以下的男子流放边疆。”
另一人接着道:“可怜顾家三小姐也做了宫奴,不过听说顾家那个傻子四小姐,本来躲在皇觉寺,官兵却没能搜到她的踪影,成了顾家唯一一个逃脱在外的人。”
“不过,一个傻子,能做什么,活下来就不错了。”旁边有人议论。
“我听说这顾四小姐虽然痴傻,却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若是不小心......”
“九儿,等等我!”
摇光正在努力咬着一只鸡腿,见九儿突然跑了,叼着鸡腿就追了出去。
“刚那女子便是传说中的九儿姑娘?”客栈里的人惊讶了,一直找不到踪迹的九儿姑娘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眼前。
“九儿,你要做什么?”舍蛇冲出去拉住九儿的缰绳,“你回去就是送死!”
“让开!”扬鞭甩在舍蛇的手上,鲜血顺着手留下,舍蛇却不肯松手,“我们回去,等公子醒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敢保证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她虽不懂朝政之事,并不代表看不懂那些隐藏在顾家的阴谋,只是不肯相信段循真的会对顾家下手,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真的明白权力这个圈子真的会改变很多人,也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了解段循。
“三年前,他便和尚是宜王的慕容涵达成协议,慕容涵助他归国,他助他称帝。现在呢?恐怕是慕容涵帮他除掉段衡,他用顾家作为报答,对不对?”
舍蛇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最后悻悻地松了手,因为九儿问:“舍蛇,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她当然知道,因为她就是那个在慕容涵和段循中间传递消息的人,握着手中九儿扔给她的药丸,舍蛇第一次感到了彷徨。段循是她一生效忠的人,而九儿是她最好的朋友,顾家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她也一清二楚,但是在接到任务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小姐!”菱柚骑着马在城门口追上九儿,九儿停下看着她道,“你知道我回去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不得不回去,你本来就是二哥的人,没必要跟着我。”
菱柚面上依旧没有情绪波动,望着九儿目光坚定,“当年在路边救我的人是你,二公子也让我一直跟着你,所以我不会离开。”
菱柚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对于她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九儿挺震惊的,震惊之后却也无法反驳,只好点头让她跟上。
菱柚脾气执拗,认定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就算赶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九儿,等等师兄我!”一个粉色的身影飞奔而来,可想而知他骑走了另外一匹马。
菱柚将马跃从床上拎起来的时候正好丑时刚过,马跃嘟嘟嚷嚷地抱怨了一番,见到院中那个一身风尘的女子的时候识趣地闭嘴了。
九儿看了他一眼,转身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石凳略显清凉,正好让她疲惫的思绪清醒一下,“怎么回事?”
“大概是半个月前,左将军收到密报,说顾相勾结东齐大皇子段衡,预谋不轨之事,与顾相一向交好的吏部尚书何大人又上呈了顾相与段衡来往的书信,说是意外所得,然后......”
“我不想听这些!”
顾家如何遭到陷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罪名要成立,慕容涵想要的不过是铲除顾家。
当九儿赶回西楚的时候,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顾家被抄不假,但是皇上却改变了旨意,顾家夺去官职,贬为庶民,家产充公,顾氏子弟永不录用。不仅是天牢里的顾相被放了出来,流放到一半的顾家子弟也都拉了回来。
马跃好歹是状元出身,怎会不明白九儿的意思,思索了片刻,有些难以启齿,“顾雪浅进了宫。”
一阵风吹来,带了阵寒意,马跃搓了搓手臂,抬眼见九儿神色暗了下去,急忙解释,“当时我是救了她出来的,本来想将她送走,谁知她趁我不注意跑去自首了,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要面见皇上,救......”
“别说了!”九儿打断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早该想到,这一切的变化不过是因为一个顾雪浅,虽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慕容涵不见到顾雪浅,她或许还可以救上一救,只可惜顾雪浅竟然自己送上门。
“她现在怎么样?”
“刚封了妃,很是受宠,皇上甚至想立她为后。”慕容涵登基三年,至今未立后,后宫养着几个不受宠的妃嫔,在顾雪浅入宫前,只有一个杨妃稍稍有些地位。
想了想,又道,“对了,顾雪汐失踪了!”
九儿看了他一眼,抬手慢慢取下面纱,清秋的寒意中,那张绝色的容颜略显苍白和清寒,眉间的朱砂又妖艳如血。
“我的天!”马跃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
再次戴上面纱,九儿起身,“马跃,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额,好。”马跃还处于震惊之中,并未听明白九儿的话,机械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的时候,人早已消失不见。
清晨的京沪城的街道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却已经有不少人家亮起了烛火,想是在准备第二天的货物的小贩。
摇光和菱柚跟着九儿走过了好几个街道,摇光今夜也是第一次见到九儿的真容,虽然不及马跃震惊,也没有菱柚平静,不过在扯着菱柚的衣角绣了一只鸭子后也淡定了下来。
“小姐?”九儿在一条街道上停了下来,这条街道上住的都是朝中要员,九儿停下的这个地方正好是睿王慕容澈的府前,菱柚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思,出声唤了句。
“菱柚,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怎样才符合这个时代的规矩?
菱柚知她一向懒散,少有考虑这么具有深意的问题,行事也不过是随心,或是当时不得不那样做,可是如今,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你的。”
闻言,九儿低声笑了出来,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野心,也不觉得可以靠一己之力改变什么大势,如果不是生在顾家,她或许会像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一样安静地呆在闺中。
“七师兄,你回南梁吧!”
摇光正坐在睿王府门前的石狮子的头上晃着双腿认认真真地绣一朵牡丹,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南梁祁王世子。”摇光的身份是舍蛇无意间发现的,本来九儿也不甚在意身份这种东西,只是如今顾家正好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是少于他接触的好,“若非这个身份,我们一路离开南梁如何会毫无阻碍。”
将绣到一半的绣帕揣进怀里,摇光撑着下巴问:“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见一见顾雪浅。”
“靠他?”瞥了一眼睿王府几个大字,摇光很是不满,嘟嚷道,“我也可以帮你啊!”
“安王尚未回来,如今我所能想到的只有睿王。”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师兄你毕竟是南梁人。”
“知道了。”摇光从石狮子头上跳下来,在怀中掏了半响,掏出了一张浅粉色的绣帕,上面用深粉色绣着两只蝴蝶,不由分说地塞到九儿手中,又取走了她的面纱,“这是咱俩的定情信物,等你处理完后,师兄就来带你走!”
“七师兄!”菱柚反应过来应该把东西抢回来的时候摇光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摇光虽然武力值偏低,轻功却是一流。
当年拜师的时候,他问空寂大师什么武功最厉害,怎么打都打不死,空寂思索了半响,道:“大概是轻功吧!”
打不过就跑,自然打不死。摇光一听,觉得颇有道理,从此以后练针法之余就狂练轻功,八年下来倒是颇有成就。
“小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菱柚问。
“找个地方睡觉。”九儿转身,“是时候让顾雪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