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日里动静闹的太大,夜里反倒出奇的安静。
可即便清霜寸步不离地守着,晏宁也无法安稳入睡。就这么辗转反侧,直到晨光熹微,她才困意上头,意识混沌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日晒三竿,青橘来送午膳时,她才悠悠转醒。
“县主,余家送了请柬来,你快看看吧!”
说着,青橘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封精美的桃花柬,恭谨地递到了晏宁跟前。
看着那散发出幽幽花香的请柬,晏宁眸光一动,旋即缓缓坐起。
她拆开请柬的时候青橘并未窥视,因而全然不知上头写了什么。
可见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青橘心头一紧,忧心地问道:“县主,您怎么了?”
对上她忧虑的目光后,晏宁平静地摇了摇头。
“余静邀我去静茗轩相见。”
“外头危机四伏,县主怎可冒险出门?”经历了刺杀和毒害之事后,青橘便深刻地意识到了她们的处境有多么危急。
“她已经请了我两回,我总不能回回都不去。若一味的避而不见,往后又如何说服她与我联手?”
“可是……”
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晏宁的喉间涌起了一股苦涩。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就算我闭门不出,想害我的人也总会有法子……”
“县主……”青橘还想再劝,晏宁却阻止了她。
“不必再说了,去把清霜叫来吧,我有话要和她说。”
见她神色坚毅,自知劝说无果的青橘只得落寞地转身离去。
午后,晏宁出门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看着管事谦卑的姿态,她眉心一动,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她说了那么多,父亲却还是没有作出决断。
想来,他还在观望。就连对她的保护也仅限于家宅之内。
毕竟,上京城里长治久安。出门喝个茶而已,阵仗太大只会招来非议。
再者,府里的那些护卫如何能比得过大周的皇城卫?
一旦出了门,便是生死由天,再也怨不得他半分。
马车驶离太傅府后,青橘忧心不已地望着窗外,指节捏的发白。
“连一个护卫都没有,真遇上危险,又该如何是好?”
将她的惶恐看在眼里,清霜眸光一敛,淡淡说道:“放心吧,王爷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的话,青橘半信半疑地反问:“这可是上京,强龙难压地头蛇,王爷再厉害,也未必是皇上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比过才知道。”清霜说的云淡风轻,面上没有半分忧色,像是早已胜券在握。
“你说的轻巧,若是比不过,县主又该怎么办?”
清霜波澜不惊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分外笃定:“王爷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可……”青橘眉心一皱,仍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晏宁扯了扯衣袖。
对上她制止的眼神,青橘眸光一滞,丧气地低下了头。
“放心吧,有王爷的人暗中保护,我们不会出事的。”怕她惊恐难安,晏宁不得不柔声安抚。
见她这般照顾自己的情绪,青橘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午后虽然炎热,裕隆街上叫卖声却不绝于耳。
可外头越是热闹,青橘的心里就越是不安,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人举着刀杀过来。
直到马车平安无事地停在了静茗轩,她高悬的心才惴惴地落了回去。
看着她惊惶未定的神色,晏宁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
“可是……”
被害的危险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只要一想到这些,青橘就没办法不怕。
“若那些坏人就在周围,你越害怕,他们就越笃定我们没有帮手。相反,你若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们反倒会怕我们暗中埋伏,不敢轻举妄动。”
见她一脸惊异,晏宁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记住,只有在别人看不透你的时候,你才是最安全的。”
说罢,她侧首看向蓄势以待的清霜,嗓音低柔地说道:“下车吧。”
“是。”清霜垂眸应下,率先走出马车。几息后,才俯身撩开帘幔。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晏宁便读懂了她的眼神。
“走吧。”
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她的神色分外平和。就连担心了一路的青橘也收敛了惶恐,垂眸跟在她身后。
从马车到大堂,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青橘却走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店小二迎上前来,她才幽幽地呼出一口浊气。
“几位姑娘里面请,可需要清静些的雅间吗?”
面对小二的热络,清霜表现得分外冷漠:“二楼听风阁。”
似是被她冷厉的眼神吓到,小二笑容一僵,惊惶不定地说道:“那里已经有人了……”
说着,他慌张地看向衣着最贵重的晏宁,忐忑说道:“楼上还有间云梦阁,是本店最好的雅间,只是价钱稍贵些,姑娘若是愿意,小的可以带您上去瞧瞧。”
将他的惊慌看在眼里,晏宁淡声道:“不必麻烦了,我要见的人就在听风阁。”
闻言,小二心头一松,连声附和道:“原是如此……也好,那姑娘请随我来吧。”
说着,他一边抹着额上的冷汗,一边领着三人上了二楼。走到听风阁外,才顿住脚,轻轻叩响了木门。
“客官,有位姑娘要见您,您现在方便吗?”
小二话音刚落,里头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嗓音。
“门没锁,进来吧。”
“是。”小二虚虚应着,将门推开后恭顺地退到了一旁。
听风阁内,茶香弥漫。透过精美的屏风,隐约可见一身形婀娜的女子端坐在茶桌旁。
晏宁回眸看了一眼清霜,在她查探完四周颔首确认后,才施施然绕过屏风。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穿过屏风的一刹那,手持茶杯的余静便喜怒不明地抬起了眼眸。
目光相触时,晏宁从容地颔首致意。
“余姑娘诚心相邀,晏宁自当赴会。只是路上车马拥堵,故而来迟了些,还请见谅。”
见她谦逊有礼,余静便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无妨,来了便好,请坐吧。”
“多谢。”晏宁笑着颔首,而后步态轻盈地上前就坐。
“今日请你来,是有几句话想问你,还望如实相告。”
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婉约迂回,余静的开门见山显得既生硬又冒昧。
可她们之间并不是相约喝茶这么简单,因此晏宁并不讨厌她的直接,反而颇为赞赏。
“余姑娘请问,晏宁自当知无不言。”
“你将太傅府的情况悉数告知,是否想借我之手去打压那位闻姨娘?”
面对余静犀利的目光,晏宁坦然地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希望你过门后能压制住她。”
“她既深受你父亲宠爱,又有儿子傍身,如今还有孕在身,我初来乍到,如何能降得住她?”
迎着她审视的眼神,晏宁眼波微转,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意。
“事在人为,端看余姑娘是否愿意。”
“她们都说你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余静唇角一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顿了许久,却是话锋一转,“只是,我为何要帮你?”
“余姑娘蛰伏多年,一朝出嫁,又怎肯屈居人下?”
四目相对间,似有飞沙走石,刀光剑影,无声地试探着彼此。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青橘暗暗心惊,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漫长的对视后,余静却出其不意地笑出声来。
“你果然聪明。好,就当我愿意帮你,那你且说说,我该如何折服你父亲?”
“这世间的男子大同小异,只要你给他想要的,他自然就会亲近你。”
“是吗?那你父亲想要什么?”
像是被她的话挑起了兴趣,余静放下了茶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
“我父亲满腹经纶,若能得红袖添香的知己,他定会倍加珍惜。余姑娘才学出众,只需稍加迎合,定能使我父亲心向往之。”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人生性淡泊,阿谀献媚的事是一点都做不来。要我低头迎合,怕是比登天还难。”
见她垂眸哂笑,晏宁眉心一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登天是难,可真上去了便可一览众生,无拘无束。余姑娘在内宅待了这么些年,就不想尝尝大权在握的滋味吗?”
她的眼神异常明亮,似是能穿过皮肉,窥见旁人深藏心底的欲·望。
余静眸光一转,蓦然笑道:“你这般洞悉人性,怎的却没看穿太子?”
对上她打趣的目光,晏宁唇角一牵,垂眸苦笑道:“情之一字本就难解,或许真就是当局者迷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我说,晋王远胜于他。”
听着她唐突的评论,晏宁呼吸一紧,诧异地抬起了头。
目光相对间,她从余静眼中看到了一股睿智的光芒。
在寻常女子眼中,太子才是未来的国主,晋王再好,也只是一个驻守边塞的藩王。
她是基于品貌秉性的判断,还是,看出了什么玄机?
就在晏宁心惊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叩门声。
“客官,您要的茶点来了。”
“进来吧。”
余静话音刚落,紧闭的木门便被人轻轻推开。见来的是先前那位小二,晏宁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小二上前摆放点心时,余静笑着看向晏宁:“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便让他们每样都上了些,你挑着喜欢的吃吧。”
说罢,她亲自拿起茶壶,姿态优雅地替晏宁斟了一杯茶。
茶水落入杯中,清新的茶香便四散开来,令人闻之生悦。
望着那澄黄的茶水,晏宁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恬静的笑:“静茗轩的龙井淡远回甘,倒是极为清雅。”
“没想到你也喜欢,竟是误打误撞了。来,我们边吃边聊。”
说着,她便随手拿起面前的一块荷花酥。那酥皮点心层层叠叠,如同初绽的荷花,透着淡淡的清甜,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晏宁跟着拿起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那香甜滋味便在唇齿间迅速化开,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那荷花酥虽然好吃,却只上了两块。晏宁喝了口茶,便将手伸向了面前的那碟云片糕。
可就在她将云片糕拿起,刚刚送到唇边时,一旁的清霜忽然大声叫嚷道:“县主,别吃那云片糕!”
听到这一声喝止,晏宁顿时心神一颤,连余静也被吓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
她又惊又疑地看向清霜,眼底浮满了忐忑。
清霜并未回答,而是快步上前,一掌击向了站在茶桌前的店小二。
新人物上线啦,又是一个聪明清醒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