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冲洗着手背,直到那块皮肤被冲得发红发痛,仿佛这样就能洗掉那令人憎恶的印记。
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掌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
因为刚才的高度紧张和混乱,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把东西塞进我手里的。
也许是在他拉我起来的时候?还是在我转身逃离的那一刻?
我摊开手掌,汗水濡湿了掌心。
那是一张被仔细压平了褶皱的粉色糖纸,材质是那种廉价而闪亮的塑料纸,边缘有些磨损。它被折叠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我盯着这枚格格不入的、带着甜腻气息的粉色心形糖纸,大脑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嘲弄?新的羞辱方式?还是……
一个荒谬绝伦、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倒流的念头闯入了我的脑海。
他,库洛洛……刚才那首诗,那个吻,还有这个……这个幼稚得可笑的糖纸心……他是在……追求我?
“砰!”
我猛地从床沿弹坐起来,心脏因为这个可怕的猜想而剧烈收缩。
不可能!这太荒唐了!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他那些反常的举动又意味着什么?
那种探究的眼神,那些意有所指的诗句,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象征意味的“礼物”……
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在我胸中交替燃烧。
我无法忍受这种被玩弄、被戏耍的感觉,更无法忍受那个念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我需要答案,或者说,我需要亲自去戳破这个荒诞的假象。
我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猛地拉开房门,大步走向客厅。
他果然还没离开,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我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他正背对着我站在炉灶前,一手拿着一本摊开的书,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小锅里正在加热的液体,似乎是在煮茶。
水汽氤氲,他周身笼罩着一种奇异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闲适感。
库洛洛放下搅拌的勺子,任由它在小锅边沿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转过身,那双深黑的眼睛直接锁定了我,视线在我涨红的脸上停顿片刻。
他微微偏了下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的脸很红,”他陈述道,接着才问:“身体不舒服?”
“你——”我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抠住了身侧冰冷的门框。
掌心里那枚被汗水濡湿的糖纸心尖锐地硌着皮肉,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
“嗯?”他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书合拢放在旁边,然后迈步向我走来。
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一股清淡的茉莉香气随着他的靠近而清晰,那是盥洗台上我那瓶洗手液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只让我胸口发闷,胃里也跟着不适地抽搐。
我喉咙干涩,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可当他越走越近,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混合着他自身的气息将我包围时,我还是忍不住向后退缩了半步。
“库洛洛……你……” 愤怒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堵在胸口,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怎么了,酷拉皮卡?”他在我面前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身高的优势让他可以轻易地俯视我。
他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这样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他平静的姿态,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反而激起了我心底更深的屈辱和怒火。
那个近乎落在唇上的吻,那首莫名其妙的诗,还有这枚幼稚可笑的糖纸……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脑中冲撞,可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完全偏离重点的话:“我是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样看着我。
下一秒,他忽然抬起手臂,带着一股风擦过我的耳侧,手掌“砰”一声撑在了我身后的门板上,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俯下身,黑色的碎发垂落,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映着我惊愕的倒影,一丝玩味的光芒在其中闪动。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额头上:“怎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磁性:“你很期待?”
这充满暗示和戏谑的话语像针一样刺穿了我紧绷的神经。我猛地抬手,狠狠推向他坚硬的胸膛。
掌心触及的是结实、毫无反应的肌肉,他纹丝不动,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垂下眼帘,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既愤怒又窘迫的神态,瞳孔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兴味。
木头碎裂的“咔嚓”声突兀地响起,在这紧绷的对峙中格外刺耳。
我和库洛洛的视线都落向声音来源——是我死死抠住门框的手指,用力过猛,竟生生将老旧的木质边缘掰下了一块。
这门框真是脆弱得可笑。
我甩手,将那块带着毛刺的木板捏在手里,尖锐的断口对着他,像握着一把简陋的匕首。
“看见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作镇定地警告:“离我远点,库洛洛。你那些花言巧语,对我没用!”
“是吗?”库洛洛的目光从木板移开,落在我紧握着它的手上,然后,他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我微微鼓起的裤子口袋。
他突然出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地扣住了我持着木板的手腕。
他的力量沉稳而巨大,让我无法挣脱。
“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拒绝?”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口袋,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般的戏谑:“那你的口袋里,又小心翼翼地藏着什么呢?”
他微微歪头,黑眸深处似乎掠过计算的光芒,像是在解一道有趣的谜题。
“让我猜猜看,”他慢悠悠地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是我不小心遗落的……一朵玫瑰?”
不等我反应,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探入我的口袋,指腹擦过布料,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触感。
下一秒,那枚被我体温捂热、带着汗湿褶皱的粉色心形糖纸,就被他夹在了指间,暴露在灯光下。
他捏着那颗廉价的、皱巴巴的纸心,在我眼前轻轻晃了晃,唇角勾起一个清晰的、带着全然掌控意味的弧度:“哦,看来我猜错了。”
他将那颗心形糖纸转向我,声音低沉,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原来,你收好的是我的心啊。”
……你的心?
镜面光滑冰冷,映出房间一角的景象。
库洛洛就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似乎在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沉寂的庭院。
他微微侧过脸,唇角勾起一个近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抹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只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投下一丝转瞬即逝的、令人不安的涟漪。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以撒,那个所谓的基因混种,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用来替代贝奇,满足他扭曲掌控欲的“未来”。
他大概正沉浸在对以撒“不可限量”潜力的欣慰中,为这个被他强行拼凑的、荒谬的“完整家庭”而满意。
那笑容,与其说是欣慰,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对猎物潜力感到兴奋的、冷酷的评估。不堪入目。
我移开视线,胸口一阵翻涌。
走到衣柜前,指尖划过几件颜色黯淡的衣物,最终停在一件亮黄色、印着某个流行卡通人物的T恤上。
那是贝奇最近迷上的角色,脸上总是挂着傻乎乎的、无忧无虑的笑容。
我想,或许穿着这个去见他,能让他紧绷的小脸稍微放松一点,至少,别让他一看到我就想到那些他被迫学习的东西,别让他眼里蓄满泪水。
衣服的面料柔软,但穿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抬手揉了揉眼睛下方,指腹触到的是一片干燥和轻微的凹陷。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的青黑色如同晕开的墨迹,顽固地昭示着长久以来的疲惫与警惕。
就算库洛洛给了某种许诺,就算贝奇暂时脱离了那些训练,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
在这个人身边,放松就等于死亡。
我们之间……那两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连串荒唐透顶、无法解释的意外(尽管我知道库洛洛绝不会这么认为),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什么,更无法让我对他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
他这个人,在我心里,早就被钉死在“仇敌”的位置上,腐烂成一摊无可救药的烂泥。
飞船引擎的低沉嗡鸣透过舱壁传来,规律得如同催眠曲。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连日来的紧绷和刚才那场令人作呕的对峙耗尽了我仅存的精力。
库洛洛无声地走到我面前,阴影将我笼罩。
我警惕地抬眼,却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散发着淡淡草药香气的温热布包。
不等我开口,他已经俯身,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住我的肩膀,将那布包轻轻压在了我的双眼上。
温热感透过眼皮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舒缓感。我不适地偏了偏头,“我自己来。”
生完就不告而别去办大事,事办完了又来追酷拉,屑库洛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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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