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夏天的声音 第15章 合照

她确认了，他的确是不喜欢她的。一个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她还是清楚明白的。反正不会是像他这样，跟个炮仗似的。她觉得，他们两人更像是站在对抗路的两端。就算是假扮情侣，要是喜欢的话，也不会时刻提起他在演。而他总是提起“演”，也就是在证明，我与你之间仅仅只是合作关系，我对你是真的没有一丝别的意思——这是作为一个合作伙伴才有的强调。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也应该……

呼地一下，谈夏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她是被谈江南的电话吵醒的。谈江南关切地问：“夏夏，今天和屿谦去哪里看电影呀？”

谈夏猛然睁眼，昨晚他俩压根就没提过这件事，回到顶层房子里之后就各回各的房间里去了。

她明白谈江南的意思，于是她装作很忙的样子，说：“哎呀爸我在洗漱呢！就怕来不及了。您这是在关心林屿谦这个新儿子还是在关心您女儿我？”

谈江南打哈哈：“当然是先关心我女儿啦！林家那小子排队去吧。”

谈夏坐起来，拉开了窗帘，“您说话这么大声，不怕被林阿姨听见，说您叫她儿子是小子。”

“她怎么会听见呢？我又没跟她在一块。”

谈夏挤牙膏，倒水：“林阿姨这么忙啊。”

“榛林这么大一家集团，不忙都难。”谈江南说，“你注意一点时间，别迟了约定。”

“知道啦！”谈夏如临大敌般地按下了挂断，松了一大口气。

假戏真做这个词又浮现在了脑海，谈夏思考了一下，拨通了林屿谦的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慵懒地来了句“早上好”。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出去一趟，以防万一他们查岗。”谈夏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在打开门锁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听见自己的声音正回荡在客厅。

正当她疑惑时，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那时，她也正好走到了客厅。她看见林屿谦正坐在沙发上，跟她挥了挥手。

她走近沙发，“我还以为你还在睡觉。”她站在他面前，一脸审视，“干嘛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又开始演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哎，你的电话一来，我的声音就变成了这样。”林屿谦说，“不是说今天去看电影去逛海洋馆吗？所以我才起这么早的。”

“你早就计划好了？”

他点头：“当然。我谨记你说的，假戏要真做。”

谈夏在心里无语了一下，他又强调这句话。她转身回房间：“那你等我准备一下。”

*

从顶层直达地下车库，林屿谦取了车，停在谈夏的旁边，“上来。”

“司机呢？”谈夏坐上副驾。

“是我们出去玩，就不需要司机了吧。”林屿谦说，“安全带记得。”

“我觉得我们就当作是工作出行，你懂吧，反正都是出去玩，不如随意一点。”谈夏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就好啦，反正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出去过。我们就和以前一样，你说呢。但是，得让他们看起来我们是”她恍然意识到自己重复了两遍同样的话，她后知后觉自己陷入了语无伦次，于是索性闭上了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林屿谦发动了车子，准备驶离停车场，后视镜里，一辆车跟了出来。这是在谈夏意料之中的，她接话：“你看后面那辆车。”

林屿谦嘴角扬起，没声地冷笑了一下，“看见了。”

“林理事长和谈院长最近不工作了？”

“可能在他们看来，家庭和睦更重要。所以才会跟着我们，确认我们有在好好相处。”林屿谦打着方向盘，“坐稳了。”

第一站，他们去的是电影院。

车停下的时候，身后跟着的车也停了下来，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两人在反光镜里看了好一会，最后是林屿谦先下的车。他绕到副驾的地方，为她开了门。和刚才在车里商量的一样，他牵着她的手。走下来后，她故意朝他那靠了靠，距离很近。

她在他怀里轻声问：“会不会我们靠的太近了些。”

“这不就是需要的效果吗？”

谈夏心想说的也对，论演戏，她以后可是专业的。

看的电影是包场的，是当红女演员陈菁的新片子，一部悬疑爱情剧。

“之前有人说我长得像陈菁，你觉得像吗？”她面对林屿谦，就在陈菁的脸出现在大银幕上的那一刻。

说要像吧，那确实是有点像的，特别是眉眼间的那种感觉，一不小心，还会以为谈夏就是年轻时的陈菁。

他没说话，只是在看着她，他的眼睛就像是在说些什么一样。

她笑了笑，“陈菁老师是我特别喜欢的演员，以后要是能和她合作的话，简直是我的荣幸！”

半晌，他开口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支持你成为演员。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通你爸的？”

谈江南对谈夏想当演员的这件事从小就是持不支持态度的，像是对这个职业有着PTSD一般。

谈夏摊摊手：“软磨硬泡，不过我说的是我想成为导演或是编剧。”

“你这是曲线救国啊。”林屿谦竖了个大拇指到她身前。

“那是当然，办法总归是有的。只要是踏入了这个行业，就有机会。如果一直在圈外，那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林屿谦赞同她说的这些。

此时银幕上出现了电影名字，两人便不说话了。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出去看电影，但还是他们第一次全场只有他们。谈夏知道，电影票是林屿谦买的，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包场。

原本跟着他们的谈江南和林若榛没有进来，因此两人也不需要做出那些假扮情侣的动作去试着“刺激”他们。

该不该继续扮演下去呢？

谈夏分了神，思虑着这个此时对她而言有点纠结的问题。谈江南和林若榛若是真的在一起了，是利好于两家的集团的，而她只是不能再继续喜欢他了而已，他们此生之间的关系，也就停留在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

她明白，他不喜欢她，所以牺牲掉自己的喜欢，成全家中的事业，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注定得不到结果，那就放手吧。她也不会去同他表明自己的心意，这不大合适，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过去若是表明，那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而现在若是坦白，那她就像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喜欢是自由的，若是强迫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去和自己做出如同恋爱时的行径，她不愿意。现在看来，哪怕是假装的为了那个所谓的目的，况且那件事不算坏事，没必要一定要达到那个原本他们想要的目的，所以还是趁早打止为好。反正，不会耽误他们所有人的未来。还可以收场，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反正他是在演，而演又是可以随时终止的，她自诩自己也能很好的抽身。

下午的海洋馆，谈江南和林若榛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两人的余光里。若是以后有机会，两人真的很想同那二位说一声，你们的跟踪技术实在是太差了。

谈夏心事重重，因为，原本想要同他讲终止假扮的事情，却没让她找到任何机会去说。中午吃饭，两人所在的场合里的不远处就有乔装打扮后的谈江南和林若榛，刚刚来海洋馆的路上，她因为晕碳而不争气地睡着了。

心事很多，她不清楚自己方才有没有打呼噜，有没有流口水，睡姿究竟如何，她在想，一会找个什么时间，在故意甩掉谈江南和林若榛的跟踪后，快速同他说那件她下定了决心的事情。

只是刚走进海洋馆，谈夏的手就被林屿谦给牵住了。她正准备回头，只被他一句“别回头，他们在看”给叫住了。

他那时把头低下，几近靠近她的耳朵，说话像是在流转温热气息。

谈夏看着他闪着光的眼睛，好像说不出话，她点点头，冷静道：“谢谢提醒。你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合作伙伴。”

林屿谦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他旋即又笑了笑，“应该的。”

奇怪的是，今天的海洋馆里也没什么人，两人一路上，只看见了彼此的身影。他们一直牵着手，慢慢走，就像已经进入热恋期的情侣一般，谁也不想撒手。

谈夏只觉得，这是她十八年人生以来思绪最纠结的一天。

忽然，他给她递来了一只有线耳机，“听歌吗？”

她点头，说好。她心想，这首歌结束，我们就“分手”吧，你没爱过我，我不会以假装的名义强迫你，让你去表演去爱我，我爱过你，可惜你不知道。

耳机里响起了前奏，谈夏知道，是徐秉龙的那首《孤身》。

记忆就像海洋里卷起的浪，浪尖的水回流到了原先的位置，并在汹涌澎湃着。

她想起高一那年的夏天，她第一次听他唱这首歌。

那天，是她和他学校的迎新音乐节。这其中最不巧的是，日期撞上。谈夏在执礼国际是主持，抽不开身，林屿谦在他们学校有表演节目，也不能离开。他们原先约定好的，要在对方学校迎新音乐节上为对方拍照，现下，两人都没法到场去见一见对方了。

就在结束工作，已经领了花和全场其他人拍完照了之后，她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他那熟悉的声音。他越走越近，知道他步步明晰在了她的眼中。

那时，闪光灯已经散去，空气里也只剩下了夏日里的蝉鸣。她捧着花，从舞台侧边走下，直奔他那里。

“好看吗？这花。”谈夏选择用这句话作为第一句。

只见林屿谦笑了笑，“我选的花，能有不好看的吗？”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你送的！”

他笑着点头，将她带到了一旁的长椅上。身后是蓝调夜色侵占的天空，他给她递过去一只耳机。

她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学着她的样子歪头，“戴上不就知道啦。”

她小声地“哦”了一句。

耳机里响起了徐秉龙的那首《孤身》的前奏。紧接着，他温柔的声音落在了她没戴耳机的那边耳朵。

他就在她身边轻轻唱：“我总是一个人，从午夜到清晨；我总是一个人，越来越难抽身。谁欣赏我的笨，看我奋不顾身，在爱里跌撞出满身伤痕……”

一曲终了，那蓝调夜空还在继续着，没有褪去，像是下定决心想要把他们给吞没一般。

“这首唱给你的歌，你没能听见，那我就单独唱歌你听。”林屿谦说。

“你知道这是我最近的单曲循环？你很厉害哎，林屿谦同学。”

林屿谦说：“我只是……”在意我想在意的人而已。

他顿了顿，将话咽进了身体。

“只是什么呀？”

“只是很会观察而已。”他缓缓说。

“哦。”谈夏转而看向前方学校里的湖，没再继续看向他。

他唱歌时的声音还回荡在她的思绪，她记下了，她第一次对他的心动，就是在这个时候。

「我总是一个人」

「从午夜到清晨」

「我总是一个人」

「越来越难抽身」

「谁欣赏我的笨」

「看我奋不顾身」

「在爱里跌撞出满身伤痕」

而今，她再次听见这首歌，她的耳边还是会不可抵挡地回荡起他的声音。那个十六岁时穿着洁白衬衣的他，就好像还在她的面前。

她回头看向他，她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也是一件白衬衫。

他笑着，忽然将她拉入了怀中。

“别说话，别回头，看我。”他说，“我们需要一个借位的吻。”

她大概也猜到了现下会是什么情况，于是只是嗯了一声，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过完这个借位的吻，我们就分手吧，那时，那首歌也会结束。

夏天就要来了，这个有点突如其来的春天就要到尾声了。她记忆中和这个春天有关的一切，全部被她遗留在了夜晚里。

她不会留恋的。

只是下一秒，她全身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也许是这里太黑，看不太清楚。

她清楚的感知到，这并不是一个借位的吻。

——「春夜」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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