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丹心 第5章 秘辛

天佑二十年，太庙偏殿里。

“怎么说？”高祖还沉浸在方才太子那一卦的喜悦之中，威严的脸上此刻笑意未消，见国师久久不言也未见怒容。

一身白色长袍的国师跪坐在地，眉头紧皱看着地上的铜钱，欲言又止：“陛下……”

陪侍一旁的魏昭见此情形，觉察出不妙，看了高祖一眼，高祖微微颔首。

“今日流程繁缛，太子殿下想必也已疲乏，还请二殿下陪太子殿下回宫好生歇息。”魏昭朝两位殿下行了个礼，示意一旁内侍送两位殿下回宫，“陛下这边，有臣。”

太子虽已及冠，但性子仍十分活泼，头上的帽子都压不住那张神采飞扬的脸：“父皇，干嘛支开我们啊！”

太子李承佑，高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样貌上专挑父母的优点继承，身量眉眼酷似高祖，高大挺拔剑眉星目，一幅端庄正派的样子，又暗含孝贤皇后萧氏的温良，眉眼间柔情似水，脱下这身太子朝服活脱脱一个风流的公子哥儿。

“累了一天了，滚回去歇着。”高祖这话听着嫌弃，但眼里却尽是和蔼，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高祖对太子寄托了父亲对儿子的所有期许和爱。

魏昭作出个请的手势，李承泽架起李承佑的胳膊，随内侍将李承佑往外拖，这厮也不挣扎，只是扭头冲他父皇嚷了一句：“都是迷信，不可轻信啊父皇！”

待一行人走远，高祖挥手示意大殿里的人都退下：“都退下吧，魏卿留下。”

魏昭回到高祖身侧，高祖目光如炬地盯着国师：“说吧。”

贺兰谦朝高祖跪拜了一下，直起身直视高祖，神情、语气皆十分凝重：“陛下，卦象上说，二皇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二皇子，乱世枭雄狼虎志、定国安邦虎狼心。此卦大凶大吉。”

魏昭瞳孔一震，忙看向高祖，高祖抓着扶手，手背上青筋乍起，眼神里凶光已现：“无误？”

贺兰谦又俯首贴地：“臣一连卜了三卦，皆是如此。”

高祖阖上双眼，只说了一句：“此子当真是个祸害。”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没一会儿听得高祖说道：“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向外泄露半字，否则。”

帝王的威仪尽显。

贺兰谦行了个礼，健步离去。

“陛下。”魏昭立在身侧，沉声唤道，“天命无常，人命难定。臣以为国师所言，不足取信。”

“魏卿，朕四个儿子，都随你学经史论古今，你认为这四子如何。”高祖看着魏昭，“但说无妨。”

魏昭与高祖对视片刻，缓缓出声回道：“太子仁德宽厚，以后定为明君。二殿下沉稳极慧，文可经国武有帅才，可是陛下。”

高祖打断他：“那老三和老四呢。”

魏昭接着说道：“三皇子看似谦恭，实则狭隘。四皇子戆憨天真，空有一身神武。”

言罢，君臣二人四目相对，高祖轻笑：“你看，连你都这么说。”

“陛下。”魏昭还想争辩几句。

高祖站起身来，伸手按住魏昭的肩膀，语气沉稳有力：“大唐只需要一个皇帝，我不允许任何人成为太子的阻碍，更不会放任一个祸害毁我基业。”

魏昭心知高祖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也不再言语，颓然垂下眼帘。

稚子何辜，怀璧其罪。

那夜魏昭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里，刚进门就听到魏仪恼羞成怒的声音：“你快还给我，这是承泽哥哥给我买的！”

李承佑手里举着一个纸包，笑意盈盈逗着魏仪：“那你叫声承佑哥哥，我便给你。”

小丫头个子矮，还不到他胸口，跳起来一个劲儿伸手去够，怎么也够不着：“李承佑，你还给我，给我。”

“阿仪，说了多少次了，不可直呼殿下名讳。”魏昭走进院子时早已整理好思绪，神色如常地训着魏仪，也不见得多严肃。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的李承泽向魏昭行了个礼，李承佑颔首跟魏昭打了个招呼：“老师，您回来了啊。”

魏仪小跑到魏昭身旁，委屈巴巴地跟魏昭告状：“爹爹，是他先抢我东西的。”

魏昭揉揉魏仪的头顶，安慰着女儿：“殿下逗你呢。”

然后分别看了看两个人：“夜深了，两位殿下也该回了。”

李承佑把那油纸包递给魏仪，小姑娘一把抢了过去，牢牢护在怀里，然后防贼一样躲到一边。

李承佑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凑到魏昭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魏昭：“老师，那国师后来说了什么。”

李承泽也看向魏昭，魏昭笑了笑：“不回宫就为了这事。”

魏昭看了看躲到一边专心拆开袋子的魏仪，没有丝毫异样，他说：“都是些陈词滥调，殿下不必挂怀。”

“呀！”见里面包着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云片糕魏仪喜笑颜开，捧着东西跑到李承泽身边，眉眼弯弯冲李承泽傻笑，“承泽哥哥，你最好了！”

李承泽注意力转移到身边小丫头身上，低头就看着小丫头白白嫩嫩的手指捻着一片薄薄软软的糕点递到自己嘴边。

“你也吃。”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有无数的星光。

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第二天的朝堂之上，高祖当着满朝文武下了一道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旧疾复发，沉疴难去，国师为朕卜得一卦，二皇子李承泽命有医缘，特命其云游四海，为朕求医问药，待朕拔除病根之日，诏迎归京。”

朝堂上下虽不知缘由但都心知肚明，二皇子李承泽如今已被高祖厌弃，借故逐出长安城。

最是无情帝王家，若仅是放逐便好了。

魏昭早已从帝王的眼里，窥见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