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帝王命 第10章 第 10 章

蒋娇娘还没有发现周围的不对劲，因为下一个叫到的就是她们组。

她抽到的号是最后一场，待这一轮结束，这场大比的结果便尘埃落定。

上场后，蒋娇娘作为守擂方，要让对方先出招。同她对战的人她认得，性情沉稳，招式也轻巧简单，并不复杂。然而今日不知怎的，出招竟带着股不要命的劲儿，毫不畏惧得朝她冲过来。

蒋娇娘弯腰躲过，脚下滑动后退，提腿攻击对手面门。

对眼睛的本能保护让他下意识躲闪，被蒋娇娘抓住机会勾拳接连打中腹部和下巴，对方提膝攻向她小腹，蒋娇娘借力向后翻躲过了。

连个喘息都没有，对方便已经冲了上来，蒋娇娘只能贴身同他肉搏，密密麻麻过了八十多招。

此时，场上遍只余下她们这场擂台尚未结束了。

对方体力已渐渐不支，蒋娇娘却反而如同红眼一般，出招更密集，变换更迅速，生生逼得对方自弃阵营，投降认输。

又一位男子被女子打败，现场的男人很难笑得出来，稀稀拉拉响起女子们的叫好声，显得气氛十分微妙。

啪。

啪。

徐徐的掌声响起，引得众人回头去看。

只见人群之后，紫云衣裙女子微笑鼓掌，眼底是对蒋娇娘的赞赏。

宫中侍卫们率先行礼：“拜见陛下。”

人潮相继由高到低，打浪一般跪下，声音错乱慌张：“草民拜见陛下。”

宋移星抬脚，众人以膝盖挪动迅速为她让了一条路，以宁举伞默然跟在身后。

裙摆在眼前飘过，众人心思各异。

全天下都听说过新皇帝继位，而且是位女帝。

但皇帝距离他们太远了，今日到了眼前他们才有了实感。

女子。

皇帝竟然是个穿着罗裙的女子。

宋移星站在擂台上，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手都在颤抖的蒋娇娘，她伸手搀扶对方的手臂：“起身吧，你叫……蒋娇娘？”

“是，民女蒋娇娘，多谢陛下圣恩。”蒋娇娘没敢让陛下用力，自己悄悄使劲儿站起来了。

宋移星问：“你是在为你的胜利高兴，还是因为见到朕害怕了？”

蒋娇娘按住自己的手努力止住颤抖，来不及思考，话便已经脱口而出。

“民女在为自己走到今日而高兴，因胜局能被陛下看见而激动。”

宋移星轻轻勾了下唇，没说什么，转头道：“公布入选者名单，都起来吧。”

宣读名单的宫女一一念到名次姓名，名次高的人难掩兴奋，名次低的人面色苦涩，尤其是那些原本身在侍卫之列的，在这次比试中排名靠后，甚至超出现有的侍卫编制的，自然垂头丧气。

待名单念完，以宁出言：“本次比试结束，多谢诸位参加，千名之后可打道回府，马车在宫门口静候各位。”

说完，就有宫女上前：“诸位，这边请。”

原本就猜到自己会被淘汰的尚且还能接受，但那些以为自己可以入选但实际上被淘汰了的人就无法接受了。他们回过头哀求擂台上的人：“陛下，草民家中是变卖了田地才给草民凑够了盘缠来京都的，若是就此回去只怕一家老小都没了生计，没法活下去了啊陛下。”

“陛下，草民娘亲重病在床买不起药，求陛下开恩让草民入围吧。”

“陛下，草民是第一千零一名，就差一点，求求陛下让小人入围吧。”

他们平日里连对县令官都不敢这样说话，说是在求情，实际上是先入为主得以为女子心软慈悲，连皇帝也不例外。

宋移星清楚得知道这一点，眼底泛起几分冷嘲。

林大正要上前将人清下去，就见他妹妹先迈步走了出去。

林双上前道：“为了来京都参加大比，你家都要倾家荡产了？那你为什么还来？以为自己能入选？板上钉钉？”

那人支吾道：“谁能想到最后只录用一千名……连一千二百名都没有？”

“呵。”林双嗤笑，“实力不济还找这么多借口，你连一千名都没进，就有胆子变卖家财，在家没少给你爹娘吹牛自己这次肯定会入选吧？连俸禄到手怎么花都想好了吧？没有绝对的实力就敢自断生计，同赌博何异？如此赌性，就算寻常富贵人家都未必敢用——更何况是皇宫之中，陛下驾前？”

“还有你，”她对第二个人说，“你娘亲重病在床，关陛下什么事？朝堂之事繁杂，你看看有哪位官员会将家事求陛下？只有你这样拎不清的人敢这样做，陛下现在没有下令诛你九族就已经是陛下开恩再开恩了！你娘亲重病在床你赶紧去做工赚钱啊，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存心不想救你娘亲找个借口？”

下一个。

“一千零一名，你没去看过科举放榜吧？多少人十年如一日的挑灯夜读都名落孙山呢，按你的说法，差一点也能进，你进了，你的后一名就是差一点，你的后后一名也是差一点，差得没完没了，干脆不要比了，都直接入选得了？”

林双眼神上下打量，语气嘲讽：“你把皇宫当什么了？你家后花园啊？想进就进。我要是你，这种水平这辈子能有机会进皇宫一次，我现在就跪下谢恩，感念皇恩浩荡，死而无憾。”

她那一张嘴跟刀子似的，不仅被骂的人觉得百口莫辩无地自容，就连周围无关的人都忍不住害怕，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生怕被公开处刑的是自己。

唯独宋移星饶有兴致得看着她，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

林大一直悄悄观察着陛下的脸色，见妹妹发挥得差不多了，他下令指挥自己的手下：“将人清出去。”

从始至终，在他们想象中会心软会无措的女帝始终一言未发。

她不曾兴起怜悯，即使会显得无情；

她不曾强势镇压，那本也无必要。

若是连这种场面都无人压得住，在场的一千人今日会被悉数退回。

侍卫自行出手，场面很快清静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最终筛选入围的人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来自民间，七成仍然是原本就在宫中任职的侍卫，只是按照武艺高低筛选了一遍。将近两成是来自各地的军户后代，列数军籍。一成是实打实的平民，这部分人并无师父成体系得教导，也没有时间每日花费大量时间练武，能走到这一步，已然谈的上天赋了，如赵二丫之流。

最终入围的女子数目，足有五十。

只有五十。

这同以宁心中估摸的状况相差不大。

五十，也足够了。

待闲杂人等一概清出，场上逐渐沉寂下来，众人陆续敛眉垂首，静静等待。

以宁得了示意，沉声宣布：“今后取消侍卫所，设为翎羽卫，其中分为金翎卫，银翎卫和羽翎卫，三卫各司其职。每卫设一指挥使，金翎卫十九人，指挥使下设二位副指挥使；银翎位一百五十人，指挥使下设七位副指挥使；翎羽卫八百三十一人，指挥使下设十二位副指挥使。自今日起，在场诸位皆身兼重任，须以陛下安危为己任，将陛下之令奉为圭臬，诸位今后只需做到一件事，那便是——

忠君、忠君、再忠君。”

众人齐声称是。

宋移星负手而立，一阵风拂过，如瀑发丝飘动，些许掠过眼前，瓷白的脸上眉眼慵懒，红唇黑发，美得惊心动魄。然而在场众人无不俯首，没有人敢抬起头直视她。

哪怕一眼。

她站在擂台之上，站在权利中心，随意道：“赵二丫。”

赵二丫上前几步，按照阿宁来之前教她得回应：“草民在。”

“你家乡距京都相隔千里，为何跋山涉水前来此处？”

赵二丫毫无遮掩之意：“回陛下，草民想吃饱饭，想吃大鱼大肉，想要自己养活自己，想要荣华富贵。”

众人听了，纷纷为她捏了把汗。

这回答也太直白了，就算是这么想的你也不能这么说啊。

宋移星没说什么，她又叫了林双和蒋娇娘，同样的问题给到他们。

蒋娇娘道：“民女想要自立门户，庇护妹妹，以女子之身得自由，不依靠他人顶天立地。”

林双回道：“书中有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民女想站在陛下左右，愿为陛下手中之刀，扫清前路障碍。肝脑涂地，宁死不辞。”

宋移星语气淡淡，随意言谈间便定了几人的命运与前程。

“蒋娇娘这个名字不适合在朕身侧，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即今幸无事，际海皆农桑。以后你就叫蒋时雨，任羽翎卫指挥使；赵二丫改名为赵昭，取光明照耀之意，任银翎卫指挥使；林双……”

林双的眼神满含期待，她已经敏锐得察觉到陛下对翎羽卫的看重。

更改姓名，这本身就是一种隐晦的期许。

“…任金翎卫指挥使。”

三人叩首谢恩。

林双胆子大到主动提出：“属下斗胆，求陛下为属下赐名。”

宋移星疑惑：“你的名字中并无不妥之处，为何要改？”

“回陛下，不妥自是没有，但属下家中取名时仅因属下上面已有两位兄长，便取名为此。”林双表明决心，“父母赐名为生于尘世，陛下赐名方为属下新生。”

宋移星蹙了蹙眉。

为这份取名中的敷衍。

她难以想象，世上有人如此对待女子。

名中都毫无寓意期待，未曾倾一分心力于上。

“金翎卫指挥使林双，赐名林无双。”

“文武双全，当为朕无双之臣。”

“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即今幸无事，际海皆农桑”----陆游《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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