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十七个替身 第9章 共犯之夜

夜色，缓缓落下。 一辆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至陆承舟别墅的门廊前，接走了沈焱。停在一处外观平平无奇的会所。

越往里，越能感受到一种被隐藏的奢华。庭院安静，竹影疏疏。

“顾先生，您来了。” 一名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迎上前，声音轻柔。

他们被引至临窗的包厢。 窗外，是一片竹林，在夜风中摇曳。

“这地方不错。”沈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常有的松弛。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顾烨转头看他，眼里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今晚喝点？”

沈焱颔首。

“白的还是红的？”

“回国了，喝白的。”

瓷盏被端上桌，清冽的酒香无声地在空气里漫开。

“每次杀青后，我都会有点空，”顾烨说，“像戏演完了，人还没退场。”

“有一年我演了个精神分裂的角色，收工那晚，在酒店砸了面镜子。”他低头笑了笑，带点自嘲。“就那么盯着碎成几块的脸，突然分不清哪个才是我。”

沈焱听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后来就习惯了，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上一晚。”说完，他仰头饮尽，将空盏轻叩在桌面上。

“你呢？”他提壶，替两人又斟满。“画完一幅画，会不会也空？”

沈焱指腹在温润的盏沿上慢慢转了一圈，良久才开口：“有一幅画，从来没人见过。”

顾烨微微前倾，等他继续。

“孩子躲在树洞里，满身是血。周围......全是笑脸。可他没哭。”沈焱顿了顿：“我画完倒是哭得很厉害。那年，我十三。”

院子里风过，竹影在墙上换了个方向。

“小时候我以为，长大就能走出那些带伤的回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发现，不是我们长大了，是那些事，跟着我一起长大了。它们像种子，生根发芽......最终，挡住了所有的光。”

顾烨把盏举起一点，停在空中，向他无声示意。两人各自抿了一口，清冽滑过喉咙，辣意迟缓地漫上舌尖。

过了会儿，顾烨才开口：“树洞那个孩子——你把他画得很亮吧。”

“嗯。亮得刺眼。”沈焱的唇角轻轻动了一下。这一次，是他先举起了盏。

顾烨抬手，杯沿相碰，发出一声清越的轻响，荡开的酒液晃碎了倒影。

“有一年，我在图卢兹拍戏，满城紫罗兰，街边、庭院、老石桥缝里，连雨水里都是花香。当地人都说，紫罗兰见证忠贞。”

“是。在那边，‘Je t’aime’不轻易说。”沈焱低头，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

顾烨看着他。“你在那样的地方长大，对爱有浪漫的向往，也正常。”

沈焱极淡地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的浪漫，不是纯白无伤的。千疮百孔，也会走向他。”

“你就非他不可？”

沈焱缓缓抬眸，眼神深邃而坚定：“对，非他不可。”

顾烨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是一点羡慕。“希望有天，我也能被这样爱一次。”

沈焱笑了笑。“命里若无——你就抢一个这样的人来。”他拿出支票，推到顾烨面前。“片酬。”

顾烨却按住了他的手，神情是少有的认真：“我朋友不多，希望我们是。”

“有你这样的朋友，比多七位数值得。”

沈焱抬眼看他，郑重道：“情义无价。”

“那是你还不了解人世险恶。”顾烨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疏淡，“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

“是吗？”沈焱挑眉。“那你给陆承舟估个价，我听听。”

顾烨笑了笑，抬手，扯了扯沈焱本不凌乱的衣领。 “你带着醉意给乔瀛打电话，让那座‘高岭之花’，自己走下来。”

与此同时，寰亚集团总部，高层会议室。

PPT刚播到第五页，陆承舟便冷声打断：“半个月，就给我看这个？他的声音不高，却让空气骤然冻结，

“我要的是寰亚未来五年战略布局下的精英成长链，不是你们HR自嗨的 sandbox。”

负责汇报的HR副总裁脸色瞬间发白。

陆承舟将面前的文件合上，那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明天十点前。要么，交能让我签字的推进方案，要么，交你的辞职信。”

整个会议室无人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乔瀛在一侧，眉头轻蹙。他察觉到——陆承舟今天的火，不止是因为这个报告。是那种压着火、有人惹了他却不能发作的烦躁。

乔瀛的手机就在这时响起。低头一看，屏幕亮起两个字——沈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主位的陆承舟，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将屏幕递了过去。

陆承舟的眼神在那两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散会。”

高管们如蒙大赦，迅速而安静地离场。

“接，免提。”

“乔瀛......”沈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微醺和慵懒，“我喝的有点多，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乔瀛的声音有些绷紧：“焱少！您、您在哪儿？”

沈焱还没说话，顾烨的声线恰到好处地切入，温润清晰： “小焱，这里是红邸。他们知道。”

电话那头，是一阵死寂。

随即，乔瀛慌乱的声音传来：“焱少！您别动，我马……”

顾烨直接挂断了电话。

——小焱。

陆承舟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周遭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红邸门口。灯光将两道修长的身影交织在地面上。

沈焱醉意未消，眼尾泛着薄红，微倚在顾烨身侧，低声说着什么。下台阶时，他脚步一个虚浮。顾烨的手立刻稳稳环住他的腰，将他扶正。

“小心点。”顾烨的嗓音低沉，气息近在耳畔。

沈焱侧过头，醉眼朦胧地望进他眼里：“顾烨，谁要是被你爱上，一定很幸福。”

“那这个人，”顾烨迎着他的目光，半真半假地笑道，“不能是你么？”

沈焱抬手，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这里，满了。”

顾烨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在这个圈子，浮沉这么多年，像你这样……情根深种的，真是少见。”

“所以，”沈焱微微歪头，唇边那点梨涡浅现，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我一定会把他抓在我身边。”

顾烨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声音放得更低：“我不介意今晚就做你的共犯。”

话音刚落。一辆车在台阶下急刹。

乔瀛几乎是冲下车，目光触及两人相依的身影时，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焱少！”他快步上前，手先于理智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手护住沈焱肩头，一手已扣住他的手腕，将人从顾烨身边引开。“我送您回去。”他的声音里，是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惶。

几米外。阴影最浓处，一辆黑色轿车的后窗无声降下三分之一。

陆承舟端坐其中。他的视线穿过这狭长的缝隙，精准地落在台阶上——落在顾烨那只尚未从沈焱腰际完全收回的手上。沈焱微仰着头，指尖与顾烨下颌之间，那缕未尽的缱绻。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节缓缓收紧，手背上的筋骨随之清晰起来。

他看着沈焱侧过头，用那醉意朦胧的眼神望向顾烨。看着他们之间，那呼吸可闻的危险距离。

在这片死寂的克制中，某种无形的压迫感在缓慢积聚。

陆承舟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叶修赫”的名字。他看了一眼，直接按熄。他就这样在车里，看着沈焱被乔瀛半护半请地送入车内。

顾烨站在原地，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朝黑色轿车所在的方向，极轻微地颔首。

陆承舟收回视线，膝上收紧的手，缓缓松开。他重新拿起再次震动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说。”

“承舟，我和柏川刚到云镜，金勋也回来了，等你?”

“好。”

他的声音，已听不出任何情绪。车窗匀速上升，将窗外的一切景象、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