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楼阁里 第3章 第 3 章

“你看她那副样子，总觉得自己和我们不一样，讨厌死了。”

“嘘……你小点声。她离得那么近，一会儿该听见你说的了。”

“我还怕她吗？你看见了吗？昨天来我们校门口接她的那男的……”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传进了陆铮的耳朵，陆铮手下的画笔一顿，回头瞥了一眼正在交谈的两人。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错后，这议论声又停了下来。

又是这样。

陆铮轻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回到了自己面前的宣传板上。

时间还需要再往前约莫半个月。

作为新入学的高一新生，陆铮的这一届格外幸运，因为他们正好赶上了沂宁七中建校七十周年庆。

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积极地参与了这项筹备的活动。

高一三班的两位同学，也在不久前被选中参与了这项活动。

一个是在美术课上表现出了优异的绘画天赋的陆铮，被美术老师带着进行一系列的宣传工作。

而另一个，则是方才被窃窃私语讨论的主人公——邢忆柏。

邢忆柏，一个长相艳丽的美女。

她的美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美，而是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有着极强攻击性的美。

这份极强的攻击性，并不妨碍她的美丽，相反还给她添了几分高塔公主的味道。

陆铮在自我介绍时就注意到了她。

邢忆柏有着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但这双温柔的眼眸与所有的五官结合在一处就多了几分凌厉。

好看，陆铮先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好看，哪怕是晏霞年轻的照片，也没有这样。

明艳、洒脱又大方……但陆铮莫名地能从邢忆柏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当中，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邢忆柏凭借幼时学过的民族舞，以及优越的外貌，自然而然成为了校庆舞蹈团里的领舞。

但她的冷淡与疏离，却并不那么讨其他人的欢心。

陆铮手中的笔顿在纸面上，扭头去看刚才的话题中心，刚好对上了邢忆柏的眼神。

又是这样的目光——

一种不同于她布满攻击性外表的怯懦。

两人视线相触的几秒内，邢忆柏匆匆错开了视线。

陆铮重新将视线落回面前的宣传板上，老实巴交地继续手头的工作。

但那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不就是长得好看，凭什么她站C位啊？”

“是啊，我觉得你跳得比她好不少呢……”

嫉妒，无处不在。

但多是对于权力、利益与身份的渴望。

……

结束了一天的校庆宣传工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陆铮匆匆赶回教学楼的时候，班级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她迅速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收拾好书包离开了校园。

直到天色渐暗，空气中才逐渐被秋季该有的凉爽取代。

气派的校园大门两端的柱子上已经亮起了灯，陆铮加快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在前往公交站的路上，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她，

“陆铮！”

陆铮脚下的步子一顿，循声望去，那张从未设想过出现在七中附近的脸就这样出现了。

“聂祁？”

陆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聂祁的模样与记忆中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陆铮却觉得他无比陌生。

聂祁小跑到陆铮的面前，额前的汗顺着下颌滴落，汗水浸湿了他穿着的校服。

“好久不见。”陆铮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久别重逢，聂祁似乎没有料到陆铮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我……林仪她……”

聂祁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陆铮听明白了。

陆铮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又往后退了一步，“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聂祁的双眼缓缓睁大，他连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仍在囫囵地解释着，

“不是，我知道林仪来打扰过你了……”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一滑，“我是来和你说抱歉的。”

“不用了。”陆铮突然拔高了音量，在对上聂祁有些错愕的眼神后，又平复了情绪，

“我是说，不需要你来道歉。”

因为需要你道歉的，根本不是这个。

陆铮猛地回忆起了当初在二十六中第一次见到聂祁的场景——

那个衣袂飘飘、干净清爽的男孩儿，站在讲台上成为了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陆铮看见他在与每个人相处时游刃有余的笑容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要和他交朋友”的念头。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能够认识聂祁，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也想起了那年今日，她与聂祁约定两人要一起考进沂宁七中。

可……自从林仪的介入一切都变了。

那个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沦为了差等生，最后被淘汰，再也考不进沂宁七中。

那属于他们彼此的约定，也只有陆铮一个人做到了。

陆铮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聂祁的言而无信让她感到厌烦，而过去三年，林仪一次又一次的欺凌，聂祁都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更让陆铮感到厌恶。

陆铮没有给聂祁回答的时间，便扭过身赶往车站。

但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出去，滚烫的掌心就覆在了她裸露的手腕上，陆铮蹙起了眉头，不耐烦地开口，

“我说了，不用你道歉。”

“你至于吗？”聂祁的脸色比陆铮还要难看，“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林仪来找过你……你不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吧？”

他的视线嫌恶地扫过了陆铮胸前印有七中的校牌，“还是你觉得自己考上七中了，就比我们高人一等了？”

聂祁的五指愈发收紧，攥得陆铮生疼。

那秋老虎散去的灼热，仿佛在这一刻又重新占领高地，焦灼着陆铮。

陆铮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力气的悬殊，让她无能为力，“你放开我！”

“你忘记自己以前怎么屁颠颠跟在我身后的了？”

聂祁的右眼因为情绪的波动，一抽一抽的，他看向陆铮的目光，是那样的狠戾。

校门上那刚亮起的光线打在聂祁的周身，可再也不似当年初见那般的柔和。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陆铮难以置信地看着聂祁，只觉得他面目可憎了起来。

陆铮平复下跳动紧张的心脏，冷冷地看向聂祁，“你再不放开我，我……”

但陆铮的声音还未落下，另一道朝气的声线就闯进了两人的对话。

“你没听到吗？”来人的手臂一下就拍掉了聂祁攥着陆铮的手，是程衍。

聂祁：“你谁啊？！”

“陆铮的同班同学。”

程衍往前迈了一步，成功挤进了两人之间，挡在了聂祁与陆铮中间，“现在这是在我们七中校门口，你再不停止对我同学的骚扰，我就会立即叫我们学校的老师介入这件事情。更何况……”

程衍说着顿了下，抬手指了指校门口的保安厅，“我们的保安大爷已经注意到你了。”

顺着方向瞧去，果然，保安大爷已经探出了脑袋，正一脸严肃地往这边看来。

“切。”见状，聂祁才不耐烦地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阵后，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到聂祁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陆铮才松了口气。

“谢谢。”陆铮抬头瞧了瞧愈发暗沉的天色，轻声道，“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欸——！等等，陆铮！”

陆铮那轻飘飘的谢谢刚从程衍的耳中溜过，陆铮的背影已经在一米开外了。

程衍紧了紧肩上的书包，赶了上去。

匆匆的脚步声又赶了上来，陆铮有些困惑地瞥了一眼，“你怎么还不回家？”

“你就光谢谢我吗？没有别的表示了吗？”

程衍的眼睛睁得老大，晶莹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陆铮一脸的困惑，他亦步亦趋地走在陆铮的身边，说，“你走……走慢点呗？”

闻言，陆铮抬头又望了一眼天色，“谢谢你……但是真的很晚了，我明天……”

她咬了咬唇，思忖了片刻，“我明天请你吃饭吧？好吗？”

但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是程衍想要的。

程衍连连摇头，眼睛还是睁得浑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时噎住，两人之间只剩下了脚步声。

在临近公交站牌的时候，陆铮突然感觉自己的书包带子被拉了一下。

一路无话，但程衍还是跟在陆铮的身后，现在他的动作，更是让陆铮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她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去，刚好对上了程衍有些窘迫的神情。

细碎的刘海散在程衍的额前，遮住了他明亮的眼眸，站牌的路灯洒在两人的身上，一切都静谧无声。

好半晌，程衍倏地抬起头，脸颊两侧还有些不明的红绯，

“你……不觉得我刚刚英雄救美，很帅吗？”

“……”

陆铮觉得自己的眉头挑了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