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否知道霜华话未说尽,但她不想让霜华为难。有些事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种保护,霜华并非像外表那样是个幼稚无知的孩子,不说表示此事与她所图目标无关。况且这位杀牌人与她只是萍水相逢,两年后她就要离门,想来也不会再见,深入探究也毫无意义。
萧否于是摸了摸霜华的脑袋:“好嘞,谢谢小霜华。”
霜华很是受用,手一挥,湖面上立刻出现一副巨型地图来:“我又加了些细节,你自己看吧,咱们老规矩,不能拓印不能以外物复刻,能记得多少你就带走多少。”
说罢,转过身呼呼吃吃的继续炫饭。
萧否在为离门做准备,她还有两年就要离开六门,她对六门管辖区域内的凡人城镇没有任何兴趣,想要找一块宜居地,在那里自由地过完余生。
咦?她低吟了一声。
地图上似乎有个地方发出了共鸣,但却又找不到在何处,似乎在另一个未知的地界。
“霜华,这地图已经覆盖了整个域了么?”她问。
霜华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小嘴塞的满满当当,支吾道:“那倒也不是,传送位面的地界我这没有,因为不属于这个域。”
“不属于这个域?”
“嗯……我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没有!”霜华转了转小脑袋,发现脑袋空空。
萧否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放弃了这个未知的问题。一阵头脑风暴后,在脑中记录下了地图的一个角落。
临走前,她从袋中拿出另一个葫芦,俯身对霜华道:“我要走了。这葫芦是一对,我每隔几天会往我这个里加白乳茶,然后茶都会跑到你这个里,这样你就能一直喝到啦。”
她明知道霜华已有千年树龄,却还是忍不住把她当作孩子看待。
霜华对她依依不舍,挥泪道别,萧否离开了树中界。
甫一出了树中界,萧否戴上面具,便朝着乌篷船走去,刚刚踏上船,正在低头沉思,谁料眼角一扫旁边竟然有人,心头一惊。
见到她上船,那人的双眼明显一亮,眸中碎星闪烁。
谢千章。
萧否心道。我方才还说萍水相逢,不会再见,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去而复返,太可疑了,我是否暴露了?
她庆幸自己把面具戴上了,否则实在难以控制微表情。伪装再开,她瞥了一眼谢千章,狐疑打量他一眼,然后一屁股在对面坐了下来。
谢千章仰躺着,眼睛半挂着盯她。萧否抱着臂闭目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所以然。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去而复返?还在这里等她上船?
上了船也不说话,难道杀她之前要玩玩她的心态?
这时又听到识海中的厄极牌开始吸溜吸溜说香,说好吃。
吃啥啊吃!一会就能吃她的席了!
这时,谢千章嘴唇动了动:“师妹,我叫谢千章。”
萧否眼皮一跳,没办法高冷假寐了,睁开眼看着他,却见谢千章右手肘倚着船,手支着脸,歪着身子打量她。萧否见他如此,一时看不出他此刻是个什么态度。
“师兄好,我叫梁红玉。”萧否胡扯了一个著名人物。
“今日轮空日,红玉师妹怎么到这来了?是哪位师尊有要紧事么?”谢千章似笑非笑问。
萧否回道:“师兄不也来了吗?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谢千章低声笑了笑:“是啊,谁都有些自己的要紧事。不过相逢即是有缘,认识一下也无妨。”
我有妨,我很有妨。萧否心道。
“呵呵,师兄说笑了,大家都挺忙的……额,我是说,师兄一看就是日理万机指点江山的那类人物,不认识师妹……也无妨。”萧否呵呵赔笑,袖口下的手微微出汗。
“师妹你挺……”谢千章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口,斜睨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随后换了个姿势,视线转移到了平静的河面上。
挺什么无所谓,不找她说话就行了。萧否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炷香后,船到了法门出口,萧否先一步站起来走了出去。她站在法门门口等谢千章先走,后者却站在原地没动。
再继续等也很奇怪,于是她朝谢千章作了一揖:“师兄,我先走了。”
“后会有期啊红玉师妹。”谢千章颇有深意地冲她一笑。
萧否可不敢在他面前用小碗这种标志性的飞行器,整个六门用碗作飞行器的就她萧否一个。
败笔。
而她未破五重境,又没法使用瞬移,只能硬着头皮在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往森林深处去。
未破五重境……有意思。谢千章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开启了追踪。
萧否确定他再也看不见她了,立刻唤出小碗,匀速朝着银带河飞出去几百里地,并未放松心中的警惕。
方才表演一个慌张的师妹是对的,但这个师妹离开后不应该还那样慌乱,否则太可疑。不能慌,也不能急,千里内他要杀我只是几息的事。萧否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越到了这样的时刻她越要保持冷静和镇定。
据她所知,杀牌人都有追踪技能,有的甚至可追踪千里。那双眼睛恐怕还没有离开她。
嗯?师妹好像很聪明啊。感受到萧否的位置不疾不徐移动着,谢千章一侧嘴角勾起,忽然感觉心情有点好起来了。
萧否过了银带河,腿上的符箓立刻失效,不受控地摔了个狗吃屎,只得扶着拐杖慢慢站起。
雅符的强身符还得加强啊。
她的气息已在千里之外,超出了跟踪范围,谢千章睁开眼。
气息是消失在……大广场?看来,师妹是真的很聪明。只是可惜,据他所知,今日报备进入霜华树的人,只有他一个。那么这位师妹,就是有鬼,看着她伪装却又十分有趣。
谢千章咧出一个笑容,如寒夜里反射月光的刀刃。
未破五重境竟敢假冒杀牌人,还能在轮空日进入银树霜华?察觉到他的追踪技能,往人多的地方跑,不暴露身份。胆识和心智过人,是他见过的人里的中等了。
“你为什么不抓住那个丫头?”谢千章听见识海中有个声音。
“为了六门还是为了你抓她,好像都不值。别这么不知足,能减轻一点痛苦你都要对人家感恩戴德了。”谢千章答道,双手懒懒枕在脖子后,“我心情暂时不错,别逼我在这个时候揍你。”
“你!我痛苦你不是也痛苦?!”那声音答道。
谢千章嘴型一张一合,并未发出声音,以口型道:“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