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神明 第5章 惊变

西屋二人声音只起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歇了。接着，黑漆漆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陆文续蜷着身子缩在炕头，身上则盖满稻草来抵御春寒，这草虽比不得棉被暖和，但好在身下的土炕是烧过的，躺着也有不断暖意传来，尚可将就。陆文续衣箱里的衣物自然是盖在了西屋叔婶身上，西屋要比东屋四面严实一些，那屋窗纸不曾有破洞漏风的，再加上晚上从两口灶台里扒出来的木炭尽数端了过去，此时那屋必然是暖融融的与在家中也差不大多了。

话说西屋，那俩老货在睡前把偷藏的饼子拿出来放炭火上烤得喷香吃了个饱，香气飘到四处漏风的外屋便散了个精光，故而这些，东屋的傻书生自是不知。古人云：“饱暖思淫欲”果然如是。

外面常有风吹，引得这屋残破的窗纸哗啦啦作响。偶尔，破旧强支的木窗也跟着咯吱作颤。陆文续此时饥寒交迫外还有层惧在心里。虽说男子汉大丈夫，可这书生终究是个刚过治学之年的少年人。他听见那屋叔婶鼾声起，心里却无半点睡意，头悄悄往草里缩了缩，稻草从头到脚几乎给他盖个严实，可他却依旧怕得要命，心中无比煎熬，盼着要么睡着要么天明。人在极其渴求入睡时，醒来的瞬间方能意识到自己原来睡着了。陆文续便是如此，他强撑着、害怕着，终于在后半夜浅浅入眠了会儿。接着被一阵不大的咯吱声吵醒，这声音和窗户被吹动时木轴转动的声响很像，细听，这声音更加尖锐刺耳，更像是磨牙，让人心里忍不住发颤。陆文续迷蒙睁眼，却从稻草细微的缝隙里，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那棺材里的白骨竟然坐起来了！

瞬间睡意全消，他眼睛瞪得老大，硬是眨也不敢眨，每一声悄悄的呼吸都带着心脏强烈不安的跳动。额头顷刻间沁出密密冷汗，让他心里格外清晰晓得，这不是梦，他撞邪了！这屋子果真不干净！

这白骨坐了起来便再无其他动作，过了良久，久到让人以为它是被人摆放成这样一个姿势，刚才它坐起来只是种错觉时，它的头都突然朝着陆文续的方向缓慢转了过来。眼处空洞洞的骨框似乎正盯着他看。陆文续紧张到几乎要忘了呼吸，他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要保持自然呼吸，不要憋气，不要憋气。

那骨架子站了起来，不高，透过窗纸的月光把它照得白森森的，看着异常诡异。它抬腿吱嘎迈过棺材后坐在了棺材边缘上，片刻后，咯吱咯吱走了两步又坐在距离他一臂距离的炕沿上，腿骨垂下去准备下炕。

陆文续距离这白骨精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它身上传出来的可怖味道，那味道带着棺材的霉味和他从未闻过的死气，令他难以形容发战栗惊悚。明明骨架空空，却有着惊人的活力，能走能坐……。就在此刻，面朝前方的骷髅头突然向着身侧的这堆干草转了过来。

坏了！这骨头架子似乎还能思考！陆文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回连呼吸也是不敢了，心里把天下的神仙求了个遍。

与此同时，西屋又传来了鼾声，白骨架闻声利索跳下地，嘎达嘎哒如踩木屐般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向西屋走去。陆文续听声远去，这才敢轻轻呼出刚才那口气。被汗湿的衣衫被窗户透的风一吹，只觉得身上凉嗖嗖。

“一个、两个……？！”陆文续竟然听到有女人在叔婶的屋里数数！那阴森的声音夹杂着木屐来回踱步的敲击声，数了三遍，这骨头架子竟然会说话！西屋人睡得正香，好声此起彼伏。陆文续此时惧中带着难言的震惊。因为他听出这个女白骨精数得一遍比一遍急躁，一遍比愤怒。然后便是是无声的死一样的寂静。接着，木屐声便越来越近，它回来了！

木屐声在东屋打转一圈，又返了回去。“一二”，“一二”，“一二”。

“它莫非是在找……我！”陆文续再听到白骨精又数了三遍数后心中恍然大悟。心里一时发颤得厉害。“它必是确定了这屋子里有三个人，只是它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可是它为何要找……”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从那屋清晰的传到了这屋。那声音像是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被骤然折断。听得陆文续心都漏跳了一拍，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咔哧，咔哧”，一阵大力咀嚼骨头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了这安静的夜。“是婶婶！”，还没待陆文续更多反应，又是一声“嘎嘣”脆响。一切又归于沉寂了。

陆文续屋料想到了自家叔婶怕是凶多吉少。这棺材里跑出来的原来是吃人的恶鬼！听着那屋那东西如猛兽般嚼骨，此时他是心也哆嗦腿也软，一时竟被吓得瘫了动弹不得。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陆文续再听不到咀嚼声。然后咯吱咯吱的木屐声再次来到了东屋，铺天盖地的血腥气熏得陆文续几乎要吐出来，只是那恶鬼这次来得快走得也快，反反复复，在屋里溜弯子。陆文续身上所有毛孔都炸了开被不停地钻着冷风。紧张、恐惧、焦灼、绝望……所有情绪一股脑儿地压了过来，让此时的陆文续煎熬不已。

再一次，白骨精又走了过来，陆文续察觉到它的脚步似乎明显要慢了，他不敢抬头，却总觉得那东西在盯着他所在的这堆干草看。

终于，白骨精还是出了东屋。陆文续数着它的步子，在约莫着它可能是进了西屋之际，猛得起身朝着炕上的木窗撞了过去。木窗虽年久失修，腐朽不堪，可陆文续在炕上瘫了这许久，未能一下子撞开，西屋的那东西听到动静迅速朝这屋蹿了过来。陆文续眼看着那东西就要进来，愈发大力撞击，一下不行后退两步再一下，那东西进了屋子就要往炕上跳去抓他，他一个箭步，终于冲碎了窗户滚了出去摔进了院中。那东西见扑了空，也从炕上往窗外跳。陆文续顾不得身上疼痛，拖着痛脚死命往院外跑。白骨精却是更快，也从窗台上跳下伸着带着鲜血的锋利爪子朝他头上抓去，虽没抓到头，却大力扯掉了陆文续一缕头发，他被扯的趔趄猛摔在地上。满身腥臭的恶鬼突然放大在眼前，伸着利爪便要去扭书生的头。

“退无可退，必无可避，吾命休矣！”陆文续心中一瞬间无比惊惧悲凉。

突然，一道桃花印从书生胸口飞出骤然成墙，在白骨精触碰之际将它弹开数十丈外。

“天界！”

摔在地上的白骨精见法印大惊失色。

印出，正在桃花山上打坐的我蓦地睁眼，转瞬，便顺着所施给书生的术法降在他处。我升在院子半空，俯视着眼下一切。铺天盖地的粉色霞光，瞬间将院子笼罩，好看得不得了。我真了不起，心中傲娇无比，只不过，书生肉眼凡胎，自是看不见我，也看不见我的仙光。

“大胆白骨精，竟敢害人性命。”我释放出威压道。

那白骨精见我自然是有些畏惧的，心中知道已无退路，于是硬撑说：“小小地仙！”

我闻言嗤笑降落，坐在随时要坍塌的土墙头上，一脚踩墙，一脚垂下，姿态十分悠闲。

“那来试试！”

白骨精见状，骨架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以一个自以为很快的速度向我扑来。

我挑眉浅笑，竟然连鬼气也是没修炼出，真是鬼怪中的差生了。轻抬衣袖朝它胸口随手甩出一枝桃花，白骨精瞬间倒下，无比安详板正地躺在地上。

“真是不扛打”我心中唏嘘。伸手一点，便轻松抽走了它的魂魄，一个转身眨眼间带着它便消失于院中。

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院中霞光慢慢散尽，徒留下被吓得有些痴傻的书生瘫倒于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