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WN》的录制基地后台,冷硬,且庞大。
巨型主舞台被灯架与威亚设备层层包围。她们抽到三号。隔着厚重幕布,前两个团的音乐节拍沉闷地传来,一下下,敲在心上。
轮到她们。
当《Rust&Blossom》那段被彻底碾碎、重组的前奏,裹挟着冰冷金属摩擦音与沉重鼓点,通过现场音响轰然炸开时,监视器后,连导演都抬了下眼。
灯光暗下。惨白光柱切割舞台。
主歌部分,节奏急促得令人心悸。四人踩着鼓点切入,动作是利落的、充满控制力的冷酷。群舞段落,每一次顿点与锁死都带着慑人的视觉冲击力。安夕来的高音,在暗黑编曲的衬托下,穿透力依旧,却平添一丝诡谲的美感。
音乐推进到那至关重要的、死寂的十六拍——
全场灯光骤熄。
黑暗与绝对安静如潮水涌来,瞬间吞没整个演播厅。台下工作人员零星的响动被无限放大,一种悬疑感扼住所有人的喉咙。
就在这片死寂即将消耗掉最后一丝耐心的临界点,童瞳的Rap响起。
没有伴奏。
紧接着,鼓点如惊雷炸响。
一切堪称完美。
直到最后一个交叉走位,意外发生。高速旋转后,童瞳的脚下似乎轻微一滑。她核心极稳,瞬间站定,并未摔倒,但身体那微不可查的趔趄,让那个需要四人手臂的定格,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错位。
台上的人,心知肚明。
音乐结束,灯光大亮。
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进眼里,一阵刺痛。商颂胸口剧烈起伏,站在定点,目光越过灼热的灯光,精准地投向几步之外的童瞳。
童瞳也正看着她。
Rap时的孤勇与狠劲褪得一干二净,那张冷傲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她紧抿着唇,下颌绷得死紧,眼神闪躲,不敢与商颂对视。汗水浸透的训练服下,肩膀的轮廓微微发颤。
后台的人声、导演的指令、跑动的脚步……所有声音都在此刻退潮。
舞台上,只剩她们隔着几步,无声对峙。空气里,是汗的咸涩,灯的灼热,和一种悬而未决的寂静。
公演厅的声浪终于决堤,穿透隔音层,化作沉闷的震动。
公演开始了。
殷以熙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熟稔地掌控着全场,解释复杂的投票规则。监视器里,她身着一袭露肩深蓝长裙,繁复的花边沿着锁骨蔓延,风情又利落。
“那么,第一个登场的——”
话音未落,已被台下掀起的尖叫与掌声吞没。
监视器画面切入舞台。
周遭的喧哗与期待被渐浓的黑暗吞噬,最终,全场只剩下一记沉闷而规律的心跳声,通过环绕音响叩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与胸腔。
砰。
砰。
那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正从沉睡中苏醒,又像是什么在牢笼中垂死挣扎。就在听众的呼吸都快要被这节奏带走时,一道冷冽的银蓝色激光从舞台顶端劈下,没有落在中央,而是斜斜地钉在舞台左侧的地面。
光束中,岑星的身影缓缓浮现。她阖着眼,半跪于光晕的边缘,如一座祈祷的石雕,圣洁又易碎。
她的服化并非传统的哥特或猎魔人装扮,而是充满了现代感与解构主义的巧思。主体是一件剪裁极度利落的哑光暗黑西装,线条硬朗,垫肩高耸,充满了力量感。
但细节处却暗藏玄机:西装的右襟拼接了丝绒材质,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暗红光泽,宛如凝固的血迹;而左手的袖口处,几枚银质的十字星铆钉在银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感。她没有戴任何首饰,只在右耳垂上,坠着一颗细小的、鲜红如血滴的石榴石耳钉。
[卧槽!!!!!!岑星???????]
[哥特玫瑰!造型师加一百个鸡腿!!!]
[姐姐杀我!这和上次弹钢琴的是一个人???]
[美到失语……骂不出口了,当场转粉!]
音乐响起。是殷以熙的《Rabiosa》,却被改编成了阴郁华丽的哥特摇滚。不再是心跳,而是急促、带着攻击性的电子鼓点与贝斯line。
岑星的舞蹈动作干净利落,充满爆发力,没有一丝多余的柔美。每一个卡点的顿挫、每一次踢腿和旋身,都带着狩猎般的精准与压迫感。她就像一个穿行于都市丛林的现代血猎,冷酷、果决,不带感情。舞台背后的LED巨幕上,飞速闪过哥特式教堂的剪影、破碎的彩绘玻璃窗、以及雨夜中不断后退的湿滑街道。
她的表情是全然的漠然,仿佛一切只是例行公事。当她随着一段强劲的break,做出一个拉动弓弦、瞄准射击的舞蹈动作时,一道激光恰好从她指尖“射”出,贯穿整个舞台,直击观众席后方。全场的尖叫声仿佛成了这无声一箭的最佳回响。
[这唱功!这改编!殷以熙是火,她这是冰!]
[那段花腔我人没了!岑星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舞蹈绝了!优雅又致命!就是吸血鬼本鬼!]
[之前的黑料在绝对实力面前就是个笑话。]
[岑星有毒,让你恨不起来,只想跪下喊姐姐!]
音乐回归到最初的心跳声,但节奏已然放缓,疲惫而微弱。
岑星来到舞台正中央,独自站在那里。她抬起左手,银质铆钉的袖口冰冷。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她竟用犬齿轻轻咬破了右手拇指的指腹。
一滴血珠沁出,在特写镜头下鲜红得刺目。
她没有去舔舐,而是抬起那根手指,用血珠在自己白皙的颈侧,画下一枚小小的、形似泪滴的印记。
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
她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观众,眼神复杂难辨。那滴“血泪”衬得她的脸愈发苍白易碎。
砰。
心跳声戛然而止。
舞台重归黑暗与死寂。
开场即王炸。这场无可挑剔的表演,宣告了她的归来,也给后续登场的GALAXY,施加了无形的巨压。
待机室,监视器的冷光映在四人脸上。
安夕来下意识攥紧了膝上的布料,指节泛白,眼中是纯粹的震撼。
谢卿歌抿着唇,视线钉在屏幕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节拍,像在拆解分析。
童瞳抱着手臂靠墙,脸色比平时更冷,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凝重。
商颂依旧沉默。当镜头给到岑星眼部特写——那双在浓妆下愈显深邃,仿佛蕴着整个黑夜的眼眸时,商颂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极轻地蜷缩了一下。颈间的黑色细颈圈,似乎也勒紧了些,冰凉地贴着皮肤。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睫毛下的目光,幽暗难测。
屏幕里,表演进入尾声。一个爆发性的高音后,岑星力竭般缓缓跪倒,猩红的灯光笼罩着她,如同蔓延的血色。
全场灯光骤熄。
绝对的黑暗中,只余她颈间一枚暗红宝石,如心脏般,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死寂。
随即,是掀翻屋顶的、决堤般的掌声与呐喊。
“岑星——!!!”
“女神!女神!”
“安可!安可!”
殷以熙重新上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天哪……岑星!这是我见过最震撼的《Rabiosa》!吸血鬼小姐,你俘获了所有人的心!”她夸张地捂住心口,引来台下一片善意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