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鸟蒜鸟，赵总也不容易 第107章 chapter107

程廿租的房子建成已有一个多世纪，是欧洲古典的建筑样式。晨间的阳光穿过凸肚窗，洒进房间里，照得床垫暖洋洋、软绵绵的。久违的舒适感让他想彻底烂在床上。

外头一点细微的响声传来，程廿的意识还处于模糊的状态，却警觉有些诡异。自己不是已经抵达了M国，然后一个人搬进了租来的小屋子里吗？为什么客厅里好像有人在活动，而且动静还不小。难道是二房东？或者是原来的租客回来取东西？

一番鬼压床之后，他顽强地打败懒惰和睡意，在床垫上坐了起来，扯开惺忪的眼皮往房间外看去。

房门半开着，客厅里有个身材高挑、体格匀称Alpha，正背对着他，在冰箱前蹲下，整理一包包从超市里采买来的，印着外文字母的食品包装。

这人是谁？是哪国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的房子里？

程廿懵住了，随即腾地蹦了起来，腿一软，又一头栽倒到床垫上。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眼睛亮了亮，吐出的是地地道道的中文：“你醒了？”

Alpha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脸庞白净温和，眼形细长，眼尾上挑，全身透着种儒雅的气质，笑起来清爽干净。程廿呆了一会儿：“你是？”

那人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吗？你忘了啊？前天晚上，我在群里加了你的微信，你跟我说你病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果然烧得很严重呢，连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听他说了程廿才回想起来，两天前他进屋后没多久就感觉浑身酸痛，嗓子又干又哑，十分不适。他没有带药，屋子里更不可能有药，而且几乎没有家具，只有一张破破旧旧的床垫横陈在地毯上。没条件讲究卫生了，他只倒上去想休息会儿。病中迷迷糊糊时，手机还响个不停，原来是中国留学生群里，有个陌生同胞加了他，好像有话要跟他说。他难受得没看对方发来的文字，只打了句自己可能生病了，就昏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个人来敲门，他还拖着病体给人家开门，然后这人就照顾了自己好几天。

程廿告诉他自己生病的本意是有事改天再说，人家倒还特地过来看看，这让他非常不好意思。

“你醒了就好，第一天我叫了个医学院的华人博士生来给你看，他说你只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发烧，吃点药，退了烧就没事了。谁知道你烧了一天半，又睡了一天半。再不醒过来，我就要给你叫Ambulance，你知道在这儿叫一次这玩意儿要多少钱吗……”

他絮叨个不停，程廿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照顾了我好几天？”

那人挠挠头，笑容清爽：“也不是一直在这里，就是隔三差五过来看看你还活着没，再给你喂点水和流食。”

听说这两天的经过，再看看他采购的食物，程廿心中触动，满怀歉疚地说：“太麻烦你了，对不起。”

那人腼腆道：“不麻烦不麻烦，异国他乡的，同胞理当相互照应，就算不是同胞之间，我姥爷也叮嘱我要多多关照你的。”

“你姥爷?”

Alpha清了清喉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晋清予，我姥爷姓唐，他说你是他新收的得意门生来着。”

这不巧了吗，程廿恍然大悟，然后赶紧拿出手机，给人家添了个备注。

据程廿所知，唐教授只有一个Omega独生女，独生女也只生了一个孩子，唐老把他唯一的外孙当做孙子一样看待。晋清予，一听名字，便让人觉得取名的人很有文化。唐教授是国内国学领域执牛耳的人物，他外孙子学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金融，只能说各人感兴趣的点不同。不过家族基因还是在外貌上继承了下来，晋清予长得就很有文人的书卷气和知识渊博的感觉。

添完了备注，程廿不经意滑到群里瞄了一眼，发现群成员里排第一的那个头像。眼睛一亮：“华人群的群主就是你吗，你真厉害。”

晋清予笑道：“我在三番住了十几年，资历算比较老的，照顾一下初来乍到的留学生、访问学者们也是应该的。对了，我之前加你是想提醒你，尽量不要在群里暴露自己的详细地址，你那个二房东也是心大，竟然就把地址发上去了，这种事应该私聊的嘛。"

程廿当时完全没想到这茬，后知后觉道：“我刚到这儿，谁都不认识我，应该没事吧。”

“国外没你想得那么安全，你还是个独居Omgea。出门在外一定要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程廿觉得有点羞愧，好歹自己也在法国呆了三四年，搞得像是第一次出远门似的。新闻媒体报道过，M国的确有点乱，枪支弹药横行，时不时出几条人命，人们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他在心里暗暗记下晋清予的叮嘱：“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行，现在有胃口吗？我做了点chicken noodle soup，起来吃点吧，要不要量个体温？”晋清予说着把手放在程廿额头上，程廿下意识闪避了一下。

晋清予搔搔脸颊，忙尴尬道：“Sorry，你晕着的时候，我摸了好多次了，一下子就……习惯性地，哈哈，不好意思啊。”

“没事，不打紧。”程廿的脸有点热。

晋清予担心道：“啊呀，是不是还没好啊？脸又开始红了。”

程廿心里无奈，暗道果然是理工男。他摇摇头：“我没事的，的确有点饿，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

晋清予愣了下：“哦！好的好的。”他马上转身出去，带上了门。他的脸也有点热，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程廿传染了。过了很久之后，他方才察觉到，是房间里Omega病中无意识释放的信息素在作祟。

程廿把自己收拾妥当后，来到厨房，锅里一盆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桌上有玉米罐头、吐司面包、一盆火腿炒西蓝花，撒上一点黑胡椒。看得出来晋清予是想往中餐那个方向做的，可惜条件实在有限，成了这幅中不中、西不西的样子。

程廿拉开凳子坐下之后，又唰地站了起来，转身重重打了个喷嚏。

“你应该属于病毒性流感，”晋清予骂了一句，“那个庸医，判断你是水土不服，难怪七八年了还没毕业呢。”

他口中的庸医，就是前两天被他叫来给程廿看病的医学博士，姓黄，程廿笑了笑：“没事，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了。”

“行了，快坐下吃饭吧，我去盛汤。”

“谢谢你。”

“病号就别跟我客气了！”晋清予起身走到灶台前，程廿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似乎在他病中，也是这样的一个背影在眼前来来回回地忙活，又有些不像。

他问：“你前几天，穿的是一套全黑的衣服吗？”

“黑衣服？”晋清予回头看着他，“我没有纯黑的衣服呢，这两天也没穿过黑色。”

“那你说的那个来给我看病的博士，他穿的是什么？”

“老黄吗？他就套一身实验室里的白大褂来的，怎么了？”

“没事。”程廿低头吃菜。想着这几天都是他在照顾自己，那影子一定是他了，亦或只是自己生病出现了幻觉。可心里的那点古怪却久久不能散去。

他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手里的筷子是晋清予在华人超市买的，充分考虑到程廿初来乍到的习惯。

干吃饭有点闷，晋清予主动找了些话题聊，程廿又问起他来美国求学的经历。

“我本科时期就过来了，那时候高考没考好，我妈硬要送我出国，我还不乐意呢。来了就不想回去了，一呆就是十二年。”

程廿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看起来年轻，实则竟然跟自己同龄，高考也是同一届，当初程廿考得很不错，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分。

晋清予看出他的想法，挑眉道：“我今年都三十了。”

程廿：“你看起来很年轻，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晋清予：“这话在这里可不算什么夸奖，本来亚洲人就显小，更不受异性青睐了。”

程廿不信：“你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晋清予羞涩地垂下眸子：“我到这儿就没谈过恋爱，上一段还是高中早恋呢，那会儿家里管得严，不敢让他们知道，快三十了就一个劲儿地催催催。我吧，比较传统，还是想找个本国的，从没跟外国人交往过。”

“当地华人也不少，以你的条件，找找肯定有合适的。”

晋清予没应，看了程廿一眼，程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就不说话了，默默喝鸡汤。

晋清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这是插座转换头，你肯定没事先准备。这儿的电伏才一百二，跟国内不一样，插头的戳子也一大一小，你带的手机充电器根本没法用，我去超市给你买了一个。”

程廿的手机现在还没自动关机，多亏了人家帮自己充了电，程廿接过来道：“谢谢你，多少钱，我转你吧。”

“不用，没多少钱。对了，你刚来，身上现金肯定不够，我的先给你拿去用。”晋清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青色的钞票。

人家非但不要钱，还要给他钱，程廿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出来之前换过三千外币。”

“好吧，”晋清予把钱放了回去，“如果不够，随时跟我说，我姥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关照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晋清予跟他同龄，却透着股北方大男孩爽朗的气质。

程廿应下。晋清予问：“你银行卡办了吗？”

“没有。”

“那明天我带你去本地银行办张银行卡，把你的现金存进去，这儿流行Pay by Card，卡是必须的。还有电话卡也得办，然后再去超市采购点你要用的东西，怎么样？”

程廿受宠若惊：“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我其实可以自己去的。”

“害，没事儿，放暑假呢，我闲着也是闲着。”

程廿又想到了一件事，问晋清予正合适：“你知道唐教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晋清予挠头道：“我姥爷的生日，好像是10月8号还是8月10号，嘶，有点忘了，我要跟我妈确认一下。你怎么问这个？”

程廿道：“唐教授是我的导师，以后三节两寿，要给老师送礼祝贺。我刚成为他的学生，还没来得及打听。”

晋清予好奇：“什么叫三节两寿？”

程廿耐心地科普：“古时候私塾里的学生对老师的礼仪是，在春节、端午、中秋、孔子诞辰以及老师的生日需要送礼，所以这几个时间点就被称为三节两寿，到现在也就成了节日和生日的代称。”

晋清予点点头，看着对方眼中满是欣赏：“原来如此，不愧是学国学的，各种偏僻的历史文化都精通。”

程廿笑了笑，拜托他去确认唐教授的生日。

第二天，晋清予开车来带程廿去银行、超市、还有一些售卖家具和家电的商场逛了一圈，购买了很多生活用品。空荡荡的房子渐渐被填满，虽然还是很空，好歹有点生活气息和人味儿了。如果没有晋清予，程廿还真没办法这么快搞定，当地公共交通并不发达，没有私家车的话，出行都是个问题。

相处的时间越久，程廿越来越熟悉晋清予的个性，他为人随和，善良，大方，对数字和金钱有着绝对的敏感，外语很好，口音几乎跟本地人没什么差别。但是中文水平却停留在了高中毕业生水平。生活有点大大咧咧，做饭水平一般，给程廿烧的第一顿就是最高水准了、他还喜欢小动物，家里养了一只金毛叫Alex，一只长毛猫叫Lindy，对宠物的上心程度比自己高得多。

对了，他的信息素气味是一种带着奶香的坚果味，与程廿自身的冷茶味十分相配。如果互换一下，就更配了。

一周过后，程廿拜托晋清予送自己去机场，他要去接屈樱泉来三番市过夏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