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a 第17章 魔界宴娱

索拉塔高处·观测之间

“琊先生，‘现世魔节’的剧团活动已经准备好了。”身着白色制服的助理躬身汇报，声音在空旷的观测之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琊先生背对着汇报者，站在巨大的曲面落地窗前。窗外，雨后的城市在低垂的乌云下显得格外清晰。

“最关键的主角……”他轻声问道，目光遥望着广场上那些如同蝼蚁般渺小却活跃的身影，像在确认一场盛大演出的核心演员，“也到场了吧？”

“是的，琊先生。”助理的声音笃定，“所有'演员'均已就位，舞台也已布置完毕。”

琊先生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如同导演审视自己杰作般的光芒。他微微歪头，用一种带着戏剧性强调的、温和的纠正道：

“你该叫我什么？'巨星'。”

助理立刻领会，头颅垂得更低，语气中多了几分对特定头衔的恭敬：

“是，'制作人'。”

琊先生——或者说，“制作人”——满意地回过身，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雨幕笼罩的城市。

“很好。”

索拉塔·外部广场

冬将车停在远处，徒步走向索拉塔的基座广场。持续的降雨虽然停了，但天空并未放晴，浓密的乌云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与平日的冷峻科技感不同，此刻这里人声鼎沸，仿佛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嘉年华。游客的数量远超平日，他们大多穿着奇装异服——骷髅面罩、兽人头套、闪烁着霓光的蝠翼——沉浸在某种节庆的氛围里。

就在冬试图寻找常规入口时，一个身影轻盈地跳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位粉色头发的少女，头戴俏皮的小恶魔发饰，身披一件印满紫色蝙蝠的宽松外套。她手里举着一个造型夸张的麦克风，麦克风头部被设计成布满利齿的嘴巴形状。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跟着的一位“怪人”，对方装扮难辨种族，手持一台造型犀利的摄像机，那镜头不像在记录，反倒像武器般精准地瞄准着冬，带来一丝无形的压迫感。

“您好呀，这位看起来迷途的先生！”粉发少女活力十足地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带着些许混响效果，“我是‘魔界特派’主播蜜拉！欢迎来到‘制作人’琊先生发起的‘现世魔节’！”

她热情地塞给冬一本设计精美、风格诡异的手册，封面上是“魔界宴娱”几个艺术字。

“乘坐专属的‘通往魔界巴士’，就能直达Sora内部的魔幻剧场中心哦！那里有超~精彩的演出等着您！”

冬快速翻阅了一下手册，内心急转。硬闯显然不智，这看似荒诞的活动，或许是混入塔内、接近琊先生的绝佳机会。

“好。”他言简意赅。

蜜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亲自将他引向一辆外观被改装成幽灵巴士风格的接驳车。冬向车门口的检票员展示了那本手册，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便恭敬地让他登上了巴士。

车内空间宽敞，光线被调成一种幽深的蓝紫色。空气中弥漫着带着甜腻气味的干冰雾气，与皮革、金属和某种类似电弧的臭氧味交织在一起。冬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沉默地观察着这些同行的“乘客”。与车外的狂欢感不同，车内弥漫着一种更加复杂、近乎压抑的兴奋，以及低沉的、仿佛密谋般的交谈声。

他的目光首先被斜前方一个身影吸引。那是个圆滚滚的、浅蓝色皮肤的老者，戴着一顶红紫相间的高顶礼帽，帽檐上镶嵌着一颗不断转动眼珠的装饰。他一把夸张的白色大胡子几乎垂到腰间，正用覆盖着鳞片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怀中抱着的一支小号。

“安静点，老伙计，”老者仿佛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那小号低语，“乐章还没开始，留点力气给‘制作人’的压轴戏。”

这时，一个更加诡异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过道走过。他顶着一头蓝紫色的爆炸头，上面歪戴着一顶黄粉条纹的小丑帽。灰扑扑的皮肤上，镶嵌着不下十只颜色各异、兀自转动的眼球，分布在手臂、脖颈甚至脸颊上。他细长不对称的肢体以一种反关节的方式扭动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眼球……不够亮……”他用一只泛着紫光的手臂扶住座椅靠背，另一只蓝莹莹的手则用力抠挠着自己胸口的一只绿色眼球，声音嘶哑断续，“灯光……会吃掉我的‘焦点’……得再亮一点……”

“省省吧，碎眼吉姆。”蓝色皮肤的老者头也不抬，用他那带着回响的嗓音说道，“你的‘焦点’再多，也比不上‘主角’身上的一根头发。我们只是背景，是氛围，是乐章里的装饰音。”他轻轻吹了吹小号，发出一个不成调的低沉音符，“做好你自己的部分，别在‘吞噬之门’前就被判定为‘不协调音’而处理掉。”

“主角……嘿嘿……”被称为碎眼吉姆的怪物发出令人不适的笑声，所有眼球同时转向冬的方向，短暂停留了一瞬，又混乱地转开，“……新的‘变奏’？味道……很冲……”

冬心中一动，但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在他们后排，几个打扮相对“朴素”的蓝皮肤小怪物正挤作一团。它们戴着破烂的小帽，身上只有红黄绿的布条作为装饰，单眼突出，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

“这次‘宴娱’的‘核心数据’听说很特别？”一个挂着红布条的小怪物用尖锐的声音问。

“嘘——！不想被‘静默’就别多问！”另一个戴着黄布条的紧张地捂住同伴的嘴，“我们只要负责‘涌动’和‘填充’就好！让舞台看起来‘丰饶’！”

“对对对，丰饶！”第三个挂着绿布条的忙不迭点头，细瘦的胳膊胡乱挥舞着，“我们是最棒的‘背景涌动’！”

它们的对话颠三倒四，却透露出明确的信息：这是一场有严格角色分工的“演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似乎都被赋予了特定的“功能”。

巴士最终平稳地停靠在一座宏伟奇异的建筑前。它绝非传统的剧院，整体造型仿佛一头匍匐在地的巨兽，正门是它张开的大口，顶端两颗巨大的圆球灯如同窥视世间的邪魅双眼。尽管元素怪诞，但缤纷的灯光与欢快的背景音乐，却营造出一种奇幻而非恐怖的轻松氛围。

然而，在冬听来，那欢快的音乐背后，似乎隐隐回响着巴士上那些“演员”们不安的低语。

入口处，两位装扮相对“正常”的少女正微笑着分发传单。她们身着蓬松可爱的马戏团裙装，穿着条纹长袜，头戴高帽，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引导员。

冬压低存在感，准备跟随前面几个奇装异服的“乘客”混入其中。然而，他刚接近那“巨兽之口”，两位少女便同时上前，优雅却坚定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请留步。”其中一位少女笑容甜美，声音清脆，“请问您有本次‘魔界宴娱’的邀请函吗？”

冬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将之前粉发主播塞给他的那本《魔界的宴娱》手册递了过去。

少女接过手册，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手册封面上的诡异花纹竟流动起来。她略一审视，随即从裙摆下的隐藏口袋中，取出一份材质奇特、边缘泛着微弱紫光的卷轴。卷轴在她手中自动展开，上面是用某种暗红色墨水书写的、如同跳跃火焰般的文字。

“尊贵的客人，”少女的声音多了一份仪式般的庄重，“还请您在这份契约书上，签下您的名字。”

“契约书？”冬的警惕心瞬间提到最高。他注意到，在少女手持的卷轴上，那些暗红色的文字正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微微流动、变幻，仿佛有无数条款在其中生灭，根本无法阅读。

“是的呢，”另一位少女接口解释道，语气依旧轻快，“在魔界的传统中，恶魔们通过签订契约来表示对彼此的接纳与忠诚。所以，想要进入这座‘魔王城’，自然也需与城池本身签订契约，证明您是受欢迎的宾客，而非……入侵者。”她笑容依旧，话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我明白了。”冬沉声道。他瞥了一眼那深邃的入口，心知这恐怕是见到琊先生必须支付的“代价”。他没有犹豫，接过少女递来的、仿佛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尖笔，在卷轴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冬。

笔尖离开卷轴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份羊皮卷轴猛地从他手中脱离，悬浮于空，无火自燃！但它燃烧的并非火焰，而是一种炽烈如岩浆般的流光。卷轴瞬息间化为一个耀眼的光团，随即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冲向冬，瞬间没入他的胸口！

“呃！”

一股灼热感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并不痛苦，却带着一种强烈的、被强行改造的异样感。冬下意识地低头，震惊地看到自己身上那套普通的衣物，正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他绝不可能选择的装束——

他原本利落的短发变得狂野不羁，向上炸开，发色转为炽烈的红，发梢更是如同跳动的火焰般亮眼。上身是一件红黑拼接、设计感极强的披肩，风格大胆地敞开着，毫无保留地展现出结实精悍的胸膛与腹肌。下半身是贴合腰腿线条的黑色长裤，一条装饰着白色纹路的红色腰带紧紧束住腰际。手臂和小腿处覆盖着黑、红、银三色交织的铠甲碎片，既像是装饰，又蕴含着强大的防护力。整体造型酷烈、野性，战斗感爆棚，与他平日里的沉稳低调截然相反。

冬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与尴尬，尤其是胸口大片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他下意识地就想将敞开的披肩合拢，手指急切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扣子或系带，却发现这身衣服仿佛是一个完整的根本无法按照他的意愿调整。

就在他为此困扰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涌入“魔王城”的人流：

·那位脖颈上是旋转星云球体的“女士”正从他身旁飘过。

·几个身披斗篷、面无五官的“无面者”沉默地列队前行。

·更有一位由无数蠕动的藤蔓和发光蘑菇构成的“生物”，正发出咕噜咕噜的、令人费解的声音。

与这些真正的“魔界居民”相比，他这身虽然夸张但至少维持着清晰人形、甚至能看出审美设计的行头，简直称得上朴素和正常！

一股荒谬感瞬间冲淡了先前的窘迫。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舞台上，试图保持自己原有的“正常”才是真正的格格不入。相反，接受这个至少还有个人样的身份，反而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伪装。

他放弃了与衣服徒劳的斗争，深吸一口气，将那点不自在强行压了下去。此刻，外表如何已经不重要，找到琊先生和柚子才是唯一的目标。

“契约成立！”两位引导员少女齐声说道，笑容灿烂地侧身让开通路，“欢迎您，尊贵的烈焰魔将阁下，请尽情享受魔界的盛宴吧！”

冬不再犹豫，迈开了脚步。他挺直了背脊，不再试图遮掩胸前的肌肤，任由那身炽烈的红黑铠甲暴露在魔幻的灯光下。他踏入了那“巨兽”的口中，不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而是完美融入了这片荒诞背景的、一个名为“烈焰魔将”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