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松仁市往事 > 第25章 二十五

松仁市往事 第25章 二十五

作者:青红妖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23 13:50:05 来源:文学城

张小飞,正在松仁市和兄弟们大吃大喝,接到了这个电话,那一刻,小飞的眼睛瞪得巨大,说,“你说什么?强子死了?”喧哗嘎然而止,小飞说,“先别让他们下葬,我要看一眼强子。”

几百公里,风驰电掣。小飞放下电话,带了人,在初二凌晨驱车赶往强子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正月的北方,天寒地冻,强子的尸体就停在院里,强子老家是偏僻农村,也没有什么遗体整形整容,强子那个盖尸布,连他父母都不敢掀开看。老哥亲自把强子的遗体拉回家的,老哥说,“飞哥,你别看了。”

小飞没说话,“唰”的掀开盖尸布,周围的人都不由的一皱眉,太惨了,躺着的人面目全非,身上也支离破碎。周围的人都别过头,只听见强子父母苍老的哀嚎,小飞站在尸体面前,足足盯了一分钟,才将那布慢慢盖上,小飞说,“你们去找个殡仪馆,找会整形的,让强子走的好看点儿。”

小飞一来,先着手操办强子的葬礼,本着大操大办的原则,给强子风光入葬。李老大早就听说了,带了人来了。小飞很平静,只是死死盯着李老大看,并没有说任何话。李老大抱着肩在外头看,也不进来搭话,只是让人去打听。有人就来问,来的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小飞手下人说,“我们是强子在外头交的朋友,知道强子死了,来送兄弟一程,送完了就走,不在这里呆着,也没别的事儿。”李老大和张小飞,隔着老远对视了片刻,李老大带人走了。

兄弟如手足。这个仇,张小飞不可能不报,但是他要先好好安葬了强子。

强子入葬之后,小飞说,“我们走了。”带着人出了本地。在附近某处呆了一天之后,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张小飞带人折返,深夜潜入了李老大家。

李老大也派人跟了张小飞一段路,看他们出了本市,以为他们走了,在家里毫无准备,还在过年。李老大是有钱人,在村里盖了一幢三层小楼,楼上楼下,住的是老大一家,老二一家和他们的父母,最小的老三不在家里住。农村,没有街灯,外头黑,他们家一家独大,离左邻右舍也远,一片漆黑中几个人翻墙入院,撞开了屋门。李老大一家,有的睡了,有的还没有睡,两个妇女坐在一楼的大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被闯进来的人吓得尖叫惊呼。小飞示意两个人看住楼下的妇女,剩下的人上楼。下面妇女的尖叫声已经惊动了楼上的人,只听见有人问,“怎么啦?”楼上传来简短的打斗声,紧接着,李老大被人押着,下楼来了。

一大家子人,老人妇女和小孩,小飞哥没动,只绑着,让他们不能报警,李老大和李老二被带到了强子的坟前。

新年新月,照在新坟之上。张小飞拿了一壶好酒,洒在坟上,说,“好兄弟,你跟我一场,哥给你报仇了。”说罢,让人带来了李老大李老二,这两个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黑夜里,新坟前,几只手电筒错落的打出人物纷纷的剪影,老远望去,就好像一场不真实的幻觉,两个人倒背着双臂被绑着,一个本来就不能站着,倒在坟前,一个被人从后面蹬了一脚,跪倒下去,几声清脆的枪响,在破五夜就仿佛几声炸响的鞭炮,随后,两个人影慢慢的消失在手电筒的光里,地上隆起微凸的小包。

八百里风驰电掣,大松人连夜回到了大松。

江湖中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李家三兄弟一夜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活着的,李老三。李老三,在当地省城,是一个有名有姓、响当当的社会人物,得知家中飞来横祸,两个哥哥惨死,立即回家。料理了丧事,立即要报仇。

经过并不艰难的调查,李老三就锁定了仇人,就是从大松来给强子料理丧事的张小飞。李老三也是社会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以社会的方式在进行。社会事,社会了。李老三有这个本事,东北h社会,从来没有怂过。

李老三真的太猛了。

小飞回到大松没有多久,就接到了李老三的电话,电话中的声音,阴沉,如来自地狱,“你是张小飞?”

小飞不知道是谁打的,说,“是啊,你是谁?”

那边的声音出来,“我的两个哥都死在你手里,你知道我是谁。”

小飞笑道,“哦,听说家里还有个小的,本来便宜了你,你自己找来了?”

那边的声音说,“我到小紧了,咱们约个地方会会吧。”

小飞笑道,“好啊。”

约战的地点,在小紧市和大松市的交界,大松这边是松子县,松子县有一座桥,叫广合桥。桥东边,是小紧市,桥西边,是松子县,这条河,也是灰狼河的一段,在此处叫流沙河,正是大松和小紧的分界线。

松子县里的社会人物,都进不了小飞哥的眼,倒是有一位任老板,是松子县的大富翁,平时和黑狗与小飞两个人交情甚好。这位任老板,早年做煤炭生意,就已经富甲一方,之后转型钢铁,多年之后,财富超越了大栓,黑狗这些人,跻身钢铁新贵行列,成为大松首屈一指的富豪,大松人拒绝承认一切富豪排行榜,固执的坚信任老板是国内第一流富豪。

此时的任老板还没有那么富,只在松子县排个第一,任老板并不走h道,凭借和各级官员交好,和松仁的小飞、松叶的老狼、松果的老鞋匠等许多的一流大哥交好,雄踞一方,无人敢招惹。到任老板的地盘上打架,小飞先把电话打给了任老板。

任老板说,“需要什么帮忙吗?”小飞说,“不用,我就告诉你一声。”任老板说,“知道了,我派几个人跟过去吧,帮你料理料理事儿。”

大松老板们打架,喜欢开个加码,比如,手下问,“老板,这架怎么打?”老板说,“打个五十万的吧。”那这个架不大,老板说,“照着三百万给我打。”那就猛了。打架要花钱。第一要找人,找武器,这个花钱,第二要给人治伤,这个花钱,如果死人了,要给安家费,这个花钱,如果人死多了,或者死了重要的人,官面介入了,要摆平,是最花钱的。打前h道,打后白道,哪个摆不平,都打不了一场好架。小飞来松子打架了,任老板必须派人来表示一下,他和这边的医院、派出所都熟,当然,没有任老板,小飞哥也能搞定,但是毕竟还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小飞手下有很多死士,一般打架并不用叫人,这一次小飞哥也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以为不过是北方农村的土流氓,不会有多大本事。当晚,小飞带人来了。傍晚的时候,日影还在,西斜照桥,河流沿岸,树密枝疏,一座石桥,是石头盖的,敦实的跨在桥上,河面不宽。小飞带人从桥西边过来,站在桥的中央,桥是拱形,中央略高,顺着往东看去,就见一群人陆陆续续从东边沿河的路上,来了。

李老大李老二死在小飞手上,但是张小飞并没有看清楚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当李老三站在小飞面前的时候,他看清楚了。李老三长得真好,一表人才,浓眉大眼,如果这是偶像剧,观众立即可以判断,胜利属于李老三。李老三身后,来了不过二十几个人,小飞这边,大概有五六十号。桥面不宽,这些人横排不开,都在后面。小飞说,“你是李老三?”

李老三,眉毛一挑,牙一咬,阴狠的气场直冲了过来,如果换个人,肯定接不住,能直接给吓跑了。李老三不答反问,“你是张小飞?”小飞说,“是啊。”

一句话的话音还没有落,小飞身边的保镖猛扑过来,将小飞扑了个趔趄,一声枪响,保镖的肩上实实的挨了一枪。这位保镖,大名李伟,是上过越战前线的,在小飞不屑的斜眼回答对方“是啊”的时候,他一眼不眨的盯着李老三,李老三不但人帅,动作更飒,单手提枪在大腿上一蹭枪栓就开了,一枪朝小飞就射出来了,这是当场要人命的节奏,幸亏李伟经验丰富,在对方一抬手的瞬间就扑向了小飞,子弹打中了李伟的肩膀,鲜血溅了张小飞满脸。

小飞狂骂一句,“我C。”对方已经开火了。对方虽然人不多,但是桥面也并不宽,并不能排下多少人,看来对方选择这座桥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不管小飞这边多少人,能上手的只有那么多人。另一个保镖拽着小飞到了人群后面,张小飞还惊魂未定,李伟被打的着实不轻,那是一把真家伙,不是普通的破五连子。小飞心疼,赶紧叫人带着他去医院,自己回头再看,两边已经乱枪齐发,交手了。

对方的武器硬,有拿五连子的,都根本不算什么了,有拿冲锋枪的,其中有几把AK,而且拿AK的枪法极好,作战极猛,小飞这边的人也是身经百战,但是面对这些人,真的扛不住了,眼看着已经有人陆续受伤,后面人多,再上也是受伤,说不定要死人了。小飞一咬牙,喊,“走,快走。”

本来就顶不住了,小飞一喊,哗啦啦,人顺着桥就跑了,还好人多,有受伤跑不动的架着跑,都没有落下。对方追到桥西头,又开了几枪,没有追过桥西来。

受伤的太多了,几乎人人挂彩,轻伤的,伤了胳膊腿,不致命的,不足一提了,重伤的也有几个,有两个,命在垂危,直接进了急救室。小飞的贴身保镖伤也很重,也推进了手术室。小飞在医院里,瞪着眼,咬着牙,一圈一圈,在急救室外头踱步。有人劝,“飞哥,我们盯着吧,你回去歇歇,出来告诉你。”小飞骂道,“C死你妈的李老三,我那天就应该杀你全家。”

手术室门开了,两个都没救活,李伟侥幸脱离了生命危险。张小飞将医院的座椅踢飞,吼了一句,“CNM,李老三!”对面的医生吓得差点摔个跟头,掉头就跑了。

对方太狠了,人狠,手中的武器更猛。飞哥说,“人先停着,等着,我不把他们的人打死几个,不入葬。”

H社会不是君子,不等十年,不等十天,报仇要趁着热血未凉。

飞哥就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闭着眼,过了一会儿,睁开,说,“给纪老大打电话。”没找白大头,因为大头要结婚了。

纪老大没一会儿就到了。

小飞把事儿说了,问,“你看,这个仗怎么打?”

纪老大,真的打过仗,在军队好几年,边防军,没人知道他在部队干什么的。纪老大说,“好打,人不用多,找真正的干家子,武器得好。”

小飞说,“我找武器,你给我找人。”

纪老大说,“没问题。”

小飞的,纪老大的,又去找人借,凑了十几把AK,纪老大说,“行了。”小飞左看右看,牙齿要得咯咯响,忽然说,“我想起来了。”不知道张小飞给谁打了电话,过了没多久,有人送来了四把半自动步枪。

九十年代H社会用的AK,都是仿制或者退役下来的,性能不能和正规AK比,而这四把半自动,明晃晃亮堂堂,钢印齐全,是正在服役的正经家伙。纪老大看着,摸着,心里喜爱,笑道,“哪来的。”现在的男人只能好色,那时候的男人还可以好枪。小飞皱着眉抽烟,“你甭管。”这是飞哥从大松武装部借来的。(初听到这个梗,哭笑不得,H社会火拼,从人民ZF借枪。)

家伙有了,还要有可以拿起来的人。纪老大也有点犯难,要想活着去几个,还能回来几个,必须是真上过战场,受过正规训练的。小飞这边找出了四个,纪老大想自己那边,本来可以出六个,再找白老大的人去借两个,就差不多。可是现在自己那边,小四和邵平,这两个,不能叫了。

小四,当过兵,枪法好,脑子灵活,作战机敏,可以上。但是小四有妻有子,本来也不想出来冒险了,这趟活,太凶险,不能叫他。邵平,参过军,枪法准,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可以上。但是邵平刚刚和白莲订婚,别说死,就是伤了哪里,也对不起他们,也不能叫了。至于六胖子和小虎子根本就不能去,他们虽然猛,但是并不真的会打仗,这种场面,没受过专业训练,不懂得实战的,去了,死的概率太大了,估计一上来就被人突突了。

找来找去,十个人。小飞说,“再带几个猛点的,也差不多,就这样吧。”

纪老大摇摇头,说,“我想起两个人,要是能叫来,就差不多了。”

小飞问,“谁啊?”

纪老大说,“杨家将,听说过吗?”

小飞大眼睛一转,“当然知道,人家能管这个吗?”

纪老大说,“我问问去。”

大宋朝的杨家将,一门六子,满门忠烈,松仁市的杨家将,也是,一门六子,满门忠烈。不同的是,松仁市杨家六个儿子,都活着呢。

杨家本来不在松仁市,老家是松针县的。松针县后甜水沟子村,是个大村子,村子依山傍水,村民耕种捕鱼,人口兴旺。抗日战争的时候,日本人在大松,干了不少坏事,在这片土地上就实行过“三光”政策。一九四一年,日本人在后甜水沟子村制造了后甜水沟子惨案,在该村进行了大屠杀,全村一千七百多人,死了一千四百多,无论妇孺老幼,格杀勿论,惨绝人寰。跑出来的年轻人,深含国仇家恨,组成了复仇队,以暗杀,偷袭的方式,与日本人周旋斗争。半年多之后,复仇队终于找到组织,被编入了八路军某团,归入正规领导,并经上级同意,单独成立了复仇小分队。

就在大松这片土地上,八路军和日本人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文字里,那就是一句话,现实里,那是大松人的血和泪。复仇队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乡亲父老的血海深仇,后一年,终于追踪到了当年下令屠杀后甜水沟子村民的日本指挥官佐佐木。佐佐木正带领军队在某处行军,复仇小分队向组织请战,组织批准。那一战,复仇队战士各个争先恐后,以几十人歼敌数百余,战后,在战场上找到了的佐佐木尸体,已经被乱刃分尸了。

纪念馆仍在,如今去松针县后甜水沟子村大屠杀纪念馆,仍旧可以看见当年日军屠杀时留下的残骸遗迹,留做永远的罪证,复仇队队员的名字,就刻在纪念馆的墙上。

往事已远。

杨家祖父的名字,就在那面刻着复仇队员名字的墙上。杨家祖父,在大屠杀的时候,二十左右,带着自己十岁左右的小弟弟,逃了出去,之后加入复仇队,参加了手刃佐佐木的战斗,日本人战败之后,杨家祖父随军南下,之后再未还家,解放之后,政府为杨家送来了烈士骨灰,烈士为国捐躯。大屠杀时逃出来的小弟弟,长大成人,也参了军,参加抗美援朝,为国战死,捐躯异乡,连骨灰都没有回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杨家又多了一个烈士。

杨家祖父留下一子,就是如今杨家六子的父亲。杨父因为是烈士遗属,国家给安排了正式工作,从松针县来到了松仁市国有大矿里上班,杨父没有参过军,这可能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杨父结婚后,只生儿子不生女儿,一连生了六个儿子,六个儿子中的四个,都被杨父送入军队,入伍参军。老大老二都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上过前线,立过战功,如今光荣复员,都在大矿上班,老三因为身体原因未能参军,老四和老五正在部队服役,六儿子还小,没到参军年龄。

纪老大要找的,就是这个满门忠烈杨家将。

国有大矿在松仁市有四个矿区,四个矿区中历史最悠久的叫东庄矿,东庄矿早在清朝末年就已经开采了。纪老大来到了东庄矿武术队。武术队在一排平房其中的一间,这排平房里还有东庄矿妇联,计生办,老年活动站。纪老大推门进武术队,大屋子里靠墙一排兵器架子,另一边一排椅子和一张小桌,中间是空旷的穿堂大厅,有两个大柱子,这是两间房子并的一间,格外的大。纪老大看见小桌上大茶缸子里新沏的茶叶水还冒着热气,知道有人,就坐下来等。大棉门帘子一挑,进来的,却是一个大姐。大姐是隔壁妇联的,问,“你找谁呀?”

纪老大欠欠身,说,“我找杨大哥。”

大姐说,“哦,杨老大啊,我给你叫一声吧。”

纪老大说,“谢谢大姐。”纪老大坐着,等着,看着。

大松人好武,尤以松仁人为甚,松仁人好武,尤以东庄人为甚。东庄武术队早在清末就成立了,只是名字历经变化,以前叫过护矿队,也曾经改过武术馆,到如今才改名叫武术队,并编制在东庄矿。东庄武术队的兵器架子,据说好几十年的历史,抗日英雄的刀枪曾经架在上面过。建国后东庄武术队还参见过好几次全国的武术比赛,得过奖。表演比赛行,实战不一定能打,但是东庄武术队里,都是善于街斗实战的。七八十年代,东庄一带男性居民的主要娱乐方式之一,就是在小树林里头切磋武艺,从九十年代,娱乐方式越来越多,电视机也开始普及了,歌厅舞厅也有了,这种切磋武艺的娱乐方式就逐渐没有了,到了后来,都变成老人打太极拳大妈跳广场舞了。

东庄武术队隶属东庄矿保卫科,跟□□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但是即使h社会也不敢惹东庄武术队的成员,惹了一个,就惹了整个武术队,搞不好就有十几个壮汉拿着去家伙找你,就连隔壁妇联的大姐,也别惹。杨老大退伍后分配到东庄矿保卫科,喜欢跟武术队玩,几乎天天在这儿聊天,切磋。

杨老大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武术队的队员。纪老大站起来,说明了来意。

小桌上大茶缸子里的茶叶水就是杨老大沏的,他拿起来喝了一口,眉毛眼睛嘴都拧到一起,皱的跟个包子一样,这是在想问题。杨老大脸上负过伤,从左嘴角下面到脖子耳后都有疤,这一皱看上去更难看了。两个武术队员插着袖筒开始讨论,一个说,“我C他妈的,哪来的,这么狂,找上家门来了。”一个说,“让人堵着家门口打了?你们平时在松仁不都牛的不行吗,现在让人打的跑?”

纪老大也插着袖筒,也不搭理他们,就看着杨老大,说,“去不去一句话,不去拉倒,我们再找人。这帮人狠,下死手的,你想好了。”

杨老大说,“你们找的都是什么人啊?”

纪老大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杨老大点点头,说,“行,我去,带着我们家二小子,一起。”纪老大说,“你有家伙吗?”杨老大说,“你给二小子准备家伙吧,我保卫科上有应手的。”

纪老大点头,说,“晚上七点,八一井。”就要走。

杨老大说,“等等。”纪老大一脚迈出了门槛子,停住,回头。杨老大说,“给钱吗?”纪老大说,“给,晚上井上直接给。”

杨老大说,“给钱我不去,我不要钱。”

纪老大说,“为什么不要?”

杨老大说,“我是刘庄矿上班的,我不是卖命的,我去是因为有外边人打到大松来了,打死了我们大松人。”杨老大是个有正气的人,看不上混社会的,看不上贪财忘义的,他不会和h社会同流合污,h社会的钱不会收。他出手,那是保护家园的义气,和“谁叫我身手不凡”的自负,只是大松男儿脾气,冲动了点儿,又狭隘了点儿,忘了国法了。纪老大冷笑了一下,说,“晚上你跟飞哥说吧。”迈步,走了。

加上杨家两个,一共十二个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上过前线,经过枪林弹雨,见过坦克大炮的。各个手里拿的,都是□□火拼最硬的家伙了。还有人问小飞呢,“哥,带俩炸药包不?”纪老大都皱眉了,听小飞说,“拿着。”

纪老大问,“飞哥,咱们怎么打?”小飞骂道,“C他妈的,你还问我怎么打?往死了打!枪口往上抬,都给我打死,一个也不让他们活着出大松。”一般打仗,枪口略朝下,照着下盘打,打伤不打死,对方人一散,就算大获全胜了。枪口往上抬,那就是往胸口和脑袋打了,那可就要人命了。

纪老大也嘬牙花子,但是也不能说,毕竟他只是干活的,钱拿了,没说话的份儿。小飞想了想,忽然跟身边左右的人说,“你们谁都不许告诉我哥啊,谁说出去,我不饶了他。”

张小飞这是怕黑狗知道了,不让他打。这么着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有多少人把命丢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死了两个人,自己还差点让对方一枪崩死,小飞脑子一热,不计后果,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是万一黑狗知道了,不让他去,那就难办了。张小飞急了阎王老子都不怕,就是不能把他哥的话当耳旁风。

一支敢死队,要去屠杀。要不是任老板,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任老板派来跟着小飞料理事情的手下,也知道了,自然要跟自己的老板汇报。这事儿跟任老板没什么关系,但是任老板毕竟是以后要当大松首富,传闻在澳门输了两个亿也未见伤筋动骨的人,眼界,心胸,思路,都比一般人开阔很多,他不能眼看着这件事这么越走越远,既然是在松子县打的,他总得管。任老板给黑狗打了电话,但是并不是马上就打的,而是等小飞组织的敢死队走了,两军已经快到桥头对峙的时候,才打的。这就既成全了小飞,又成全了黑狗,更成全了他自己。

这种送死的仗,纪老大打过,古人说的好,要一鼓作气。如果不是当天晚上就出发,如果要再过一个晚上,那这个晚上就基本跟生命最后一晚一样,根本睡不着,都是煎熬和恐惧,这种恐慌直到端起枪来开火的那一刻,才能到头。这次,没有跨夜,壮志没有在漫漫长夜的平静里消磨,十二个人热血沸腾,坐在车里,直奔前线,另跟了十几个人,都不是真预备打仗的。

这一次比昨天更晚了一些,天已经全黑了,四周格外寂静,飞哥下令,把往桥头走的路给封住,不让路人往来,自己带人径直来到了桥头。

昨天对方人少,反而打赢了,今天,飞哥来的人更少。对方来的人比昨晚多了些,同时也多了几把AK ,三十几个人,往桥头一站。天色比昨天更晚,四处荒田野树,一片漆黑,朔风簌簌,冷枝条条,两帮人在桥头相聚,双方都已经不是人了,已经变成了地狱出来锁魂的恶魔,不知道谁开的第一枪,没有任何喊话,也没有任何仪式,黑夜中,红色的火光瞬间就突突乱闪起来,橙红交错,黑暗中异常恐怖。每一处火光,都是地狱的裂口,枪声一片,硝烟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远看的人,心里只有恐怖二字,躲在河边枯草里任老板派来看情况的人,赶紧给任老板打电话,声音都带着哭腔了,“老板啊,不好了,快想办法吧,这边真打了。”

人在战争中会丧失人性。屠杀无辜百姓的日军士兵不是禽兽,让他们变成禽兽的,是战争。在此时的情境下,十二个人,都重拾了战争的记忆,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烽火战场。据说,小紧市的一位社会大哥被杀,妻子为了给他报仇,重金找来了七个缅甸人,这七个缅甸人,围剿了三十多个社会流氓,传闻大姐为夫报仇,全部格杀,也是狠的让人后背发凉,果然是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当时本地人并不能理解缅甸人怎么就这么厉害,直到后来眼界开阔了,知道了金三角缅甸雇佣兵,才明白了这种七个人屠杀三十几个人的可能行。这七个流浪大陆的缅甸人,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被迫流落异国的、和政府军对着干的金三角毒贩训练出来的雇佣兵。

谁在烽烟彼岸,谁在黄金海岸。

十二个真的猛士,一个恍惚,梦回了少年。对方纵是再厉害,也是扛不住的。东北纯牌h社会,真狠,还在扛着,那边,肯定也是有狠人的,但是真正还在上手打的,也是就不过十个人了,剩下来的那二十几个,早躲到了后面,不敢往前走了。

这种近距离对杀,再往下就不可收拾了,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大概警笛声音的频率也是经过慎重挑选的,在乱枪声里,也依旧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小飞站在后头,听的清清楚楚,警笛声是从自己这边传来的,应该是松子县的警察来了。小飞依旧热血上头,朝带来的人吼,“给我把路封好了,不许警察过来!”

手下人为难了,咱们毕竟没有扯大旗造反,拦着警察不许过来,小飞敢,他们还真不敢。警察来了,把火拼的人堵在了桥头。

纪老大说,“别打了,飞哥,差不多了。”

双方混战的人也听到了警笛声,乱枪没有马上停止,但是逐渐的弱了下去。很快,对面,桥东边,也响起了警笛声了。对方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警察从自己背后来了,李老三怕被抓到,立刻打呼哨,人顺着河沿撤了。对方跑的真快,那边警察比这边来的晚些,警车还没到,对方人就跑光了,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伤亡,桥上陡然安静,就剩下张小飞的人了,被桥西边松子来的警察堵了个正着。

张小飞斜眼看来了的警察,小飞这边现场的人也都没有动,原地立着,看一群警察过来。其中一个应该是领导的人,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声音大不大,而且并不严厉,有点长辈责备晚辈的意思。警车就在桥头外头的公路上,警灯闪着,警笛还鸣着,张小飞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此刻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也没有敢造次,问,“你们是分局的还是派出所的?”

那人说,“你还审起我来了,看看你们,像话吗?没王法了?”

正说着,桥西边嘻嘻哗哗的,又来了好几个人,带头的正是任老板。任老板似乎是受不了冷风,裹着棉大衣缩着手脚,佝偻着腰,小步匆匆的过来,先跟警局的点头,“李所长,你们来了,我是老任。”黑乎乎的,看不清,任老板自报家门,然后又跟小飞打招呼,半责备的说,“小飞啊,大半夜的,这是干什么呀。”

李所长也点头,“任老板,你怎么也来了。”

任老板跟李所长说,“你都来了,我还敢不来看看?”又朝小飞,“大半夜的,干点什么不好,出来打架。”

这边说话间,早有任老板手下人朝桥头十二位示意,这十二位,也有人受了伤,但都能自己走,这时候,连疼都不觉得了。桥头窄,又站了诸多警察,十二位将枪一背,掩在身后,目不旁视,就像两边没人一样,一个接一个,鱼贯从警察中穿过,下了桥头,上了公路,钻进来时的面包车,一溜风,走了。

事后,当事人说,“警察站着,心里发怵,万一不让走,直接给抓了怎么办?假装没看见,赶紧跑。”警察大概心里也发怵,一群亡命徒,手上沾满鲜血,万一哪个脑子一抽,抬枪给自己一下怎么办。等彼此都当看不见对方,走远了,心里才都踏实了。

这些人走了,任老板朝小飞使眼色,小飞大踏步一转身,昂首阔步的,也走了。任老板拉着李所长,说,“都没事儿了,咱们也走吧,到我那里去。李所长看这边人已经散了,搓着手,说,“我先不走呢,小紧那边也来人了,我走了不像。”任老板说,“行,我等会你,一会儿咱们一起走”李所长说,“你等我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气。”任老板说,“我等着。你也冷啊,一会儿到我那喝杯热酒吧。”李所长抱怨,“不省事,大冬天的,不歇歇,天天打。”任老板笑道,“打就打,不打要警察有什么用啊。”这话也没错,这一架,李所长绝对发财。两人说笑着,小紧那边的警察也过来了。两边警员碰面,查点死伤人员,立案调查,各种流程,不在话下。

报警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狗。任老板给黑狗打了电话,黑狗是个有分寸的人,他怕死的人多了,花钱太多,不好解决,但是,现在,谁还能拦得住小飞?黑狗说,“老任啊,报警吧,警察去了他就不打了,松子警局你熟,你给操操心吧。”任老板说,“黑狗啊,你报警吧,我不敢报啊,我怕小飞埋怨我。你放心,有我在,报警啥事没有。”

荒山野冷,李老三的人早跑的无影无踪,跑不了的,就是那横尸桥头的。

在白天,在生活中,每一条生命都鲜活有力,在黑夜,在此时,生命就如尘埃,血色,渗入泥土,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纪老大带人出去打架,人死在外头,有尸体能见父母家属的,也有只能捧回一坛骨灰的,更有骨灰和尸首都见不着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纪老大跟家里人说的都是,人在外面上班,出了意外死了,再送上钱,一律说是上班单位给的赔偿金。大多数家属并不知道孩子在外头的真实死因。无论如何,工伤意外死了,总比打架打死了让亲人好接受,也省去麻烦。至于李老三如何向死者家属交代,就不得而知了。

按当时的情况,一座桥分两地,属地管理,小飞这边归大松警察管,李老三被小紧通缉。李老三本来也不是小紧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谁也找不着了。松仁市这边,抓了几个小飞的手下,替老大顶了罪,进去呆些日子。进去的小弟小飞绝不亏待,给钱,在里面有照顾。小飞话付前言,李老三那边死了人,这才给死了的两个兄弟入葬。

那时候,火拼,死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可能还有人知道,但是已经没人说了,就算有人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了,年轻人永远看不上半老头子吹嘘自己的当年勇,江山代有人才出,时代要进步,岁月只向前。埋没了红尘往事,逝者的坟头已经长满了荒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