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志之起风云 第6章 西罩 玉娘

边城，梅宅。

芸香枕，鹅毛被。一番酣畅淋漓之后，云弃子扳过三小姐的娇颜，问道，“可还满意？”梅书意眼含春波，呢喃道，“好的很。”

玉体横陈。云弃子将那大如鸡卵的，红色朱砂的香囊挤破。一股不可言明的幽香荡漾开来。红渍滴落到梅书意洁白的身体上。云弃子用手掌将其慢慢晕开，让它遍布她的整个身体。

云弃子问，“何时走?”

三小姐道，“三天后。弟弟送我到大都。行程恐怕要一个月。”

无极地东北是绵延辽阔的万丈冰山，冰山那一边就是遥远的北际洲。边城所在是一片盆地，叫做无极盆地。无极盆地除了西面临异域悬崖，周围都被山川围绕。南部的群山中一条官道，通往的是百花省。无极地与百花省中间，横亘无极山脉，仅一座天云关可以通行。

云弃子道，“此一去山高水远，你要保重。”

三小姐将手上莲花金镯褪下，道，“此一去山高水远，给你留作纪念。”她心中期盼离开边城去大都做王妃，又还是多少有些不舍云弃子的。

三小姐含笑指指口中，“还有这里，也要奇香才好。”口吐奇香，自然更容易诱人。云弃子便要滴入，三小姐偏开头，笑道，“傻瓜。”指指云弃子的嘴。

云弃子会意，将香囊滴入自己口中，含一抹朱红，俯下身，亲吻入三小姐之口。窗外忽然一道闪电，是下起倾盆大雨。三小姐将云弃子紧紧抱住。唇齿缠绵，香囊所剩不多的红渍滴落白羽被，两人再此纠缠到一起。

折腾到了后半夜，三小姐耐不住疲劳，终于沉沉睡去。窗外电闪雷鸣，依旧倾盆大雨。云弃子穿上衣裳，翻窗而去。

***

大雨冲刷着山坡，房屋和土地。落到地上，溅起白雾，连远方的沼气都似乎被浇灭了。云弃子浑身湿透，潜伏草丛，偷偷摸摸顺小路下安贞山，看到安贞山陆陆续续有人马下山。山下有火光。

云弃子一入边城街道，只见到处是官府军士，还有安贞家兵，横冲直撞。西罩星被乌云遮挡，大雨滂沱。黑夜里，官军到处□□掠。哭喊漫天。一片混乱。

几个官军将云弃子围住，道，“夜间出来就是飞贼，看我抓住你，让你家人来赎。”。云弃子只好还击。打跑了官军。云弃子继续匆匆往家赶。云弃子的家里还躺着那个从异域带回的重伤女子。

路过酒馆，云弃子看见小志正在慌慌张张的收拾院子中的酒缸。

云弃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志道，“官军又借搜捕逃犯的名义出来打劫，我赶紧把这几缸酒搬进去藏起来。”

云弃子道，“这一次安贞军也出动了。”

小志竟然还笑得出来，笑道，“有便宜占当然出来，白抢谁不抢。”

边城，人少，地薄，穷，荒凉。气候阴冷，异兽出没。没有人喜欢边城，除了躲避仇人追杀的人和朝廷通缉的罪犯。边城的官府，每隔一段时间就搞一次搜捕逃犯活动，搜捕逃犯的同时也不忘打劫百姓。

边城的官府，最是腐朽。平时苛捐杂税，摆出各种名目来搜刮。每遇搜捕逃犯行动就更是明目张胆的明火执仗，甚至夜里街上的行人，不管你是不是逃犯一律抓走，然后敲诈家属钱财，若是没有钱财赎人，这人就成了逃犯了。

这便是官员贪腐，民不聊生。

云弃子说，“我去找郭首义,你帮我照看一下玉娘。”

郭首义是朝廷钦犯，他来西罩已经有些日子，一直是搜捕逃犯名单上的第一人。郭首义大个子，大肌肉，典型的西罩人模样，本是大都的禁卫军，据说官还做的不小，因得罪了上司，被罗织了罪名，他跑到了天涯海角的边城来避难。郭首义常来小志酒馆喝酒，与云弃子和小志都非常投契，相互引为知己。

小志笑道，“登徒子，请放心。你若找到郭首义就来我家地窖。看样子这一次搜捕要持续几天，我那里安全。”

***

云弃子是漫坡上被捡回来的弃婴，自幼生活在边城。

郭首义是朝廷的钦犯，躲避通缉来到边城。

小志，是为躲避仇家追杀来到边城的。

小志十八岁。

十八年前，他的父亲带着他来到边城这个世界的尽头，为的是躲避仇杀。小志的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儿，从不多说一句话，总是高度紧张，似乎他的仇人会在任何时间，从任何地方冒出来追杀他。偶尔喝醉，也会吹牛，说他有绝顶的法术和旷世的财富，说有朝一日小志将君临天下。

没有人把他的醉话当回事，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仇人来追杀他们。小志的父亲还是毫不懈怠的防御仇人，为此专门挖了一个地窖。后来小志的父亲因病过世。小志完全没有父亲的防备之心，经常带云弃子进这个地窖。

***

小志的地窖。

云弃子爱喝酒，三杯下肚，晕乎乎，云弃子醉醺醺说，“你父亲说你来要君临天下，你，你，什么时候，君临天下？”

小志举杯却不喝酒，随口笑道，“等你当了西罩皇帝。”

郭首义个头最大，一个人占了半边桌子，他做事认真，喝酒也认真，认真问道，“那我呢？”云弃子醉道，“我封你做镇国大将军。”

幔帘一挑，玉娘从里间走出来。这个地窖很大，里面有一间藏书房。玉娘手中拿着一本术，面色欢喜，“我找到这本书，小志，你家真是什么书都有。”

小志淡淡道，“家藏万卷书，说的就是我家。”

云弃子对玉娘说，“你身体没好，不要看书。”

玉娘，就是云弃子在异域带回的女子。她在昏睡了多日之后，终于醒来，身体也逐渐恢复。因为在异域生活多年不见阳光，她皮肤极为白皙，大大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连头发颜色也是浅淡，略成褐色。她是个好看的女子，不但好看，还很温柔，说话声音都软软的，而临危之时，却有着舍生取义的决绝。

郭首义问，“你怎么能在异域生活那么多年，我不信。”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玉娘一笑。

***

玉娘来自一个了不起的家族，西罩珠氏，这个家族世代研究异兽语，家族持有异兽语全书，也是教授西罩皇室兽语的老师。

然而近几代家族的教授工作却越来越力不从心，原因是西罩皇室贵族学习兽语的能力越来越差了。到了这一代几乎退化为零。他们有的虽然学习了兽语音节语法，却仍旧不能与异兽交流；有的干脆就无法掌握兽语发音。如今的皇帝西罩贞德圣主韵布罗本人通晓只言片语，却无法与异兽对话。太子韵繁誉，对兽语一窍不通，倒是二皇子韵繁音还能略通一些。

西罩皇室，御兽者。御兽是统治的依据，而通兽语就是能御兽的标志。太子学不会兽语，皇帝非常焦虑。朝中宰相常德君认为，这不是太子的问题，这是珠氏家族兽语老师的责任。玉娘之父被降罪处死，宰相常德君还要诛杀珠氏全族。

为了保全家族，玉娘和哥哥请求皇帝，以五年为期，自愿踏入异域，研习兽语。五年之后，他们将给皇帝献上新的兽语书，一定教会太子兽语。

入异域者死。这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哥哥死在异域。玉娘与异兽周旋，幸得未死，然而被困异域，始终不能出来。

“如果遇不到我，你就不会受伤。”云弃子曾内疚的说。

“如果遇不到你，我只能老死异域。”玉娘对云弃子说。

云弃子遇到玉娘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年。

***

“那你现在要开始写新的兽语书了？”小志问。

“对。”玉娘将从小志书房拿出的书摊开，“这是《四洲音标大全》，有它我就可以对照音标写书了。写成了，我就可以救我的族人了。”

小志没说话。云弃子也没有说话。他们两个想的是一样的，“你的书写成了，太子就能学会兽语了吗？”

“太子不会兽语，那将来怎么当皇帝。”郭首义摇头。

玉娘叹口气，说道，“其实，如今皇帝，早就不能御兽了。皇帝陛下虽能讲些兽语，却不能驾驭异兽。陛下见的异兽都是关在笼子里的。”

小志问道，“听说，当今皇帝贞德圣主是有异兽军团禁卫军的。”

郭首义曾做过禁卫军，因此清楚，摇头说道，“你说的那是古代，如今并没有兽军了，只有一批半兽军团。”

玉娘向云弃子道，“我早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云弃子奇怪了，“我就是我啊。”

玉娘道，“你懂兽语。”

云弃子道，“我不懂兽语，你才懂兽语。”

玉娘道，“我懂兽语，是因为我的家族百年来一直研习兽语。我们虽懂兽语，面对异兽，也就是说说话而已，并没有其他能力，而你，你在异域可以认路，身上有异兽气味。”

云弃子听此，笑道，“我习惯抹异兽香囊在身上因而有异兽香气，至于认路，听觉嗅觉都可以帮忙，并不难。”

玉娘摇头，“不，一般人没有这个本事。兽语发音，非常人可以模仿，一般人涂抹香囊也不能盖住人的味道，而你身上的体味却异兽气味融合默契，你在异域开去自如。异兽们完全当你也是…”

郭首义听的目瞪口呆，此刻抢答道，“也是一只异兽！”

玉娘目光庄严，正色说道，“对，他们当你是只不会说话的傻子异兽。”

小志扑的一声笑了。

郭首义却呆在那里了，这些应该都是御兽者该有的能力。也就是说西罩帝王才拥有的能力。郭首义来自大都皇庭，他深谙此理。

小志笑罢，漫不经心道，“云弃子，你跟玉娘学兽语吧。”

云弃子向玉娘问道，“你在异兽呆了四年，除了语言，还对他们有什么别的了解？”玉娘缓缓道：“我确实从异兽那里知道了一些兽国的事情。”

“异域广大，不下人间。在沼气深处，无尽的黑暗里，生活着无尽的异兽。他们也自己的大小国度。在漫坡与人交接之处生活的，不过是异兽里最弱小的族群，被强大的异兽打到了最不适宜异兽居住的人类边界。”

“你杀死的那只异兽，是边界兽王，在边界地区有一些实力，但是比起沼气内强大的异兽族类，还相去甚远。”玉娘徐徐道来。

“所以，异兽来人界伤人，也不过是因为落魄无奈？”小志问。

玉娘道，“基本上是，他们不愿意来人界。除非，有特别的理由。”

“比如什么理由？”云弃子问。

“我听说，异域内陆诞生了一位强大的兽王，身上长着翅膀，它吞并各个部落，很多被打败的异兽部落走投无路，为了生存，才逃到边界。”

云弃子默默想道：现在异域动荡，兽王尚未成势，皇帝若能此时挺进异域，即使不能建立一番功业，也至少可以阻止兽王壮大威胁人间。

可惜，如今的皇帝根本没有御兽的能力。

地窖顶传来声音，伴着官兵的喝骂和一阵摔摔打打。是官府又来搜查了。地窖里的人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忽然天空一个炸雷，强烈的风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