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志之起风云 第55章 西罩 势如破竹

大都，无名小店。

大都城繁华皆抛在脑后，僻静陋巷中，是断壁颓垣。高处尽被豪门富贵所占，留下山脚巨大的阴影，灌木无花，冷石寒瓦。破旧衣服上罗着层层补丁，粗裳芒鞋，步履匆匆的行人，他们脸色苍白，目光缺少神采，为了生计碌碌奔波。这是大都城最底处，普通百姓的居所，近年来越发比以前还要衰落了。

炊烟袅袅。小店里宾客冷清。启叔将几盘冷菜端上来，不过是掩人耳目。

予曦捋着脖颈垂下的头发，咬着嘴唇。左右桌上，坐的都是自己人。他们都在启叔说话，“总团现在出了分歧，有人已经不想复国了，咱们现在接到总团的命令都是举棋不定，朝令夕改，根本无法执行。”

“前几天才接道命令责怪我们行动不利，不如中洲麒麟团已经屡次行动，大有进展，让我们赶紧加快行动。过几天却接到命令让我们暂缓一切行动。”

在场的人都沉默着。总部麒麟团内讧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妥协派与复国派的矛盾越发激烈，甚至在南冥国内屡次刀兵相见，让一向听从总部指导的西罩麒麟团不知如何行动，时时处处，左右为难。

启叔道，“今天又接到总团的密函，”启叔扫视大家，“要调我们回去，接受总部处罚。”

众人愕然，有人说，“我们犯了什么错，处罚我们什么？”

有人说，“刺杀皇帝难道是容易的事，我们实在是没有机会。”

有人说，“恐怕是处罚没有抢先拿到宝藏。”

有人说，“是苏焰那个叛徒。”

启叔摇头，“这是妥协派发来的密函。因为我们一向按照复国派的指示办事，所以他们不满意，回去定要指责我们行动过激，而复国派必然也要怪我们擅自回国。”

众人纷纷点头，“这样说，我们不能回去。”

启叔道，“如果我们不回去，就等于抗拒了总团指挥。…”启叔没有说下去。但是每个人都明白，混在异洲的奸细，和本国断了联系，那又是什么后果？流落异洲，失去了领导，等于失去了信仰和目标。

沉默中，予曦欲言又止。

启叔道，“予曦，你有话？”

予曦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启叔，我们可能有很大进展。”

这话怎么理解？启叔问，“什么叫可能有很大的进展。”予曦道，“启叔你还记得那一天我带来吃饭的那个南冥同乡？他可能是皇室后裔。”

小店内一片哗然。

予曦和小志从没有断了联系。一颗灵犀石，两处相通心。小志从来没有避讳过予曦，他的所有的事情，他都告诉了予曦。包括他的彷徨和犹豫。他对予曦是完全开放的。即因为他钟情于她，也因为她是麒麟团。

予曦希望那是真的，又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有人兴奋，“我们要找的人终于找到了。”

有人怀疑，“这话不可以信。”

有人中立，“要知道可不可信，必须带这个人回南冥，登麒麟山。”

启叔最后开口，“予曦，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这个人。”

***

桐城。

不但启叔，再见小志，连予曦都惊呆了。现在的小志已经和离开大都时又不相同。他不再是虚弱的少年，眼神深邃不可洞测。发间的红色层层尽染，不是火焰，而是钻石，不是霞光，而是利剑。

他的笑容依旧，却让予曦和启叔都不敢再轻易靠近，他身上的气质已经蜕变，王者绚丽的光辉晃着世俗人眼。启叔几乎是当时就跪倒了。小志将他扶住，道，“启叔，你好。”

老泪纵横，启叔十几年没有哭过了，见到眼前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落下了眼泪，“南冥有救了。”他哭道。十九年亡国之辱，总团分崩离析之苦，这些都在眼前的光芒中黯灭。

小志的笑，如烁烁明珠，看一眼予曦，令予曦脸颊绯红。予曦道，“你变了样子了。”士别三日需刮目，王者月旬可蜕骨。小志笑道，“别来无恙。”

启叔稳定了情绪，说道，“总部麒麟团已经分裂。无论你是不是南冥皇室后裔，是不是我们的殿下，从你样貌我相信你一定是南冥高法者，有望点燃麒麟火的人，今日起，我带领南冥麒麟团，愿意只听从差遣。希望您能早会南冥，救国难。”

殿下。小志一笑。无论是不是这该死的殿下，他已经决定了，推翻韵氏王朝之日，就是他前往南冥之时。彼国路远，前尘无限。他信天揯星。

***

稻香城。

张小志信云弃子，云弃子更佩服张小志。三日之内，果然敌军撤退去。旌旗招展，退潮一般。新任稻城太守固守稻香城。援军总指挥安九国根本全无建树。

云弃子大军兵进稻香城。

天雷滚滚，黑云压城，电子流簌簌涌动，金属乱飞，电子流还引来了雷鸟百千，随意冲撞。所有稻城人都惊恐于这个可以操纵妖霉的人——人间兽王。

雷鸟之翼，异兽之爪，悉听差遣。

异兽压境，血雨腥风，兽兵所到之处，从没有见过异兽的人类军队不知所措，毫无应对的经验。只有溃败。

郭首义指挥的人类骑兵与步兵趁机掩杀，所向睥睨。稻香城唾手拿下。安九国丢了伞盖仪仗，屁股尿流逃回大都，新任稻香城太守还没有来得及得意自己的升迁就，就跟着逃走了。

稻香城大街之上，拦住云弃子的是十三位勇士。

这十三勇士，各个身强体壮，肌肉毕露，头系裹巾身穿铠甲，手拿利器，成人字形队，阻住主街路口，拦住了人兽大军的一个冲锋。云弃子来到十三勇士之前，高头大马上，瞥一眼，不屑道，“你们的主帅已经逃走，你们几个人能够阻拦我的大军？”

十三勇士领头者喊道，“我们不是要阻拦大军，我们是想和大帅谈一个条件。”

云弃子哈哈大笑，此刻，谁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十三勇士领头首领说道，“我们十三人来自稻香城士农工商，都是有些法力和本事的人。朝廷不仁，大敌当前，弃人民而去，我等愿意为满城百姓出头。”

“如果大帅愿意答应我们，不侵犯稻香城百姓，我们十三人愿意悉听大帅调遣，以死报效大帅，如果大帅不答应，我们就战死在阵前。”

云弃子道，“我是会怕你们能拦住我的大军？还是会需要你们几个那几分法力为我效劳？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可笑？”

红血丝在领头汉子的眼中宛如沁血，十三勇士毫不退怯。

“我辈生死不足惜，我辈亦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然男子汉当保卫家园，不因能力不及就不敢担当责任。”十三个人拉来了作战的架势，暗流涌动，果然都有几分本事。西罩高手皆在民间。

“我十三人战死阵前，一腔热血，甘愿洒尽，不负家园父老所托。”

云弃子哈哈大笑，举手叫停了身后翻涌吼叫的兽军。他不怕强敌，他钦佩勇士。云弃子大声说道，“为十三勇士——”云弃子下令道，“不得侵犯稻香城一草一木，一人一畜，违令者斩！”

云弃子占领稻香城，秋毫无犯。举城欢庆。

***

小志说，“为美人屠城，为勇士留城，做事不理智。全凭头脑发热。”

云弃子说，“非也。我屠城，为了让天下怕我，我留城，为了让天下顺我。”小志将手一摊，“你说的是一张一弛，治天下之道咯。”

云弃子摇头，“没读过书，我不懂。”

小志道，“凭悟性。”

小志问，“那么你说，下面应当进兵哪里？”

一张地图，巍巍展开。江河凝聚，汇于方寸。

云弃子随手点了点，“这里。”双鱼城。

小志问，“为何是这里？此时为何不一鼓作气，打进直辖省，直逼大都城？反而去那离大都千里之遥的海边？”

云弃子又随手一画，顺着那从东北到西南，蜿蜒的粗线，正是鹭江隔断南北。到尽头，云弃子再次点了一点那个点，道，“鹭江天险已经被我们占据了，只此一点仍是缺口。如果不夺下这一点，大都军队从这里杀到我们的后方，断我们的粮饷接济，我们腹背受敌，我们不可以长久。”

小志边听边点头，脸上微微笑。

占据稻香城就占据了鹭江上的要塞，向西方逐渐进入山区，地形复杂，常年沼气雾霭飘荡，除非异兽军队，一般的军队是不敢进山区过雾霭的。向东太渊山也是天险。然而过了太渊山再向东，就是沿海走廊，不但地势平坦，而且人口富饶，鹭江入海口的双鱼城更是一座富饶的大城。从双鱼城进入百花省的后方，是一条好走的大路。如果占了双鱼城，就掐断了这条通路，无极军就等于占领了整个百花省。未投降的百花省内城市，见援军无望到达，必然不再抵抗，只有乖乖投降。

英雄所见略同。

小志道，“如何分兵？”

云弃子道，“郭首义留下同你守稻香城，郭首义只懂军事，稻香城是大城，安定民心治理城郭还要靠你。异兽军进西山区，封锁鹭江上游——可惜玉娘不在。我只带十三勇士，去取下双鱼城。”

小志点头，道，“分派不错，只是那一句‘可惜玉娘不在’可以不说。”

云弃子笑道，“确实想念玉娘了。”

小志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翻着白眼，说道，“你如果只带十三勇士去双鱼城，我就信你这一句。”

云弃子领兵东进，楼船高耸，兵卒士气高昂，果然没有带其他将领，只有稻城十三勇士同行。只是还有一人，细腰猫尾，脸上带着丑陋的面具。夜行鬼甜儿。

小志朝云弃子别有意味的一笑，“只带十三勇士。”

云弃子道，“她是我的侍女，你若想要她留下，”

小志问，“如何？”

云弃子道，“那也是不可能的。”

楼船顺流，扬帆渐远，铠甲之光，尤自闪耀。小志自语道，“登徒子。”

***

大都震惶。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从皇帝到百官。叛军已经以鹭江为天险，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西罩国。

旱魃孤雄奏本，应当火速派兵守住双鱼城。贞德圣主摇手，“你不懂得，那里离大都千里，现在重要的是大都。大都才是国之根本。”

赫思昭奏，“咱们应当派兵攻打稻香城，收复失地。”

常德君说，“鹭江天险，我们过江不如等他们过江。谁先过江谁吃亏。”

令侯酱奏，“咱们赶紧招兵吧。军队恐怕不够吧。”

赫明德说，“招兵要有钱，我们现在财政吃紧，要征兵就要先增税。”

贞德圣主喝道，“都闭嘴！”

朝堂瞬时安静。贞德圣主说，“叫万国寺云烟子长老。”

稍后，侍臣回来，报道，“陛下，万国寺昨晚闹妖怪，云烟子长老降妖受伤，来不了了。”

贞德圣主只觉的头晕目眩，人影乱晃。真是荒唐!真是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