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志之起风云 第54章 西罩 桐城约

桐城。

夜色微寒，西罩硕大，桐城寂静。

张小志站在城楼暗处的角落，飞檐的阴影遮住他整个身体，他依着冰冷的青砖，可以看见城内城外一片黑暗。

一个比小志高处一头的影子笼罩过来。小志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青铜剑暗绿的锋芒一闪，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滚楼城楼。高大的影子闪出来，应在西罩清凌凌的光芒下。云弃子将漫坡流光的血渍在自己身上擦净，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志笑道，“你不但知道我在这里，还替我杀了要杀我的人。”

云弃子道，“我刚好睡不着，来城楼上看一看布防。正好遇见这个人要杀你。你却一无所知。”

小志看看下面滚落的人，冷哼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很喜欢打仗。”

云弃子道，“不错。我喜欢打仗。我要打到大都去看看，若能，就打到海东边去看看。”然后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是谁要杀你。最近颇有几个高手。”

小志道，“都死在你的布防下。”

云弃子正色，“这是军中，来这里杀我的人，哼，他们就是自投死路。”

小志朝云弃子犯了一个白眼，“我不是你的人。”

云弃子笑道，“何必这么大脾气，到底谁要杀你，你也应当小心。”

西罩横在天际，不知道是阴影还是光影，任云层漫过，时明时暗。小志的一缕红发垂落，在夜间与黑色无异，戏虐说道，“我不知道，中洲西罩，哪里都有可能，不过我知道的是，只要有你在，我死不了。”

“中洲西罩？”云弃子奇怪道。

小志指着远天，“天揯星亮了。天下观星师皆知，那是南冥兴国的征兆。”

云弃子茫然。小志道，“天象曰：天揯亮，南国兴。如今，南冥一片狼藉，要兴起，必当有人要重整河山，”转向云弃子，“难道，天揯为我而亮？”

云弃子恍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为你而亮。”

小志道，“我…”第一次的犹豫和徘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云弃子哈哈大笑，“你不普通。我云弃子平生只看重两个人，你是最重要的一个。由我看重的人绝不普通。”

云弃子面朝西罩，巨星如镜，桐城城楼高耸，兵器森森，“等我称王西罩，我陪你跨海南征，收复南冥。你做南冥主，我是西罩王，到那时，我们共同起兵，灭中洲，分天下，可好？”云弃子转头，一脸意气飞扬。

西天璀璨，劲风扫过面颊。凛凛桐城楼，巍巍兽军营。

小志同云弃子对视半晌，笑道，“这主意还算不错。只是我听说稻香城的大兵三日内就到桐城了，你倒是自信，已经做了西罩王了？”云弃子笑道，“我乃人间兽王，西罩早晚是我的，有何不自信？”

两人一同大笑。笑罢，小志又回到了旧时慵懒模样，打着哈欠道，“我去睡了。你接着看你的布防吧。”

云弃子朝他背影，道，“勿今日忘桐城约。”

***

云弃子确实自信过头了。稻香城的大军兵临城下，第一日，梅隐丹的大马就踏进了护城河。

没有人见到兽军不震惶，除了梅隐丹；没有人见了云弃子不恐惧，除了梅隐丹。云弃子天生的克星，安贞山的真主人，十几岁开始就带军打异兽，守漫坡，镇边城。他知道怎么对付异兽大军。

更兼一位冯燕**师。

冯燕，太渊山真人，踏着七彩祥云飘在阵前，拂尘挥舞，撒豆成兵。万梓春阵前指挥，兵马成阵，杀伐果决，专攻人军。梅隐丹专打兽军。

云弃子军大败，稻香城军差一点就杀进了桐城。马蹄在护城河水乱踏，城上万箭齐发，雷石齐下，好不容易才将稻香城军队杀退。桐城守军狼狈不堪。

第二日，第三日，云弃子又连败两阵。桐城军守住城门，不敢出战。

梅隐丹，冯燕，万梓春，三个人各有所长，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云弃子在营内发狠，蹲坐主座上，不时发出非人类的嘶鸣。此时甜儿身体已经恢复，走进厅内，绕到座位，环住云弃子喵呜道，“我晚上到他们营中刺杀了那个梅隐丹。”

云弃子挥手臂将甜儿打开，继续嘶鸣。

郭首义道，“万梓春的统兵确实厉害，但是也不是没有破绽…”

云弃子的嘶鸣打断了郭首义的话，郭首义没有敢再说下去。

云弃子停了嘶鸣，以一种恐怖的声音说道，“我明日阵前要杀了冯燕。”

大营沉寂，怎么杀？没有人敢问。

半晌，还是小志翘着二郎腿，幽幽问，“你怎么杀？”

云弃子翻起眼睛，红丝密布，盯着小志并不说话。一股风雷涌动的力量在营帐内扩张，满满的电子流让人身体发麻。小志感到了，大概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杀气，那股力量。云弃子的电子流已经又练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主座铁椅，同着椅子上的云弃子，腾空而起，随着几道银光乱窜，吓得营帐内众人纷纷避闪，几颗银光溅到小志身上，小志不耐烦的掸开，道，“行了，都知道了，你又升高层次了。”

云弃子落地，道，“我本想再等几天有必胜的把握，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等不了了。”

小志道，“所以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云弃子斜了小志一眼，道，“闭嘴。未必就不行。”

小志道，“即便可以，你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阵前大开杀戒，伤及无辜。”云弃子双眼翻红，乜斜道，“有何不可？”

小志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云弃子盯着小志发出嘶鸣。

小志说，“给我三天时间，我可以让城前大军原路退回稻香城。”

营帐内，将军们面面相觑。云弃子道，“你在说胡话吧？”

小志道，“守城三日，难道你们守不住吗？”

郭首义道，“守三个月也守得住。只是他们怎么会退兵呢？”

小志看向云弃子，“三日他们要是不退兵你的电子流就可以杀遍阵前。”

云弃子再次发出非人类的嘶鸣，道，“我给你三日。”

***

大都，紫霞殿。

不知书信是何人传入的。梅书意清理云鬓，对镜看了半晌，才慢悠悠的接过来，看了信笺的蜡封，立刻变了颜色。熟悉的安贞纸笺，熟悉的父亲笔迹，等到读完，梅三小姐眼中含泪，慌慌起身，道，“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贞德圣主在望海台。一队舞女才创编了新舞曲，贞德圣主笑道，“正想着你呢。”

梅书意委委屈屈，道，“皇上派了我弟弟去前敌打仗…”

贞德圣主道，“你弟弟？”

梅书意自觉失言，掩口撒娇，在皇帝怀里揉腻半晌，才说道，“我自幼在边城长大，多亏了安贞家照顾，安贞梅家的弟弟也算是弟弟。”

贞德圣主捻醋道，“你莫不是和这个弟弟…”

梅书意吐气如兰，撒娇道，“皇上，你可真坏…”

不管前敌刀光剑影，万里江山不敌美人一颦笑，所谓风流天子，就该如此。一纸诏书，梅隐丹被皇上亲自招了回来，前线杀敌有功，封了一个永明省军事提督，择日出行南省。

梅书意终于放心了。

安贞蜡封，父亲亲笔：吾儿，边城陷落，云帅待我尚好，父仍居旧所，身体安康，衣食如常，勿念。汝兄奔赴前线与云帅作战，需务必使退出此战，否则父性命不保。切记切记。

无论在大都有怎样的荣华富贵，总有一棵心头的刺，那就是边城老父的安危。如今这棵刺破壁而来，急急如律令。云弃子，你这个坏蛋，竟敢威胁我老父亲…

信当然并不是云弃子让梅老爷子写的，梅书意却必须把这笔帐记在云弃子身上。张小志的第二个命令给到苏焰。

***

大都，多明宫。

鹭江江底的十八箱宝藏一一启出。皇帝御林军护卫，万国寺法师出马，再没有一股势力敢来争夺，宝藏顺利抵达多明宫。

金箱玉器，镶嵌的宝石，光华缭绕。无需开箱，这箱子本身就是旷世珍宝。贞德圣主欣喜若狂，一一观摩，指着箱子道，“何谓珍宝，金银珠宝难道我西罩国没有？艺术品，艺术品才是珍宝。看这是南冥皇室祭祀的场景，看这图案、雕刻、花纹，哪一样不是上乘艺术。看这整颗红宝石的红日气派，就是我西罩艺术流派里不可能呈现的，因为我西罩没有这样的红日…”

贞德圣主滔滔不绝，繁音却额角出汗，艺术，他懂得。

贞德圣主忽然挺住了话头，面带巨大的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连三只箱子，一面的宝石都被粗暴的撬走了，皇族的裙子失了光泽，好像破衣烂衫，正是红莲帮女孩子们的所作所为。繁音道，“都是儿臣看守不利，那几天儿臣被父皇叫回大都，有贼人趁机盗走了箱子上的宝石。”

“荒唐！”贞德圣主大怒，“无能！”

繁音大气不敢喘，听着皇帝的呵斥。

他的护卫军总管苏焰跪倒在地，“陛下，此时发生在二殿下回都的时候，都是臣等护卫不利，才导致陛下的物品收到损失。”

贞德圣主看一眼这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道，“你是何人？”繁音连忙替苏焰答道，“他是我的护卫军总管。”

贞德圣主道，“你护卫不利，使人损坏了皇家宝物，该当何罪？”

正是机会，苏焰道，“微臣罪该万死，但是臣已经查出是何人破坏了皇上的宝物。”贞德圣主问道，“何人？”

苏焰道，“是一个江湖帮派，叫做红莲帮。”

繁音有些责怪苏焰鲁莽，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情，把责任推到一个江湖帮派，恐怕不能消除了父亲的怒意，搞不好还会让自己显得更加无能。

果然，贞德圣主颇为不屑，哼一声，道，“一个江湖帮派，你们都对付不了？”

苏焰跪倒再拜，道，“陛下英明，不是我等无能，是这个红莲帮背后正是有朝廷的官员撑腰，才能如此大胆。”

贞德圣主惊异，繁音惊异，贞德圣主问，“什么人给红莲帮撑腰，抢我的东西？”

苏焰道，“我料这人也不知道是皇帝的，只以为二殿下的…”

贞德圣主怒道，“快说！”

苏焰说，“稻香城太守万梓春。”

***

光明殿，贞德圣主怒意不减。

宰相常德君小心翼翼道，“这个万梓春现在前线作战，打的叛军几次大败，现在罢他的职对战事非常的不利啊。”

贞德圣主拍桌子道，“他手握重兵，却对朝廷不忠，我不罢他职，等他造反吗？”常德君不敢在说话，贞德圣主还是不依不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区区的太守敢觊觎皇家的东西，背后未必不是有更大的势力撑腰！我还没有死，就想要我的东西，还在我耳边造谣别人，真是岂有此理！”

常德君头上冒汗，哪还敢再说一句话，贞德圣主怀疑他和太子了。

繁音在一旁趁机煽风点火，道，“我西罩能者如云，难道只靠一个万梓春吗？”这一局，因为苏焰在皇帝面前的几句话，他成功扭转局面，大胜太子党。繁音不胜欢喜。

万梓春被撤职查办，梅隐丹被调回了大都城任职，前线铁三角只剩下了冯燕**师。还有一个糊里糊涂只是到吃喝玩乐的皇亲国戚安九国。

繁音推荐的稻香城新太守上任，梅横山立即写信召回了冯燕，冯燕不能为繁音的人卖力。

后来押解万梓春的囚车在路上被劫走，万梓春不知所踪，传说正是红莲帮所为，更印证了贞德圣主的英明。

朝廷大军撤兵桐城，退守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