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志之起风云 第50章 中洲 屠龙

马草坡*断魂斩

关了灯。屋里一片黑暗。弥法知道，暗中有一双鬼魅的眼睛在盯着窗口，鬼笑里还带着淫邪。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死期将至。

弥法害怕屠龙紧张，毕竟，他名字虽然霸气，却只还是一个孩子。弥法柔声与他聊天，“你是哪里的人？”

“屯城郊外。”

“哦？”弥法笑道，“我去过屯城呢。”

“那一年台风，我们家都没了，出来逃荒，结果我染上了疫病，我的家人，…”他略迟疑了一下，“怕被我传染，就把我仍在乱坟岗。然后，是鬼老救了我。”

“所以你还是有些感念鬼老的。”弥法说。

黑夜中沉默。

弥法握住屠龙的手，希望传给他更多的力量，“一会儿我召唤来断魂斩，将会耗尽全力，晕倒过去。你要自己动手，一定要勇敢。斩断控脉，就能摆脱鬼老的控制。”

屠龙的手在抖，紧紧的握住弥法的手，“姐姐。我可以吗？”

弥法此时没有任何法力去预知未来，但是，她温柔的抚抚他的头发，浓浓的爆炸头，如直立起来的细铁丝，磨得手心酥酥。弥法温柔说，“相信我，你一定能成功，我是预言者。我可以见你的成功。”

屠龙得了信心，深深点头，“姐姐，…如果我成功了，我不想杀鬼老…”弥法温柔道，“没关系，既然你获得了百分百控制自己的能力，谁还能逼你做什么？”

屠龙精神振奋。

召唤断魂斩，对于弥法的法力本来是一件不难的小事，但是现在，她身受重创，法杖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只凭半幅残躯。

弥法说，“我开始了，你不要怕，要勇敢。”

弥法的身体格外战栗，那是所有法力最后耗尽的征兆，那一刻她怀疑她打错了主意，断魂斩召唤出来就是她的死期。内里痛苦，自我让她停止这恐怖的消耗，肉身之躯总有尽头，不能一次又一次超负荷运行，理智却让她不断聚集，法念区区，意念耳耳，破除最后一重障碍，弥法轻唤一声，“来。”

本应该声音傲娇，动作潇洒，一个转身，手中就会多一柄光华之剑，那剑有形无质，汇气而成，再耍几个花腔，附赠一笑嫣然。可惜，不能了，弥法的声音软的似无力的棉，屠龙把它当成了对自己的呼唤，急急应“我在。”人挪上来，弥法直接晕倒在了他的身上。最后那一刻，弥法竟然和鬼老是同一个愿望，只愿他是真天癸，当得起他的担当。

***

天癸屠龙出，诸法回避。

屠龙感到她柔软的身体，仿若无骨，如衣服般散在自己身上，她已经被汗水完全沁湿，周身湿漉，借着一股幽幽白光，看见她紧闭双眼，紧咬的牙关。——幽幽白光，他的目光那光影之剑吸引过去。

他从她唯一的手里，接过那光影之剑。断魂斩。他不懂，这剑到底有什么法力，她说了，“用剑斩断你自己身上每一处筋脉。”

她说，“不要怕，要勇敢。

剑如此之轻，握在手中完全没有重量。如果她没有晕倒，她将为他斩断控脉，她说，我如果没有受伤，我替你斩断控脉，可以不疼的，但是，她晕倒了，要靠自己。不要怕，要勇敢。

不要怕，要勇敢。

他信她，他从看见她第一眼就信她。他要赌。他还年轻，他要为自己而活，他不想做任何人的傀儡。

他不怕疼。他挥剑朝自己的手腕砍了第一剑。没有血，光影之间，气流而成，但是疼痛和真正的剑看到手腕没有区别。他咬住嘴唇，险些叫出声音，豆大的汗珠涌出来。浑身颤抖。疼。

疼。但是不能出声音，不能被别人外面的人发觉。

他再次挥剑。

这就是千刀万剐，活活凌迟吧。他痛的几次昏厥，醒来，看见她苍白的脸，不要怕，要勇敢，是她的声音，他横下心，赌一个自由之身，拼一个碎尸万端。再次挥剑。不要怕，要勇敢。

断魂斩，挥尽时，周身邪祟断魂魄。

他靠着床栏，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慢慢的消融，疼痛也逐渐的散去，身体开始变得清爽起来。他靠着床栏，不断喘息中睡着了。醒过来时，晨曦已经打进来，隐隐透过窗帘，白蒙蒙，眼前的一切还没有变，她还是一动不动晕在床上。断魂斩已经不见了。他动动身体，除了轻盈些再无变化。昨夜挥剑自毁的疼痛早就烟消云散。

他伏过去，轻唤，“姐姐。你死了吗？”

***

是被晨光蒙蒙的白照了眼睛醒来的，还是被屠龙喷在脸上的气息和慌慌张张的声音惊醒的？弥法无力道，“敢咒我死…”他高兴了，“姐姐，你没有死，太好了。”

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随着弥法更加清醒，心也更加收紧，此时如果幽冥的人进来，她全无任何能力反抗，只能如砧上之鱼。

“你成功了吗？”弥法问。

“我…”他表情无辜，“反正很疼，我也不知道成功没有。”

门外有声音，“起来了吗？该吃药了。”屠龙不知如何回答，用眼睛征求弥法的意见。弥法只怪自己晕了这么久，伸手去抓他的脉，手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把手递过来。

弥法摸不出脉象，昨晚精力耗尽，现在半死不活。平生没有这么不争气过，弥法强力要起来，终是不能够。又倒回去。被屠龙一把抱进了怀里，嘴唇贴下来。

弥法气的发怔，没力气推开他，正要骂，被他一口咬住，门开了，外面的人进来，看见这情景，又退了出去。门关了，屠龙起来，满脸通红的，委屈万般的说，“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我就是不想吃药。”

弥法快被他压死了。弥法下了决心，法力不能快速恢复，只能被人当作鱼肉，在这幽冥鬼教中绝没有好下场。弥法唤屠龙，“过来。”屠龙过来，弥法拽住他的衣服，“我渡气给你。”

头发砰炸，傻乎乎的屠龙问，“怎么渡啊？”

***

弥法把所有的被子都给自己拉过来盖住，不管屠龙。屠龙在生气，弥法知道，不过没关系。弥法感到她的身体迅速的恢复，体内法场复原，连伤口都愈合了更多。这场渡气，非常好。屠龙年轻，根基深厚。弥法心里喜悦，渡气术真是个好法力，只是，…想到刚才，红了脸，不由得将脸深深埋进被子，心里一片空落落的荒凉。为什么不是他。

都是命运安排。

屠龙终于来问罪了。他气鼓鼓的嘟囔，“那人是谁？”

刚才，弥法在迷离中没忍住的乱叫，唤了谍照的名字，屠龙很生气，“我们两个在做事情，你干嘛想别人？”弥法说，“闭嘴。不管你的事。”

他急了，坐起来，“我…”似乎是他是受了委屈的那个，想说什么又没说出什么。弥法看见屠龙脸都涨红了，也坐起来，穿上衣服。弥法不想再提昨晚的事，她说道，“走，出去，你把他们的药喝了。”

屠龙怔道，“不要出去，我不想喝药。”

弥法耐心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昨晚成功没有。”弥法的法力已经恢复些许，她心中有了根基，不成功的话，她还可以跑了。

***

鬼老诡异的目光，看着屠龙喝下了那一碗药。

弥法不安的目光，看着屠龙喝下了那一碗药。

屠龙抱着碗，看一眼鬼老，看一眼弥法，喝下了那一碗药。

咽下最后一口，他的眼睛竖了起来，放出一种痴呆的光。鬼老的脸上露出今天第一丝笑容，弥法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应该是这样啊，难道命运还有其他的安排？

屠龙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失神，

鬼老以一种奇异地腔调，吆喝道，“天癸屠龙，向我展示你最大极致的法能。”

屠龙机械的点头，弯腰，如同一个木头人，口中说道，“好的。”

只见他双脚点地，一只火箭一样冲向了天空。就算弥法看惯了惊天法力，也曾在大帝面前领教过风雷神威，但是还是为屠龙冲天的速度震惊。

天空似一张网，罩住了之下万物神通。屠龙在中空停留，带起强劲气流，一瞬之间，变作了一只雄鹰，巨大的翅膀展开铺天遮云。弥法，鬼老，以及所有的人，都惊得张开了嘴巴。变身者，真的出现了！

马草坡上，一片惶惶草场，牛羊惊惧，教徒驻足。片刻，幽冥神教所有的信徒从各个方向聚来，在此仰望天空。天空之上，雄鹰几上几下，忽然俯冲，巨翅忽闪，等到落地，一个打滚，变成了一只猛虎，白斑金睛，前腿支地，昂首震吼，牛羊闻声瘫倒，教众惊慌跪地，叩拜不止。

变身者，幽冥神教的真正的天癸，传说中的水皇掘墓人。

去掉那一端阻脉，成就这滔天神法。每一种变形，都带着一段特异的法力，并不仅仅是形态而已。弥法第一次对命运的安排感到不满，她在害怕，隐隐恐慌，他会不会伤害到她的大王子？

鬼老的声音，带着十分的得意，“杀了她，那个女人！”鬼老的手指向了我。弥法想杀鬼老，鬼老也想杀弥法。

弥法刚才被变身者的出现震惊，此刻回过神来，立刻就跑，屠龙的速度快如闪电，远超过想象，弥法甚至来不及思考，锋利的虎齿已经碰到了她的喉咙，冰冷冷带着津液。时间就停在了那里。虎齿锐利的划过弥法的喉咙，忽然消失了，一股绵软的温润覆盖了过来，轻轻吮吸。弥法惊异之极，屠龙已化作了人形，还是那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轻吻她的脖颈。

弥法惊慌未定，屠龙笑道，“吓到你了是不是？我一直看着你，你吓得眼睛睁那么大，嘴张那么大，太好笑了。”边说边比划，哈哈大笑起来。

弥法确实给他吓着了，几乎恼了。但是，被吓得更深的是鬼老。不等弥法说话，鬼老先骂道，“小畜生，你聋了吗，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让你杀了她，杀了她！”

屠龙松开弥法，朝着鬼老一步步走去，鬼老不由得后退。屠龙挠挠头，“鬼老阁下，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不想做你的傀儡。昨晚姐姐给了我一把断魂斩，我已经斩断了自己的控脉，现在我已经不听你的指挥了。刚才，我不过是逗姐姐玩。”

需要说这么多吗？弥法估计了一下形势，她杀不了鬼老，屠龙也不会动手，但是还有一个办法逼屠龙出手。鬼老今天必须死。

弥法凭空抓出一把利剑，出其不备，奔向鬼老，直刺咽喉，鬼老侧身躲闪。躲过去并不吃力，鬼老顺势抓来，被弥法空袖甩过。弥法的法力比她想象的恢复的要好，那是因为屠龙的潜能远远超过想象。但是弥法此时的能力还是打不过鬼老。几个回合之后，鬼老的利爪抓住了弥法的喉咙。

屠龙急切到了。果然和弥法预计的一样。不仅仅是年龄的原因，他人生前十几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逃难小孩，没有阅历，没有知识，没有见识，他冲动，不能沉稳，不懂判断。看到弥法有危险，屠龙上前援救，没有分寸。弥法故意往后，使得鬼老利爪更加撕扯，脖子鲜血喷出。屠龙大慌。鬼老不松手。屠龙撕鬼老的手，他的能力已经远大过自己的想象。鬼老一声惨叫，已经中招。弥法脱身，就势在鬼老身上插下利剑。

鲜血喷涌，溅了一地。

屠龙托住弥法，“姐姐，你没事吧？”弥法瞥一眼鬼老，已经倒在尘埃，气绝身亡，这才拼命咳嗽起来，喉咙嘶哑，“没事。”

***

空广的滨州郊外，马草坡绿野，这里是幽冥神教总部，许多教众惊骇于眼前的突变，那些略有级别的护法尊者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弥法命令道，“飞到半空。”屠龙不明白，还是照做了。

他忽生一对翅膀，磅礴硕大，还是人形，飞上半空，高高在上，使众人皆可见到。我很满意。弥法站在他的脚下，用了传声之术，使声音显得更宏大更有震撼力：

“真正的天癸已经降临，鬼老荼毒教义，妄想控制天癸，已经被杀了。现在幽冥神教皆归于天癸统治。天癸万岁！”

巨大的翅膀轻扇，气流随之翻涌，轻轻拍打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迎风而立，宛如天神。

教众随之高呼，“天癸万岁！悉听天癸安排。”

屠龙在天，大概也享受这被万人敬仰的时刻，他咧开嘴，笑的合不拢，争着说道，“还有天母。我们昨天白天就在这里成的婚，已经拜了天地祖宗，你们都看见了。晚上我们已经圆了房。她是我媳妇，天母，你们也得听她的。”

虽然，…但是，弥法无奈…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