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志之起风云 第28章 中洲 长生

小公主回到菡萏城第二天，大帝彩虹宫大排筵宴。

彩虹宫大殿张灯结彩，水晶宫一般处处是光华照人。大帝喜爱举办大宴会，每一次都隆重热闹，极尽奢侈。一排排宫人拖着长裙，手盆银盘酒具，来来往往，歌女舞姬、杂耍艺人纷纷彩服就位。王公大臣盛装出席，表面兴高采烈，笑语欢颜，实际上都行为谨慎，小心翼翼。

大帝与倾城皇后坐在正座，头上是一副奇妙的水晶落霞景观，即是用水造型的流动的一副景致图，有落阳晚霞飞鸟，座下的人能感到余晖温暖——为了起装饰作用。倾城皇后抬头看，对大帝说，“你又搞得什么鬼？”大帝道，“喜欢吗？”

倾城笑道，“倒是有意思，你把放我们对面，我慢慢看。”

大帝见倾城喜欢，立刻将水做的落霞景观移到对面，让倾城皇后观看。满座的人都纷纷跟着鼓掌赞叹。

弥法深得倾城喜爱，如今是大帝面前第一个红人。她的座位就在大帝与倾城左侧的小桌，与大王子同席。他不理睬她。她也不理他。

这里同席却互相不理，坐在大帝与倾城另一侧的小桌上，那两个人却是嘤嘤哝哝，好不欢乐。那是小公主与海外神仙岛的牧野垂。那是一位风姿翩翩的佳少年，这少年，身若带大海之风，脚若踩九霄之云，空灵灵如天外来客，飘飘然似海外神仙。在这繁华俗世宴席间，他超脱出尘、跃然生辉。

弥法不由得看牧野垂，——年且少，涉世浅，心存爱憎，眼有情义。

牧野垂把目光移过来，弥法把目光移走了。

拖着长裙的宫女走过来，盘子里托着几把酒壶，装的是不同的美酒，半跪问牧野垂，牧野垂依旧盯着看他的人，小公主拉牧野垂的袖子道，“问你呢，你喝什么酒？”

牧野垂随手指了一壶，小公主撇嘴道，“柠檬清韵，我最不爱。”说着另拿了一壶。牧野垂问，“对面那是你的哥哥，同席的是你嫂子？”

小公主道，“那就是一个女官而已，因为治好了我母亲的病，父皇母后都喜欢她，又是哥哥的修行老师，因而才让她坐那里。”

牧野垂道，“不通不通，那个位置，只我们这样的关系才能并坐。”

小公主对牧野垂道，“我们什么关系？别忘了，你是伏休送我的奴隶。”

牧野垂哈哈大笑，不想这笑声大了，引来很多人侧目。

原来这大帝的盛宴，虽然歌舞升平，但是说白了都是大帝为逗他的皇后开心举办的，来者都是陪着大帝和皇后玩的，没有敢独自大声欢笑，他们的笑也不过是陪笑而已。牧野垂这一笑，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却引得大家都去看他。

大帝道，“牧野岛主，你这次来的好。前几日我皇后生病，我着实当心，想着如果有长生不老的秘方就好了，听闻海外神仙岛的人可以不死不老，你们可有什么秘方？”

牧野垂道，“那是谬传。我海外神仙岛的人并不能长生不老。若真的能了，我又怎能当岛主，我就永远是岛主之子了。”

大帝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有理。

大帝继续道，“那么你游历海外，可听说过长生不老药？”

牧野垂道，“我对长生不感兴趣，从没有注意过。”

小公主笑道，“谁不想长生不老呢？若能活千年，你会不愿意？”

牧野垂笑道，“人生在世，只因为有限时光才觉弥足珍贵。况且时间本来就是相对的，我们的一天，是蝼蚁的一年，我们的十年又是神仙的一天。若是有趣，一生足够，何须千年？若是无趣，长生倒是一种惩罚了。”

小公主盯了牧野垂半晌，牧野垂笑道，“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

小公主笑道，“你这人有趣。我想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宴会开始了，十几个舞女拖着长长的彩裙，踏着欢乐的鼓点，舞进了大殿中央，四周环坐的大臣们也开始频频喝酒吃菜，互相寒暄。

一段歌舞完毕，礼乐官开始呈上各大臣为皇后新居建成献上的贺礼。

无非是各种奇珍异宝。其中一条来自修罗岛的双层白玉石屏风颇受倾城皇后的喜爱。这屏是一块完整的玉石，温润可爱，珍奇之处在于，白玉石可以感应空气中温度和湿度的变化，纹理随之变化，白玉石尚的图案也随之变化，更奇特之处是，从另一面观看白玉石屏风又是透明的，因而摆着做屏风时，屏风后面的人是可以看到外面。

还有献上了深海鱼胶。在靠近北际洲的北海中有一处极深海沟，中洲传说，海沟内有比白蛟还恐怖的海兽，可将生物吸入海沟之内。海沟之内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胶状物，刮下来就是深海鱼胶。在中洲深海鱼胶是极为珍贵的。中洲的药师认为深海鱼胶是一味难得的药材，可治疗多种疾病。中洲人不知道，北海海沟内并无海兽，吸引万物的只是一股深海漩涡，而所谓的深海鱼胶就是被吸入死亡的生物遗骸化作的污垢。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对于北际人这种说法，中洲人从来不屑一顾，他们认为北际人愚钝，不识货。

中间夹杂一些节目表演。然后接着展示贺礼。

礼乐官宣布下面是大王子的贺礼。

大王子应该是历来没有给大帝和倾城皇后献过什么珍贵的礼物，大帝似乎也是毫无期待的样子。果然上来的竟然是一般唱曲子的小戏子，虽然歌声婉转，小戏子们也清新可爱，但是这种小戏班实在是没什么稀奇的。

领班的小戏正是苏焕。

谍照道，“你倒是狠，把我的戏班送人了。”

弥法道，“早说你舍不得这些美女。”

谍照道，“你是为长老教化我不要贪图声色？还是妒忌人家貌美能歌？”

弥法道，“我是怕你死了，这些人流落街头没人管。”

谍照咬牙切齿，瞪她一眼。

此时听倾城说道，“这姑娘唱歌真是好听。这是我多年没听过的家乡民谣，唱得音韵口音丝毫不差，快请那领唱的姑娘过来。”

苏焕，明衣亮服，步伐款款，到了倾城皇后面前。

倾城皇后亲切问道，“你是离岛人？”苏焕道，“是。”

倾城皇后道，“会说离岛土语？”苏焕道，“会。”

倾城皇后拉起了苏焕的手，上下打量，苏焕眉目间那一股淡淡的哀愁击中了倾城皇后的心。倾城皇后连连点头，不由颇为感激的对大王子说，“你费心了。”

大帝见倾城满意，自然就满意了，对王子道，“难得你也懂事一回。”

歌舞又继续了。几段节目后，继续献礼。

下面献上的是一只猴子。

这猴子通神白毛，一双红宝石般玲珑剔透的眼睛，勾着手走上来，一摇一摆，仿佛一个真人。弥法见了这猴子，吓得手中酒杯跌落，红渍透了衣衫。幸好无人看见，所有人都注意这只猴子。

灵修者已通身都是汗，这猴子，来了。

进献猴子的是镇西侯，他常年驻守西陲，本月入菡萏城述职。镇西侯亲自为大帝和倾城皇后介绍，说是这猴子生自西方无尽山，精通人语可以说话，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自己亲自试过，问了它无数问题，这猴子竟然全部知道，因此才上献给大帝和皇后。

大帝哈哈大笑，道，“我不信。”

倾城笑道，“我问它。”边说，“小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

猴子双手搭在胸前，眯一起双红眼，张口开始说话了，“人爱什么颜色，也不是固定不变，有时现在爱一种颜色，过几年又爱另一种颜色，有时人爱什么颜色，自己也不是立刻就说出来，比如皇后你，有时觉得绿好看，有时候又喜欢青色。”

倾城笑道，“这猴子，也太乖了。”

小公主抢着问道，“小猴，你知道世界上最高的山？”

猴子答道，“北际洲与西罩洲的边界，连绵千里的万丈冰山，那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因又高又寒，至今世上也无人穿越过。”

小公主惊奇的笑着，对牧野垂说，“你问。”

牧野垂笑着摇摇头，道，“我不问。”

小公主不顾他，又问，“小猴，你知道世界上法术最强的人是谁？”

猴子道，“如果说，从古至今，所有的人中法力最强的，当属五千年前西罩国第一位君主韵赫萝，他法力无边，力大无比，能踏地擎天，驾驭百兽，不仅人类，天下生灵皆归其领导。如果说如今活在世上的，法术最强的，当属中洲水皇大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者。”

大帝哈哈大笑，小公主颇为高兴，说道，“父皇，你问它。”

大帝想想，问道，“猴儿，你可知道世上有长生不老药？”

猴子道，“世上的确有长生不老药。”

群臣早就窃窃私语，大帝惊喜道，“在哪里？”

猴子道，“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颗心便是长生不老药。”

满朝的窃窃私语都停了，朝臣各个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大帝问，“那我现在杀了你，吃了你的心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老？”

猴子说，“不可以。”

大帝问，“为什么？”

猴子道，“因为我的七窍玲珑心尚未长成，目前只有五窍，还有两窍才能长成。”

大帝问，“你需要何时才能长出那两窍？”

猴子道，“需要一百年长出一窍。”

大帝道，“一百年如何等得了，有没有快点长的方法。”

猴子道，“有倒是有，只是太难了。”

大帝说，“你说出来。”

猴子道，“若着急生出第六窍，需要那东海老蛟目，西域兽王囊，北际雪莲罩，三样集齐，用南冥麒麟火煅烧成丸，让我服下即可。”

大海中最凶猛的动物就是白蛟，据说这白蛟上能腾空，下能如深海。白蛟眼睛尤其奇特，大海深处中一片漆黑，蛟目却能视物。一只白蛟活一百年左右，年纪越老的白蛟体型越庞大，性情越懒惰，眼睛却越明亮，百岁以上的老蛟眼睛已然修成宝石，死后不化。猴子说的第一样，就是东海百岁以上老蛟化作宝石的眼睛。

第二样，是西罩异兽王的香囊。异域之内的异兽国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大国兽王统治百万异兽国民，小国兽王也辖制有万兽，如今无论大小兽王，只要是一国加冠的兽王，它的香囊即可。

第三样是北际冰山雪莲，又称极限雪莲，生长在极限寒冷的冰山之巅。雪莲为了抗击风雪严寒，生出了一种花罩，将花朵即嫩枝照在花罩之内。这花罩为雪莲抵抗风雪严寒和极端的紫外线照射，是世上至轻薄又至坚韧之物。

猴子说，将老蛟目和兽王囊放入雪莲罩中，以南冥麒麟火锻造，最后会练成一记小丸，吃了这颗丸药，它便可长出七窍玲珑心的第六窍。

别的弥法不知道，但是北际雪莲罩她是知道的，整个北际国也没有一个。去万丈冰山摘雪莲罩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牺牲多少法师修士啊。

大帝笑道，“听起来倒不是很难。兽王囊，叫西罩进贡，雪莲罩叫北际进贡，这就好了，麒麟火，让南冥的总督负责来。只有东海老蛟，需要派我朝中的一位能臣去深海寻来，不知道哪位爱卿愿往？”

满朝没有一个人说话，谁愿意去东海找什么老蛟。

忽然，一个人笑道，“这个活倒是有点意思，不如让我去试试。”说话的人正是牧野垂。

牧野垂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我岛上有一句成语，叫做‘蛟目成珠’，意思是只要锲而不舍，不放弃努力，假以时日，资质平庸的人也会成功，就如那蛟龙的眼睛，假以时日会变成宝石一样。我还真想看一看，这成珠的蛟目是什么样子。”

小公主道，“我陪你去。”

牧野垂笑道，“果真？海上危险。”

小公主笑道，“我不怕。”

倾城皇后道，“密也，我不许你去，危险。”

小公主朝大帝和倾城皇后说道，“如果能让父亲母亲长命百岁，女儿怕什么危险。再说，我也不是没有出过门了，先前母亲不是还让我一个人去找神仙岛呢。那也并没有多危险。”

倾城皇后不说话了。大帝哈哈大笑，朝牧野垂和小公主道，“好。”

倾城皇后叹口气，缓缓朝牧野垂道，“你要照顾好她。”

牧野垂含笑看一眼小公主，小公主也含笑看牧野垂。

牧野垂对倾城皇后说道，“皇后请放心，不但此行，日后余生，我都将尽心守护。”

大帝问猴子，“那第七窍怎么能长出来？”

猴子道，“先长出第六窍再说第七窍，若不长出第六窍，说七窍有什么用呢。”

这猴子就是惹事的根苗，祸乱的魁首。弥法绕过桌子上跪伏在地，禀奏道，“大帝，这只猴子来路不明，所言之说不知真假，不可尽信，请大帝明察。”

大帝笑道，“说的好。有一句话眼见为实，我们不如看一看。”

大帝抬起的手，金色掐金丝的长袖垂空摆动，一股金光将猴子拘住。猴子如木雕泥塑一般一瞬间凝固住了。大帝扬手，猴子飞到了大帝面前，金光褪去，猴子的身子随着金光减退，逐渐的透明了起来，透过皮肤看见了骨骼，逐渐的，透过骨骼，看到了内脏。

一颗透明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跳动。这颗心与平常的心不同，它如一颗稀世的珍宝，晶莹剔透，五彩玲珑，自传不停，同时发出金色的光芒，心上面上面生有有五个婀娜多姿的空窍。

大帝将猴子举在面前，细细端详，笑道，“这颗心上有字。”

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猴子睁着一双鲜红的眼睛，空洞的盯着前方，它被法力控制，无法动弹。大帝念道，“不老，不灭，不死。”

不老，不灭，不死。七窍玲珑心就在眼前。

大帝一松手，猴子瘫倒在地，骨骼，肌肉，皮肤，一点点复原。

大帝哈哈大笑。彩虹宫殿宇为了震撼，宫殿外鸟雀惊飞，宫殿头顶的云朵退去，一树树树叶撒撒落地。大帝朗声宣道，“天助我长生也。”

百官朝贺，声震大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镇西候被晋封为镇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