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 第15章 废品站

周六清晨的雾比往常更浓，程磊和李钰站在城郊废品回收站门口时，裤脚已经沾了一层薄薄的露水。回收站的铁皮大门半掩着，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哐当声，混合着远处货车驶过的轰鸣，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我表哥说王奎每天早上六点半就会来分拣废品，我们先进去确认一下。”程磊把装着证件和线索笔记的文件夹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李钰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将一副手套递给他：“等会儿靠近的时候小心点，这里杂物多，别被金属划伤。”她自己也戴上手套，目光警惕地扫过回收站里堆积如山的废铁和纸箱——每个角落都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情况。

两人沿着围墙根慢慢走，雾汽模糊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几个穿着工装的身影在废品堆里忙碌。程磊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想起父亲遇害那天夜里，巷口那道穿黑夹克的背影，想起鉴定报告里的红色颜料，还有工棚墙角那截蓝色麻绳——所有线索都指向眼前这个地方，指向那个跛脚的男人。

“你看那边！”李钰忽然压低声音，手指向不远处的分拣区。程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弯腰搬着一捆废钢筋，左腿落地时明显顿了一下，动作和监控里那个跛脚的身影一模一样！男人的头上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虽然看不清脸，但程磊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王奎。

两人悄悄绕到分拣区的侧面，尽量让堆积的废品挡住自己的身影。王奎似乎没察觉到异常，依旧低着头分拣钢筋，偶尔抬手擦汗时，程磊终于看清了他的侧脸——颧骨很高，嘴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和工地保安描述的模样完全吻合。

“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过去问吗？”李钰凑近程磊耳边，声音轻得像雾。程磊摇摇头，目光落在王奎手边的黑色布袋上——袋子的款式和五金店监控里的一模一样，甚至能看到袋口露出的一截蓝色麻绳！“再等等，看看他有没有其他动作，万一他身上有危险物品……”

话还没说完，王奎突然直起身，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程磊和李钰立刻躲到一堆废纸箱后面，屏住呼吸。只见王奎从布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口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虽然离得远，但程磊隐约看到照片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外套，身形很像父亲！

王奎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程磊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想起父亲账本里的“钢材款”，想起盛景花园的红色颜料，无数疑问在心里翻涌：父亲和王奎到底是什么关系？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是谁？父亲的死，真的和王奎有关吗？

“我们不能再等了。”程磊深吸一口气，从纸箱后面走出来，李钰紧随其后。王奎看到他们，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照片“啪”地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可他的左腿不方便，没跑两步就被程磊抓住了胳膊。

“王奎！你跑什么？”程磊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手指因为用力而掐进了王奎的胳膊。王奎挣扎着想要挣脱，眼神里满是慌乱：“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是警校的学生，”李钰拿出证件，语气严肃，“我们在查程建国的案子，你应该认识他吧？”听到“程建国”三个字，王奎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头垂得更低了。

程磊捡起地上的照片，照片已经被露水打湿，上面的两个人看得更清楚了——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正是王奎，两人站在盛景花园的工地门口，笑容里满是熟稔。“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你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程磊把照片递到王奎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王奎看着照片，眼圈慢慢红了，他叹了口气，终于不再挣扎：“我和老程……是同乡，也是最好的朋友。”他顿了顿，声音沙哑，“三年前盛景花园工地资金链断了，我欠了工人一大笔工资，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老程帮我垫了钱，还帮我把偷卖钢筋的事压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爸帮你买蓝色麻绳？案发现场的麻绳，是不是你用的？”程磊追问，手里的线索笔记被捏得皱巴巴的。王奎的身体晃了晃，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有！老程遇害前几天，我确实让他帮我买过麻绳，是用来绑工地的废材料的。可我真的没杀他！”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们？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李钰的目光紧紧盯着王奎，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王奎抬起头，眼里满是痛苦：“因为我怕……我怕你们怀疑我，我更怕想起老程死的样子。那天我看到他躺在巷子里，手里还攥着我给他的照片，我……”他说不下去了，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不住地颤抖。

程磊看着蹲在地上的王奎，心里的疑问更多了：如果王奎没杀父亲，那凶手是谁？父亲手里为什么会攥着王奎的照片？他想起工地小卖部老板说的“穿黑夹克的男人”，想起父亲遇害时的蓝色麻绳，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一直都错了，王奎不是凶手，而是知道真相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程磊蹲下身，语气缓和了些，“我爸遇害那天，你在哪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王奎慢慢抬起头，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天我在外地找工作，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老程出事了。但我知道，杀老程的人，一定是张彪！”

“张彪是谁？”李钰立刻拿出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王奎咬着牙，声音里满是恨意：“张彪是盛景花园的包工头，当年就是他卷走了工地的钱，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老程知道这件事，想帮我去跟张彪要说法，我劝他别去，可他不听……”

程磊的心里猛地一震，他想起张叔说的“看到父亲和穿黑夹克的人吵架”，想起父亲说的“你不能这么做”——原来那个穿黑夹克的人，不是王奎，而是张彪！父亲的死，和张彪卷走工程款有关！

“张彪现在在哪里？”程磊抓住王奎的胳膊，眼里满是急切。王奎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卷钱跑了之后就没了消息。但我知道，他有个亲戚在城南开了家汽修厂，说不定他会躲在那里。”

李钰立刻拿出手机，给周阳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查张彪亲戚的汽修厂地址。程磊看着王奎，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王奎是凶手，却没想到他和父亲是朋友，还知道这么多关键线索。

“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了。”程磊站起身，语气里带着歉意。王奎摇摇头，慢慢站起来：“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老程。如果能帮老程找到凶手，我做什么都愿意。”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废品站的铁皮屋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磊看着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身边的李钰，心里忽然觉得亮堂了许多——虽然还没找到张彪，但至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他想起父亲留下的旧台灯，想起在警校学到的知识，还有身边伙伴的支持，更加坚定了信心：不管张彪躲到哪里，他都一定要找到他，为父亲讨回公道。

“我们现在就去城南的汽修厂。”程磊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文件夹，眼神里满是坚定。李钰点点头，王奎也主动说：“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认识张彪，说不定能帮上忙。”

三人走出废品站时，阳光已经洒满了大地。程磊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藏着关键线索的地方，心里默默说：“爸，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凶手，让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