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 第21章 我相信你

辛详妍听何曾去前辈问到看不清小景因果的事情，觉得有些意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呢，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嗯，发觉了啊，之前以为他身上有什么法宝，后来知道他是魔君后，觉得大概是他境界高的缘故吧，不是吗？”

何前辈听她回答，竟然笑了出来，然后说道：

“怎么可能呢，咱们是司命，不遵循这个规则的，他会有这个情况，是因为他现在是神萃灵体。”

“和小玉一样吗？怎么会呢，他能用魔族功法的啊，不会吧？”辛详妍听到这个答案颇为意外。

“是一个东西，但级别不同，他是满级的神萃灵体，不影响内在本体的发挥，且外在能无视界网，入六界都如入无人之地，不扰因果。我说他这么大个魔君，怎么进冥界的时候，阎罗殿能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呢，他这是得了什么大机缘，能修成这么个功夫的啊。对付他这种情况，是高阶一些的司命术法，你还没能从命簿那里拿到，情况特殊，我刚刚和老梁申请了，这个给你，用这个方法你就能看到了。”何前辈一边说，一边给了他一块玉简。

“还能这样吗？”辛详妍看了玉简上的内容，实在觉得意外，小景还真是惊喜不断啊。

“哎，不对啊，那他这个情况，不是随时都能偷偷去天宫了吗？”辛详妍突然想到了这点。

“没错啊，只是命簿没有提示我们要去告诉天宫这个消息，咱们也只能暂时旁观了，我提醒你一句，跟你师父也不能说啊，不然命簿会惩罚你的。”何前辈说道。

辛详妍连忙点头，然后问到：

“前辈，你说魔君为什么非要用这个神萃灵体隐藏自己啊？”

“这个……刚才我们几个开小会，我就提了一嘴这个事情，小花说，他可能真的是对你挺有想法的吧，所以才非得这么接近你，但是我和老樊不觉得。老樊你知道，专管魔界的事务的，和外面那位打过交道，说他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人，这后面肯定有大事，我觉得老樊的看法更有道理，你自己也注意点，有事情千万得及时和我们说啊。”何前辈嘱咐道。

“好的，我记住了。对了，魔界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梁主簿说了吗，需要我们去查吗？”辛详妍想起那二人意外遇害的事情，忙问到。

“老樊去查了，你不用担心。”何前辈回答道。

后面何前辈又嘱咐了几句，二人就出去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他就离开回花前辈那边了。

现下还是中午，冥灵鬼市要傍晚才开始，小玉毕竟是初生的灵体，还是需要休息，辛详妍也怕他突然想起元生院的柳哥哥，要去找人家，便给小玉吃了一颗补灵丸，哄他睡下了。

回到正厅里，小景神色有些严肃地坐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似乎在思考什么麻烦的事情。

辛详妍倒了杯茶给他，问到：

“你怎么神色这么严肃，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魔族那边后来怎么样了，他俩什么情况，回东狩了吗？”

“没有，那个事情有些麻烦，他们是被人暗算的，明面儿上是急症病逝，一时很难分辨元凶是谁。东狩的情况十分不好，初步看整个王室内庭，从上一代东狩老王开始就被渗透了，现在的东狩王因病卧榻多年，许多年都没人见过了，怕早就只是剩个空壳子吊着口气而已了，这样才方便那些暗地里的人拿住权柄。”

小景说道此处叹了口气，语气十分低沉地继续道：

“东狩王室现下已经没什么能相信的人了，回东狩实在是冒风险，为了安全，他俩就先留在北灵族地里了，那里相对安全，没有人打扰，也正好养胎，师父师娘陪着他们一起，也有照应。”

“嗯，怎么看，他们都得慢慢恢复了，对了，你师父没问你小玉的事情吗，就是咱俩莫名其妙去人家族地到底要做什么。”辛详妍想着还是确认下这个事情比较好。

“没问，毕竟你是司命，司命殿在整个六界都挺独特的，所行之事都很隐秘，牵扯很多，师父师娘说到的时候也是一副他们明白的样子，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的。”

小景回答完这个后，突然神色又紧张了起来，问到：

“对了，你知道吗，柳判官出事了。”

“嗯，刚才何前辈和我说了。”辛详妍回答道。

“那你怀疑我吗？”小景眼神亮亮的，问得也直接。

辛详妍一边摇头一边说到：

“怎么会呢，一定不是你啊，那个前后，咱们一直在一起的。”

“所以，你是真不怕我为了往生河水而不择手段吗？”可能刚刚他和何前辈也有过对话吧，不然不会这么准确地问这个，小景这边又继续问到，显见很在意这个事情。

辛详妍没想他能问得这么直接的，但她也想尽量坦诚，想了想便说道：

“我怕啊，但不是怕你不择手段，而是怕你为了这些尘牢之苦而内心痛苦，你是一个……挺美好的人，不应该被这些事情束缚住的。”

小景神色愣忡了一下，然后便低头笑了出来，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复又抬头说道：

“也就石头你会用美好来形容一个魔族吧，谢谢你相信我。”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相信你啦。”

辛详妍知道自己的心绪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和如棠一起分析那么久，她这几日在凡间，思绪也渐渐从之前刚知道他是魔君时的意外中脱离了出来，沉淀了许多。

她是能读懂他眼中那些光彩的含义的，他不是对她全然无意的，而往往对于喜欢的人，大家都会多一份信任，这一点他们彼此间都有。

可他俩之间的问题，并不是现在发生的这些，而是他没办法坦诚的那些，他为什么要求娶一个没见过的仙族之人，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她身边的，为什么会保持着和她这么频繁的联系等。

她无法去替他做决定，可对于自己，她是清楚的，这种感情对她而言很珍贵，慢慢来，顺其自然，逐渐晴朗也许是更好的选择，毕竟相处也是很重要的。

她倒并不是觉得像瑰蔓和闲正上仙那样激烈而直接的碰撞不好，亦不是怕窗户纸的对面也许只是一场空，对于感情，她并无执念，自然不会在意是否对等。她只是了解自己，而愿意遵从内心的指引，毕竟刚刚回来看到他时，她知道自己的心绪起伏是来自于喜悦的。

辛详妍的这一点点纷繁思绪是让小景这边打破的，他大概也是觉得刚才的气氛有些奇怪吧，便还是换了个话题，转而说道：

“其实，我也有个事情想问你的。”

“怎么了呀，你说。”辛详妍十分自然地回复道。

“昨天你复活魔族的那个术法，能跟我仔细说说吗？”小景认真问道。

辛详妍知道他作为魔君挂心这个事情也挺正常的，除了昨天已经和他说过的，还有一些司命殿不能外传的，剩下的也没有什么了，她低头想了想，才又说道：

“大部分的昨天你都看到了，主要的过程和关键的器物就是那些，他们二人的事情能成功，外在的条件虽然多，但只要有心，努力收集还是能准备妥当的，要说最要紧的，其实是被复活的魔族必须得有这个机缘，若命里终是到此为止的，那谁也没办法。”

“但如果能够及时将魔骨浸泡到往生河水中，还是能遇到有机缘有可能性的情况的是吗？”小景继续追问道。

“嗯，如果真的有机缘，司命殿的命簿也一定是会有反应的，但我不想白白给你太多希望，有这机缘的真的不多，而且说是机缘，但其实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凶险的劫数。话说，你是有什么记挂的人想复活吗？”辛详妍倒是从来没想过，不过此刻突然觉得，也许他会有心上人也是说不定的。

“那倒是没有，只是古魔战场产生变异之后，魔族折损的人才有些多，我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还在暗地里进行着。而且，西禾部洲离古魔战场和仙魔交接处都很近，人才折损一直就不小，要是可以的话，能有些应对的办法也是好的。”不算有什么说什么，但小景也解释明白了他的担心。

“那倒确实，古魔战场的事情，天宫也一直挺关注的，我也觉得不太正常，背后像是人为，保不齐，东狩那二人这次出事，也和这些有关啊，感觉魔族确实一直不太平。”辛详妍应声道。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她还有一点想说的，就是魔君寿命的问题，小景既然是魔君，那以最近几任魔君寿数异常的情况推测，他目前也一定是在承受着古魔战场异变后的冲击的。

可是自有接触一来，从辛详妍的观察来看，他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除了刚刚何前辈提到的，他修到满级的神萃灵体这个情况之外，他无论是在境界上或是从心绪的稳定程度上看，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找不到可疑的地方，也不意味着她就能放心了，这种担心一经出现就一直萦绕不去，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她其实应该还算是个容易想得开的人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到有个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加速小景的岁寿流逝，她就有些恐惧。

不过呢，这个问题她是不能贸然提出来，怕他起疑心。他既然有心瞒着她，他是魔君的这个事情，那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她愿意就这么假装不知道，配合他。

以前不知道小景是魔君，可现下发现这个情况，这问题在她这里就不能算是不想管又离得远的事儿了，等小玉这边的事情结束，她必是要去魔界走一趟的，最好是能去古魔战场看看，她必须得亲自调查和确认一下，而且作为相关的人员，她申请去帮樊忆梧前辈的忙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景这边则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边拿出了个盒子给她，一边说到：

“对了，昨日回来的早，我去鬼市看了看，这个给你。”

打开一看，竟是条足链，便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啊？”

小景拿了过去，很自然地蹲下来，亲手给她戴到了脚上，还特意扶着她的脚踝晃了晃，看是否影响她活动。这一系列动作虽然是隔着衣服吧，但辛详妍感受到的来自他手上的力度和触感，却是挺清晰的。

她毕竟是仙人，还是能控制自己脸不要红的，但心里打鼓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就这么紧张的时候，听小景回答道：

“你一向只用术法做防御，还是不太够的，这是用龙麟精髓制成的被动防御法器，效果还是可以的，半神的攻击下都能护住元神不灭，你们这司命殿的差事总是去到六界的各种地方，我知道你向来都挺锻炼自己的，但还是觉得有一个这样的东西在你身上让人放心一些。”

小景戴好后就坐回了她身边，又继续说到：

“我没给你买手上戴的，我发现你似乎不喜欢手腕上有东西，是怕妨碍掐决吗？”

“嗯，我本来手法就慢，一戴东西更不舒服更慢了，这个，谢谢你啊，你等下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我买给你。”辛详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虽然她现在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不用，像你说的，咱俩关系这么好，你这样说，就太客气了。不过，昨天看你掐决，跟刚认识的时候比，手法利索多了，你这几年也还是进步挺多的啊。”小景也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唉，是啊，这个事情我还挺感慨的，你都不知道，以前啊我在师父院子里的时候，就当个小徒弟，每日可开心了，玩儿得不亦乐乎，总嫌师父留的课业太多了。可是自打成为司命开始出门做任务之后，我才发觉以前学的东西真的太不够用了，就不说能多快多好地做任务吧，我觉得为了能活命，都还是有好多东西要学，真的是感觉自己以前太懒惰了，那时候那么闲，怎么没多学点儿东西呢。”辛详妍听小景提到这个，就突然产生了感叹。

“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六界自上古以来繁衍至今，以神界时序为本，万年为纪，成书《天录》，百二十一目尚不能穷尽种种变化万千，以我们能知能感的这短暂岁时，可了解可掌握的就更加凤毛麟角了。万千卷帙浩繁自有玉简去传承，而于万千年间辗转和合而生的我们，亦是唯一的珍贵，独属于你的心念自在和心之所向才是最重要的呀。”小景听她的感慨后，便劝慰道。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得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不能总是像这样总被种种外在追赶着，一直这样会生心魔的，我最近就总觉得愈发在意境界的提升了，这样不好，都不是我了。”

辛详妍觉得除了她自己有意的选择坦诚之外，小景的善意也实在是熨帖，总能令她放下心防，如此真实，如此柔软，便继续说到：

“我呢，得有所取舍，有所饶益，心绪平和，心生……”

“欢喜！”二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看来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是很类似的。

这二人这一个下午就这样聊着天，不觉已到了晚上，本来，辛详妍和小景是打算带着小玉今天晚上就去鬼市那边逛逛的，可是还是有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