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怎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
傅挽玉看见眼前一片淡紫衣袂划过,那人蹲了下来,啧啧两声:“瞧这可怜见的。老祖不要你了么?”
他嘴上这样说着,视线却直勾勾看着傅挽玉脖颈上的红印子。
那明显是咬出来的,刚咬出来不久。
还有傅挽玉手腕上的痕迹——
这是反抗留下的代价?
云见嘴角弧度更深,指关节轻轻在他被咬红的喉结上勾了勾:“你要跟我回去吗?可说好了,血月宗不收闲人,你得做我的炉鼎。”
“做五十年……啊不,五百年。”
还真有报复机会啊。云见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他回去要好好养着这小东西。
云见捻起地上散落的药丸,“当然,血月宗也不是想进就进的。”
“只要你能取走我嘴里的药丸——”
说着,他用术法清洁了药丸上的灰,含在了口里。
为了方便傅挽玉来咬,他还好脾气地俯下身,一双丹凤眼上挑。
不出所料,这人对着他嗤了声,偏过头,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线条。
线条顺滑地延伸至衣内。
云见的目光若能化成实质,早就将他的衣服扒了。
不过血月宗宗主的手也不怎么规矩就是了——将傅挽玉的衣带拉得松松垮垮,又没有彻底散开。
“玉儿乖,”他通过神识与他对话,“我的耐心不多,你不想回寒山吧?”
傅挽玉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前的血窟窿流血更快。
同时,指尖终于凝出些许魔气,将掉在远处的药瓶拉了过来。
另一只手勉强撑地,随着他的起身,深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云见不笑了。
看着眼前不肯看他一眼的青年一边吐血一边紧紧攥着药瓶,把剩余的药丸直接倒进了自己嘴里。
依照他从前的个性,他早在傅挽玉动手时就废了那缕魔气,让傅挽玉仅存的希望也破灭,只能依靠他。
云见也不知怎么的,偏偏要看这人如此艰难地吞服下药丸,自取其辱。
“……唔,咳。”
他又倒了下去,血窟窿上的黑气微微有所减少,但并没有太大变化。
他伤得太重了,真的会死。
云见咽下嘴里的药,上前将人揽在怀里。
这人还要挣扎,云见铁青着脸:“你这么嫌弃我,我偏要救你,偏要你欠我一条命。”
云见稍一用力,就将地上的人轻易打横抱了起来。
要是这人从前多看他几眼,就会发现他的体态跟在寒山那会完全不一样了,裸着的手臂有了明显的肌肉线条。
肤色仍是死气沉沉,但仔细对比就会发现黑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
结果怀里人还不知好歹地说出一声:“……滚。”
虚弱地只剩个气音了。
云见哼笑着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亲得很响:“就不滚,我这就把你拐回血月宗,日日夜夜贴着你。”
“你不想做我的炉鼎也不行,说好五百年就是五百年。”
怀里人被他气得不轻,无力垂落的手似乎想要抬起擦干额头,只是手指动了两下,根本没气力。
“宗主,前面有烈兽吃剩下的残骸。”
血月宗弟子从枝头跃下,轻言细语禀告。看见宗主怀里多了个人,她愣了一下,“咦?这是……”
宗主心情极为愉悦:“捡来的小家伙。他伤得不轻,我先带他回宗门,这里交给你。”
“好呢。”她柔柔一笑,“寒月先恭贺宗主了。”
云见刚要说什么,怀中人忽而喷出一口血,像是被气的。
云见面上笑意收敛,匆匆丢下一声‘有事你看着办’就直接用传送阵传回血月宗。
…
云见一给他传功,就发现他里里外外全都是……老祖的气息。
他又酸又怨,心道才半年,弹指一挥间,你究竟跟老祖做了多少次?如此快活?那你今日还跑什么,魔婴活像你和老祖生的一般。
不过这伤也是出自老祖之手。
是真想要傅挽玉的命。
云见不由得怨起老祖来,就算不要也不必如此糟践啊,玉儿也不像是死缠烂打的人,何必非要下杀手?
这伤他还治不了,得找疯魔医来治。
疯魔医是血月宗的长老,但常年不在宗门里,疯疯癫癫到处跑。有次云见问他去做什么了,他说隐约记得自己当了几年乞丐,跟其余乞丐一起上街讨饭。
人家不给他钱,他跟在人家后面死要烂要,人家打了他一顿,他清醒了。
——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打他那人挖心挖肺,炼成墨天天蘸着写药方。
云见将傅挽玉安顿在自己寝宫里,又不放心地给他喂了一些能吊着命的药,转身去密室算疯魔医的下落了。
殊不知前脚刚走,傅挽玉立即就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傅挽玉:“顾千寒还在临江城?”
系统喵:“是、是的宿主!宿主你生命值只剩下不到1%了……”
傅挽玉一动嘴里就全是血,他缓了几口气才站直,新换上的衣物很快被血浸透。
他笑:“想找死还挺不容易的。”
系统喵:“呜!”
夕阳西沉,临江城外。
顾千寒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肿成猪头的男人,表情也并没有报复的快感。
这是从前欺辱过他的人之一,让他跟灵宠抢食,还把他吊在悬崖边三天三夜。
他让灵宠把这人吞了下去,在灵宠肚子里待了五天五夜,又让这人跟他养的幼年期冰焰牛对撞——
索然无味。
这人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了,一心求死,可惜死不了。
等会就让烈焰鸟把这东西送回老家,在老家丢够族人的脸,再让在乎颜面的族人亲自清理门户。
对这些人而言,跟丧失尊严比起来,死真是再微弱不过的惩罚了。
顾千寒转身,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双手已经伸了出去,将满身是血的人接住了。
扑鼻的血腥气令顾千寒不喜,手一松,刚要把这人丢到地上。
突然看清了这人的脸。
顾千寒厌弃的表情一僵。
“!!?”
“傅——傅挽玉?!”
他连忙半跪下来,去握这人的腕。
片刻后,他喃喃道:“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你不是在他身边吗?”
顾千寒也被老祖救过。因为傅挽玉跟他绑了生死契,他死傅挽玉也要死。
老祖很想杀他,又不得不救他。即使解了生死契也没有动他,虽未明言,但他怎会猜不到是为了傅挽玉。
他以为傅挽玉留在寒山、留在老祖身边是绝对安全,谁想到居然会伤成这样?差一点就……
谁都靠不住么?也许只有留在他身边才稳妥。
顾千寒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咬出了血。
他脚下亮起传送阵,眨眼间传送到仙盟的留仙谷。
傅挽玉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就发现又被人以横抱的姿势抱在怀里——
“…………”
一天被三个人这样抱?
傅挽玉差点又一口气上不来。
被小心放到榻上时,傅挽玉拉住了要开灵识空间找仙丹的顾千寒。
他咽下嘴里的血:“顾千寒,你要做什么。”
“……救你。”顾千寒低声,“你不能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傅挽玉眼前模糊,其实有点看不清顾千寒的脸了,“我是寒山老祖的弟子,而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上次你也看见了,他在意我。”
“要是我的头颅丢在他面前,他会生心魔,你趁机……”
“我不。”顾千寒打断了他。
“你不会死,更不会……”
顾千寒说不出后面头颅的话,光是想想他就脊背发凉,浑身上下都被那种恶寒感包裹着。
尽管他不是个好人。
尽管在傅挽玉出现前他还在折磨自己的同盟。
可他就是不愿想傅挽玉死了会是怎样。
系统喵真的哭出了声:“呜呜呜呜宿主……”
傅挽玉没有松开手指,“顾千寒,你忘记你父母为何送你上山吗?你……”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你。”顾千寒声音很平静,但这平静之下似乎藏着别的东西,“你死心吧。”
傅挽玉不会死心。
不过他此刻将手松开了,看似颓然掉在床沿。
顾千寒板着一张冷脸要开灵识空间,目光却忍不住往他垂落的那只手上瞟——
这是一只能玩转暗器的手,也是一只不该沾血的手。
他出身傅家,有父母疼爱,要不是朝堂争斗,他本该在玉河郡过旁人艳羡的好日子。
……不像自己,从出生那刻起肩上就背负了远超同龄人的责任。干什么都得三思后行,来了大宗门也得先脱层皮受罪。
这一世他不该去寒山的,就该在归云宗当人人敬爱的大师兄。
也不该受这种屈辱。
顾千寒不是没看见他颈上的痕迹,但已经在尽量忽略了。
寒山老祖竟有这种嗜好,甚至不惜对徒弟下手,简直……简直无耻至极!
顾千寒的愤怒死死压着,迟早有一天会烧到寒山上。
“……”
顾千寒上前将他的手执起,重新放回床榻里,声音很轻:“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心求死,但我不愿你死。”
“若你真的想死,等我治好你,你先杀了我,就没人拦你了。”
闻言,床上人的眼闭上了。
显然是不想再听他说。
也有可能是累极了。
顾千寒顿了几秒,终究是没把他唤醒。
…
傅挽玉不知不觉又睡过去,等他醒来,顾千寒仍站在床边。
表情十分冷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傅挽玉被看得愣了两秒,没有管他,而是摸上胸前的伤口。
……竟然愈合了?
不对。
寒山老祖的剑气只有寒山老祖本人来才能彻底化解,若寒山老祖来了,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走了?
总不能是真的放过他了?
……这不是在挑战他的智商呢么。
傅挽玉先呼唤系统喵:“喵喵,老祖来过?”
系统喵呆呆地:“没有呀,房间里一直都是你跟顾千寒。顾千寒好像给你喂了什么喝的,黑糊糊的,看起来就好可怕,也不知道什么炼的……我搜索不出来……”
傅挽玉:“没事。”
他坐了起来,半垂眸:“顾千寒,你说要杀我之前得先杀了你。”
“你的剑呢?借我一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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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死对头变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