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平价的地方呢?
他不是一向唯我独尊、龟毛挑剔,吹毛求疵吗?
裴屿白脑子里嗡嗡的,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开始安慰自己:一定是今天上班太累了。
他早就听说过了,人上班上多了就会变得神智不清,出现幻觉。
他今天上了一整天班,所以眼前的一切一定是幻觉。
齐砚深好整以暇地把裴屿白打量了个遍,深邃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裴屿白被这十分直白的目光看得心里毛毛的。
裴屿白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
哇塞,这人一直在挑衅他!
他叉着腰,气势十足地想怼齐砚深两句。
因为其实齐砚深这个笨蛋每次吵架都吵不过他。
齐砚深淡淡地瞥了一眼表情十分生动的某人,就收回了视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利落地开门、进屋、关门。
一副完全没把裴屿白放在眼里的样子。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咔哒。”
死装!
细微的落锁声和齐砚深全然无视的态度直接挑衅到了裴屿白。
哇还挑衅他两次!
他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然后踉跄了一下,差点表演一出平地摔。
“齐砚深!你什么意思!”
他嘀嘀咕咕的,对着那扇紧闭的门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又对着空气乱打一通,然后成功把自己累到,累累地进门了。
齐砚深透过门口的监控看到这一幕,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呢。
门外的裴屿白依旧毫无所觉。
回到家,裴屿白把监控装好。
看着被他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琥珀,作为家里唯一的大人,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突然握住小猫的前爪,眼神灼灼:
“琥珀!哥哥决定了,我们两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从今天起,哥哥要为你洗手作羹汤!”
琥珀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对上裴屿白圆溜溜的眼睛,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四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某不知名阴暗角落里红光闪烁。
裴屿白热火朝天、噼里啪啦地在厨房里忙活。
琥珀乖乖地坐在厨房外面,探着小脑袋看他。
两小时后。
厨房:瓦达西好像有点死了。
裴屿白呆呆地站在废墟中,琥珀很有先见之明,一早就躲到猫窝里了。
厨房里好像经历了末日天劫一样。
灶台上溅满了可疑的褐色液体,成分不明,材质未知。
刚到家的锅已经粉身碎骨,东一片西一块的,有一部分上面还可疑地粘着一块焦黑色的不明物体,正散发着缕缕青烟。
地上零七碎八地躺着打翻的调料罐,面粉和某种疑似淀粉的白色粉末混合着水渍,在地上画出了一幅生动的抽象画。
简直就是新时代最具标杆的抽象风格,呈现出十分独特的艺术效果。
而裴少爷本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蛋液,脸上黑黢黢的,还蹭着点番茄酱。
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用锅盖压制另一口正在剧烈冒烟、还发出“滋啦滋啦”这种恐怖声音的平底锅。
“怎么会这样啊!网上不是说很简单吗?”
他一边咳嗽一边哀嚎,“只是煎个牛排做个面啊!”
“砰”!
“稀里哗啦”!
爆炸的闷响和少爷的惊呼同时响起,合奏成交响乐,为最后一口锅的壮烈牺牲进行了沉痛哀悼。
一股更浓烈的黑烟铺天盖地涌出来,房顶上装着的警报器也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嘶鸣。
一切,都结束了。
裴屿白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这一切,究竟是食材的求救,还是锅的挽留?
最终,裴屿白灰头土脸地关上了厨房的门,选择眼不见为净。
然后,他打开了所有窗户,把自己清洗干净以后给琥珀放了饭。
琥珀跳得远远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远程对自家傻哥哥进行了猫道主义关怀。
厨房满目疮痍,少爷自我怀疑。
再这样下去,邻居都要来投诉他了。
他都能想到那个投诉理由一定是:
喂,裴屿白,屋子里不准放鞭炮!
更完蛋的是邻居还是他死对头。
真是人善被狗欺,屋漏偏逢连夜雨,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琥珀吃完饭以后踹翻了碗,活泼地跳来跳去。
于是客厅的环境也变得一塌糊涂。
好了,这下也是“娇儿恶卧踏里裂”了。
夜深了。
裴屿白拖着疲累的身体将厨房的灾难现场收拾好。
他抱着已经吃饱喝足还犯困的琥珀,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悲伤逆流成河,肚子十分饥饿。
裴屿白闭着眼,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
是他害死了锅碗瓢盆和新鲜的食材们,他有罪。
这时,一股极其霸道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油脂的焦香、酱料的醇厚、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味道的复合香气。
这香味瞬间唤醒了裴屿白饥肠辘辘的胃。
他的鼻子不受控制地用力吸了吸,肚子里的馋虫被这香味勾得揭竿而起。
“什么味道啊,居然这么香!是哪家在做饭啊……”
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趿拉着拖鞋,梦游般地飘到门口。
然后把鼻子凑近门缝使劲嗅。
更香了,有种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感觉!
味道是从隔壁飘出来的。
他的隔壁住着谁来着?
裴屿白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齐砚深那张死人脸。
不、会、吧?!
裴屿白僵在原地,左右脑开始激烈地互搏。
如果是寻常的邻居,那他大可以蹭点或者买点,但这是他死对头。
去还是不去呢。
去还是不去呢?
去的话,岂不是直接向死对头低头,承认自己在做饭这方面不如他吗?
那他裴少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以后还怎么在齐砚深面前横着走?
不去吧……可是真的好香啊,好香啊,香香香香香!
他真的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香喷喷的饭了。
香得他要灵魂出窍,口水分泌的速度也是达到了新的高峰。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琥珀似乎也被香气吸引了,耸动着小鼻子,朝着门的方向软软地叫了一声。
裴屿白看了琥珀一眼:“你不是吃饱了吗琥珀?怎么也叛变……”
不愧是兄妹,连这方面都一模一样。
他痛苦地抱住头,在“骨气”和“饿死”之间反复横跳。
勾魂摄魄、持续不断且越来越浓郁诱人的饭香味,就像最高级别的精神攻击,反复拷打着裴屿白脆弱的意志力。
说得再那啥一点,感觉自己的san值全都掉光了。
这对一只吃货来说真的是致命的诱惑。
“这一定是阴谋!”
裴屿白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他抱起琥珀,对着琥珀开始念叨:“这厮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所以故意做这么香的饭来诱惑我,想看我出丑!想让我去求他!”
好歹毒的心思,好卑鄙的手段。
他顿时觉得自己看透了齐砚深的真面目。
这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家伙,实际上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坏蛋。
“我是不会上当的,琥珀,你也相信哥哥,对不对?”
裴屿白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宣布,好像齐砚深能听见一样。
“我裴屿白,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你齐砚深一口东西!”
一分钟后。
裴屿白悲愤地掏出手机。
他都找到工作了,他点十个外卖,八个外卖吃吃怎么啦?
“不就是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我点外卖,点最贵的,点满汉全席!”
然后,他看着外卖软件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令少爷咂舌的价格和漫长的配送时间,就像阳痿的皇帝看着一堆庸脂俗粉那样无力。
裴屿白的N份外卖陆续配送中。
空气中的香气近在咫尺。
他缓缓地蹲了下来,绝望地把脸埋进膝盖里。
琥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挪到了他脚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腿,“喵喵”地叫着。
好像在安慰他,又好像是在劝他直接从了吧。
“琥珀,你不懂,”裴屿白抬起头,一脸悲壮,“这是原则问题,关乎尊严,关乎气节,关乎脸面!”
琥珀歪了歪头:“喵喵喵?”
圆乎乎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好像是大门开关的声音。
裴屿白唰地一下蹦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他屏住呼吸,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试图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一片寂静。
那声响动过后,一切恢复了安静。
只有诱人的香味依旧执着地飘过来,提醒着他隔壁正在发生着什么十分美味的事情。
裴屿白失望地叹了口气,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来送饭的,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抱起已经睡着了的琥珀,重新瘫回沙发上。
然后弱弱地掏出手机,再次打开了外卖软件。
然后一股更加霸道的香气袭卷而来。
那人大概是在做新菜,还是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不就是红烧肉吗?小爷我点十份!”
一个小时后。
面对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红烧肉外卖,裴屿白木着脸,拿起筷子挨个品尝。
X记的,太甜,腻得慌。
X家的,肉柴,塞牙。
X品牌的,香料味太重,掩盖了肉香。
……
没有一份比得上刚刚那惊鸿一瞥的香气的万分之一。
那香气还在持续不断地攻击他。
裴屿白的意志力开始土崩瓦解。
他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脑子里全是那锅想象中完美无缺的红烧肉。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宣告崩溃。
吃顿饭又不会怎样啊。
不会做饭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
对美食的渴望直接战胜了笨蛋岌岌可危的自尊。
裴屿白猛地站起身,脸上是视死如归般的悲壮。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敌人的门。
“咚咚咚。”
敲门声都能听出来虚张声势和心虚的感觉。
几秒后,门开了。
齐砚深似乎刚刚洗过澡,发梢还有点湿。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更衬得肩宽腰窄。
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好像和他的沐浴露香味一样……
裴屿白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
乍一看帅得秀色可餐、惨绝人寰。
乍二看就不帅了,裴屿白悄悄告诉自己。
门开了以后,屋内汹涌的香气更加直观诱人。
齐砚深盯着门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飘忽不敢看他、但来势汹汹的裴屿白,眼底笑意深深,语气却平淡:“有事?”
裴屿白双手揪着衣角,衣服都快被他揉烂了。
在齐砚深毫不遮掩的目光之下,耳根直接爆红。
齐砚深闲散地倚在门框上,一手随意地插在兜里。
他的目光落在裴屿白身上,唇角微扬,眼底笑意更浓。
裴屿白憋了半天,最终自暴自弃般地飞快嘟囔,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你……你做的饭太香了,能不能分我一份!”
说完,他猛地低下头。
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齐砚深平静的目光让裴屿白几乎想落荒而逃。
就在裴屿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齐砚深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唇角勾起一点微妙的弧度,玩味又从容。
“当然——”
“可以。”
裴屿白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他抬脚,试探性地往前迈出一小步。
就像小动物刚来新家时候的试探。
果然,下一秒。
齐砚深微微侧身,让开了通道,语调悠长,像逗弄小猫一样:
“报酬呢?”
对不起大家!
(滑跪)迟到了!
今天修了前面几章呜呜呜呜,后面不会迟到啦!爱你们![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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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善被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