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干,两杯净,三杯喝出真感情。”宁勐端起酒杯,碰上“宴西昼”手中的杯子,“喝!”
一号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层出不穷的行酒令下到底喝了多少杯了,他端起酒杯,在宁勐的注视下又一仰头,灌了一杯。
陈甸甸调出来的酒像小甜水的一样,吨吨,舌根还没感觉到酒精,杯底已经空了。
酒液粘在他的上唇,一号舔了舔,只尝出了甜味。
宁勐在背光的地方,偷偷把手里满杯的酒和桌上的空杯置换。
“再来一杯!”
“干了!”
“……”
推杯换盏,桌上仅剩下一杯。
宁勐端起来:“最后一杯,我干了,敬你!”
这其实是他今天的第二杯酒。
每当宴西昼仰头喝完一杯,他就手速极快地把手里的杯子和桌面的空杯替换。
最开始几杯他还有点手生,桌上溅了点酒液,但这会他已经稳到能够让杯中的酒几乎没有晃动。
宁勐扭了一圈手腕——巧劲。
混合多种基酒隐藏在甜津津的果汁下,快速地喝了一圈,一号已经开始觉得头晕。他放下杯子的时候差点看见重影,胃里还有隐约的灼烧感开始泛上。
……宴西昼是不是有胃病?
总裁是不是都有点胃病?
他揉了揉肚子,按压的时候,那股难受反胃的感觉会稍稍减轻一点。
早些时候大谈恋爱计策的孟小乐早就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毫无支撑下,他一点一点向下滑。
宁勐替换酒杯的时候向他那里一瞥,见他已经完全掉了凳,这会正傻乎乎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假装自己是一只蘑菇。
时机来了。
他摸索着,把约定好的暗号发给等在门外的陈甸甸。
宴哥啊宴哥,兄弟也是为你好……宁勐很快为他的“插兄弟两刀”的行为找到了借口。
“您好,这是您的点单。”收到消息的陈甸甸端着托盘进来,将上面还在冒冷气的杯子们放在了宴西昼面前的矮几上。
为了营造封闭、私密的包裹感,酒吧内的灯光总是昏暗,只有一顶小小的微弱射灯,照亮桌面上的餐点和酒水。
面容、情绪和动作被薄薄的黑纱遮挡,酒精的激发下,平时不太显露的情绪,在这里被无限放大。
陈甸甸做了准备工作,她先前披散的头发这会被一根绑带松垮地束起,绕了几圈在脑后绑成了垂落的蝴蝶结,露出柔和的侧脸。
她站在灯带照射的界限外,向前推送酒杯的时候,恰恰好地,将自己暴露在灯光之下。
宴西昼的眼神在她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然后渐渐散开——他在恍神。
一号现在已经分不清来人究竟是谁,宁勐在他的面前时一颗巨大的黑色爆米花,陈甸甸在他眼里是一颗没裹匀焦糖酱的原味爆米花。
至于早躺在一边的孟小乐,一号一时半会想不起他的存在。
他顺着陈甸甸的动作,不需要宁勐的“口令”,自己就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陈甸甸甚至来不及介绍,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支空酒杯。
“拿下去吧。”一号靠在沙发上,他摸索着拽出了孟小乐身后的抱枕,嘟囔了句“怎么这么重”后,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没认出来?
陈甸甸和宁勐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轻微的指责。
陈甸甸:你灌他这么多酒干什么?
宁勐:你的走位怎么这么不准?
陈甸甸撇撇嘴示意,宁勐挤眉弄眼回复。
两人默契全无,互相不知道对方在暗示些什么。
只能临场发挥了。
“唉呀!”宁勐夸张地掐着嗓子大喊一声,“陈甸甸!”
一号发懵的脑子回笼了一瞬间,他顺着宁勐指着的方向看去。
半蹲在桌前的服务生绑着利落的马尾辫,正在将桌面上的空杯子收拾进托盘里。她面容姣好,未施粉黛,干净利落地与这里格格不入。
微黄色的氛围灯光落在她的身上,连发丝都在微微泛光。
这一瞬间,一号仿佛回到了初见到叶绾绾的那个下午。
……女主角。
一号喃喃:“绾绾……”
离他更近些的陈甸甸听到了他这句“绾绾”,她起身的动作一顿,继而慢慢转向“宴西昼”的方向,狠狠瞪了他一眼。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窝适逆蝶!
一号迷迷瞪瞪地,以为叶绾绾出现在了他的梦中:“绾绾,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勐暗道不好,这下真是灌多了,都开始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好哥俩似的和宴西昼勾肩搭背:“宴哥,你这未婚妻都追到这里来了?真是让人感动。”
一号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一计不成后退至灯光外的陈甸甸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受伤与委屈。
……原来不是绾绾。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一号竟是短短舒了口气。
“西昼……”陈甸甸夹着声音,甜腻腻地喊宴西昼的名字。
她心下暗自计划,待会回去得喝二斤苹果醋,把这场戏的油腻刮掉。
宁勐听得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陈甸甸的眼刀射过来之前,他终于记起了两人之前对好的台词:“为了见宴哥,你都能混进来假装服务生了?”他斜着眼,上下打量这陈甸甸,“啧啧”两声,意味不明。
一号还不算清醒,他迟钝地意识到,似乎到他讲话的时候了。
仔细看看,陈甸甸长得也算不错。只可惜,他早早就遇见了他的绾绾。
他眯了眯眼,有些困顿道:“你以为你找到这里,我就会改变主意?”
一号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带来的雪茄已经拿出来了。
宴西昼不抽烟,但是他父亲有收藏雪茄的爱好。
父亲的就是自己的,一号这样想着,从宴父的展示柜中抽出其中一盒中的一条 ,又将剩余的均匀排布,尽量不让人看出,这里曾经少了一支。
没有点上火的雪茄被随手放在矮几上,杯子端起落下,雪茄滚到了台边,沾上了流下的冷凝水和酒水。
一号伸手去拿。
陈甸甸微微上前一步,衣摆擦过矮几,带着摇摇欲坠的雪茄,“扑通”掉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一号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他还没点上怎么就进了垃圾桶?
他目光呆滞地转向一旁泫然欲泣的陈甸甸。
对方轻咬下唇,盈盈水光在她眼中泛起波澜:“我、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见见你。”
一股无名的烦躁伴着醉意上涌,一号想要上前看看,她这样的柔弱无助,究竟是真还是假。
但他忘了刚刚那短短的时间内,宁勐变着法儿灌了他好几杯酒。现在,酒液在他的胃袋中混合,突然起身的时候,胃部的灼烧与刺痛再度袭来,并上猛然站起时的缺氧,眼前像是万花镜一样化了开来。
一号站立不稳,伸手要去摸索什么支棱起身子,结果向前一倾,竟是用力地向陈甸甸推去。
陈甸甸下盘极稳,被一号撞了一下也岿然不动,甚至把一号挡了开来。
臀腿练得不错,暗喜。
宁勐见她毫无所觉,使劲咳嗽一声,挤眉弄眼地暗示下。
不上道!
陈甸甸试探性地“唉呀”一声,在宁勐肯定的点头下,她假装小腿一软,缓慢地扶着矮几跌倒下去。
“西昼!”她仰起头,洁白纤细的脖颈裸露外,眼角豆大的泪水滚滚落下。
没了她那把支撑,一号更是好不到哪去。
他踉踉跄跄地,头朝下就要撞到矮几上,脚下想找个支点站定,结果胡乱一通寻找,一直迷迷瞪瞪沉默着的孟小乐突然哀嚎一声:“啊——!”
竟是结结实实踩在了他的手上。
热闹看够了的宁勐终于想起来要扶着宴西昼,两人向下看去,孟小乐的手指已经被踩得通红一片——仔细看看,还有宴西昼鞋底印的花样。
“没事没事。”宁勐一个箭步上前,卡在宴西昼与孟小乐之间,他把孟小乐撞到一边,大声把话题转回,“宴哥日理万机,是你想见就见的?心里没点数吗?!”
虽然感觉对话有点不太连贯,但是现在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他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嗓门大些,招呼着两人瞧过来就行。
宁勐活脱脱是个谄媚的大内总管样:“宴哥,你说是吗?”
就好像他这刻薄的话,其实都是宴西昼示意他说出来的。
一号的眼神落在被他无意间撞倒甸甸身上,他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懊恼。
他没有想过把她推倒。
垂落在身侧的手微抬,犹豫后又放下。
“我喜欢的人只有绾绾一个。”一号别开眼不看她,“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这婚约,我都不会答应。”
“是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哪里比得上我们绾绾姐?”宁勐添油加醋,“要不是我们宴哥还没追上绾绾姐,哪还有你的戏份在这!”
什么叫没追上?
一号觉得他现在不仅头晕胃痛,还开始头痛。
陈甸甸单手撑地。
刚才扶着矮几坐下的时候,她顺手解开了发圈,网上写,披散着头大的状态更加楚楚可怜,她深以为然——至少可以遮挡她握紧拳头发力时候的手臂肌肉线条。
她忍不住轻按太阳穴。
宁勐这两句自由发挥有点过了吧?
按照商量好的剧情,她扯出一抹苦笑:“即使她这么久没有回来见你一面,你的心里还是只有她吗?”
陈甸甸大声道:“可是她压根不喜欢你!”
一号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