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又端起茶杯,接着喝了两口,然后又扭头盯着旁边的侍女说:“茶不错,帮我再续上点?”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那侍女被他盯得脸红,赶紧提起茶壶往沐晟杯子里添茶。
木土司见状赶紧跟他介绍:“这是雪茶,这种茶生于雪域高山,无法人工栽培,您喜欢喝,我待会儿让人给您多备一些。”
“哦,我还以为丽江最好的茶是普洱茶,没想到这雪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这茶汤颜色也好看,是不是?”沐晟端起茶水观察着,又扭头向沐芸寻求认可。
沐芸被他猝不及防疑一问怔住片刻,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说:“是不错。”
杨雨棠以为她会象征性地喝一口,但是沐芸看完就放下了!杨雨棠提了一口气,感叹沐芸果然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王爷若是喜欢,今年朝贡,我让人把雪茶也添到清单里。”听他提到普洱,木土司自然也想到了朝贡一事,便自然接话。
“哦,那本王回去也有口福能喝到这雪茶了!”沐晟似乎很高兴能再有机会喝这茶,半句也没再提起军队的事情。
沐晟说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这屋里的建筑,说了会儿丽江的景色,便说起此行的目的:“这段日子要叨扰一段时间,想请贵府的公子小姐能陪着世子妃一起游玩一下丽江。这孩子从京城过来,看这里觉得什么都稀奇,世子在战场上,我也不方便,我看你们府上倒是有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木土司意下如何?”
“听王爷吩咐。”木土司答应好之后,又跟自己的孙子孙女吩咐让他们陪好世子妃。
等下人们将午饭准备好,木土司便请他们去饭厅吃饭。吃饭的时候,木府土司向他们一一介绍了丽江的特色菜品,沐晟也安静许多,让木府的一众人的心安了不少。
等吃了午饭之后,沐晟又开始发力:“听说木府历代继承人,都擅长领兵打仗,能文能武,不知我们今日可有幸欣赏贵府公子们的武艺?”
“王爷既然有雅兴,那我们这就移步去演武场吧!”木府土司也不推拒,大有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
沐晟举手阻止,说道:“哎,不着急,先消消食儿,听说少爷们还爱读中原古籍,学习汉族文章,我们就趁机聊一会儿,交流一番。世子妃,这可是你擅长的,要不一起讨论?”
“儿媳愿意一试。”
“他们识不了几个字,自然无法同王爷和世子妃作比较,就不要让他们献丑了!”木府土司婉拒道,这话说完,沐晟的脸色便不如刚刚和煦。
“你不要谦虚,你瞧瞧你这满院子的汉字,木府子孙崇尚汉文化这是受了先帝称赞的。”沐晟转头看向余下的几位,恢复笑容问道:“你们都读过什么书?”
有了当家人的话,年龄大的不敢说话,只有一个年龄小的开口:“读了三字经和千字文。”
“哦,你几岁就读了这么多书?”沐晟闻言看过去。
“四岁。”那小孩儿答话一点也不怯场。
“四岁就这么厉害?我儿子也四岁,回头你来昆明了,我让他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那小孩儿被夸了之后,羞涩地点了点头。
沐晟对这小孩颇为满意,又将目光扫过剩下的一群人,说道:“作为木府未来的继承人,谦虚是好事。但汉人中有句话,叫‘当人不让于师’,本王相信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希望你们在以后能学会这句话,不要因为顾虑太多,拒绝做该做的事情。”
“谨遵王爷教诲。”众人齐声回答。
这话的含义,不言而喻,这位老土司就知道沐晟不会轻易略过他们没有支援这件事。但他依旧是想不明白他今日这一番操作的背后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急需援兵,又为什么在这说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若是不着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含义?
更让他惊讶的是,沐晟对木府的了解非同一般,事无巨细,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他们其实故意拖着不给援兵?那他说这些的意思便是警告他们。
丢下战场不顾,亲自跑到丽江来告诫他们吗?木土司扫了一眼他身边带的人,完全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沐晟盘了几下手里的手串后才开口:“我今日也累了,不如明日再去演武场?”
“是我疏忽了,王爷休息的院落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这就引王爷过去。”木土司说着,便起身请他们往外走。
他们到了一处安静雅致的院落,亲自安排着让沐晟一行安置好之后才离开,期间所有人都陪侍左右,以示恭敬。
等他们离开后,沐晟吩咐道:“我们在这住上几日,咱们就该吃吃,改玩玩,你们也累了好几日了,都去休息吧!”
杨雨棠看了眼沐芸,不明白沐晟葫芦里面卖了什么药。沐芸无奈摇头,她也不清楚这人今日东一句西一句是要做什么。
另一边,木府土司将孩子们招到一起,说:“明日你们只管认真表现,王爷再说什么问什么还是看我眼色行事。”
“爹,这王爷不就是来游玩的吗?您这么紧张做什么?”说话的是木府的三公子,比沐芸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你可真是个蠢货,谁会扔下自己儿子在战场,自己瘸着腿还特意跑到别人家游玩?”土司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斥责。
“那您说他不是来游玩是来做什么,他也没再追究我们没有送援兵的事情。”说话的是老大,他明白事情不简单,但他也猜不到,其他人不敢说话,只有他敢说。
土司老爷没有回答,站在角落的一个小姑娘开口:“既然王爷可以试探我们,我们自然也可以借着这段日子的接触,试探试探他们。”
此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这是木府孙子辈年龄最大的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儿。
土司老爷沉思了好一会儿,开口肯定道:“阿婧说的不错。”
得到肯定的那位叫阿婧的姑娘脸上微微扬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笑。
说是这么说,但这件事儿没有落定之前,每个人心里都在猜测沐晟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自然是让他们看清楚形势了!”那边沐芸实在看不惯沐晟这么装模作样的样子,直接找他问清楚。
沐芸皱眉问道:“你今天这番操作就能让他们看清楚了?”
对方挑眉,有些嫌弃地看着她,说:“不要着急,慢慢来,好汤须得慢火熬。”
“说人话。”沐芸抱着手臂看他。
“让他们也着急一番,他们一边焦虑,我们一边加柴,过几日你再看看,我保证事情一定有转机,不出十日,他们就会给阿梧送去援兵。”沐晟自己扶着轮椅的轮子,在房间里面晃荡,悠闲自得。
“最好如此。”沐芸拉住他的椅子,不让他活动,然后喊外面的人进来给沐晟放到床上。
“干嘛,我还没活动够呢!”沐晟不情不愿被人抬到床上,没有一点自主的权利。
“你这样能活动什么?躺下,我给你施针。”说着她已经动作利索地拿出针灸包,取出一根根银针,一一扎在沐晟的穴位上。
“嘶,你轻点。”沐晟怀疑她是带着怨气给他扎的针,不是痛彻心扉就是身上发麻。
“腿上有感觉了?”沐芸问道。
嗯?沐晟听她这么说,仔细感受了一下,还真是有了点感觉,刚刚那种麻麻的感觉就是从腿上传过来的。
“有了有了!,你再多扎几针。”沐晟一边点头,一边催促道。
随着沐芸将银针旋转没入他的皮肤,腿部的知觉越来越明显。
“你说,若是别的大夫再来把脉,会看出来我伤得很严重吗?会像军医当初说得那样难以康复吗?”沐晟心中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这个表情没有一点隐藏,沐芸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他是想问木府的大夫能不能看出来他的伤何时能痊愈,好以此来给木府传递信息。
“再过几日,不用他们把脉,你都可以尝试站立了!你这腿伤,不是骨折,用对穴位,并不难直立,难在彻底恢复。”沐芸给他吃了定心丸。
“那也足够了!几日是几日?”沐晟追问道。
“或许三日,或许十日。”
沐晟“啧”了一声,有些不满意。
“怎么,这还不满意?”
“要是能再快点就好了,我直接在他们面前站起来,看他们还担心什么?”
“担心你失败呗!”沐芸毫不留情拆穿。又不是没失败。
“所以就要靠我的好妹妹啊!阿芸,你帮帮忙,让我快点好起来不行吗?”
沐芸没眼看他,只低头给他治疗,赶紧结束好看不见他这张脸。
沐晟也不再强求,安心躺着让她在自己身上扎来扎去,细细感受这下肢传来的微微的刺痛感觉。
最后,沐芸还是没狠下心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第二日一早便出了门,去城中大小药铺寻她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