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棠回去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坐着,等天亮,等沐凤梧回来。
当她又一次扫见沐凤梧的书案时,忍不住走了过去。上面依旧是两支火铳和一摞书册,最上面是沐凤梧昨天夜里整理标记出来的图册和他的一些想法记录。
杨雨棠拿起他的记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一条一条,无比清晰,让她这个外行人看来都不觉得难懂。印象中这应该是杨雨棠第一次看沐凤梧的字,遒劲有力,自成风格。
她见过沐晟年轻时候的字,比之沐凤梧的要飘逸许多,沐凤梧的字更坚毅有力。古语有言,字如其人,可见这字的主人意志坚毅、心性稳重。
这几个词,杨雨棠从未将它们放在沐凤梧身上过,从前与他误会颇多的时候是,近日与他朝夕相处的时候也是。可现在杨雨棠不确定了!她看着纸面上的字,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沐凤梧,那个有理想抱负有智慧有能力的沐凤梧,这样的沐凤梧与那晚他跟她讲解南坪巡防布局的沐凤梧重叠,与京城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重叠。
她明白,从始至终,他都始终如一,不过她每次看到的都是其中一面罢了!
杨雨棠一页一页地看着,他明白,沐凤梧说他肯定会平安回去,并不是空话,他近日来的疲惫是真的,但他此刻做了充足的准备也是真的。不管是粮草频繁被截的问题,还是地势对己方不利的问题,他不过需要一个时机罢了!
沐凤梧回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杨雨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盖上,动作很轻,杨雨棠还是察觉到!
“回来了?”杨雨棠迷迷糊糊说道。
“嗯。回床上再睡会儿?”沐凤梧用着疑问的语气,手已经搭在她身上,说话间已经将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杨雨棠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搂住他的脖子。他将她放好,给她盖好被子,被杨雨棠攥住手腕:“阿梧,你不睡一会儿吗?”
“你睡吧,我还有点事儿处理,等会儿给你带饭回来。”沐凤梧拍了拍他的手,软声细语地哄着。
杨雨棠没再强求,松开他的手。沐凤梧察觉到不对劲,问道:“你一个人是不是睡不着?害怕吗?”
“没有。”杨雨棠怕他多想担心,立马否认。
“是不是被子太潮了?还是床太硬了?睡不习惯?”沐凤梧接着问,他记得那次在山洞里面,她也是没办法躺下休息。
杨雨棠心里承认,他说的这些都是影响她好好睡在这里的因素,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她希望沐凤梧也能好好休息。可这不是她想不想的事情,而是沐凤梧能不能的问题。
“都不是,你有事就去处理吧,处理完回来好好休息一会儿,你昨夜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杨雨棠想起他在图册上标记出来的那些东西,还有他在记录册上结合杨雨棠说的那些,重新制定的一些策略,想必昨夜花了不少功夫。
沐凤梧闻言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我身强体壮的,少睡一会儿不碍事。你再睡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就吃早饭,嗯?”
杨雨棠点点头,合上眼,沐凤梧握着她的手,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入睡之后,沐凤梧才离开。
“世子。”门外将领看见沐凤梧出来,赶忙上前,被沐凤梧止住。
“嘘,过去说。”他带着人往远处走去。
“说吧!”
“战场已经收拾差不多了,他们果然上当了!看来您猜的没错。”日渐颓丧的军心终于开始重振,那将领明显有些激动。
“嗯,接下来继续按计划行事。”沐凤梧交代他。
“是。”那将领拱手领命后离开。
昨日沐凤梧陪他们好好演了一场戏,累得筋疲力尽,原本也只是抱着三成的把握设下陷阱引蛇出洞,没想到他们这么沉不住气,当晚就偷袭,如今栽了跟头也怨不得别人。
只是,这样的跟头他们栽一次,却再难栽第二次,若想真的平了这场战乱,光靠这一个两个陷阱也改变不了什么。好在,沐凤梧昨晚已经有了新的计策,就等着他们一步一步跟着将性命送到自己手上。
沐凤梧交代完事情,又去吩咐火头军给杨雨棠另做了一份早饭,才往沐晟的营帐走去。
“今日凌晨如何?”沐晟正在用早饭,听见他进来,抬眼看了一下,便继续低头吃东西。
“他们至少出动了五千人,将我们崖对岸的营房踏平了!不过,我们提前埋伏好的士兵,将他们统统赶到崖底。我已经让人去抓军中的奸细了,想必今日就会有结果。”沐凤梧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爹一口一口吃着粥,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
得赶紧说完,让人给杨雨棠送过去,她肯定也该饿了!
“嗯,做的不错,今日我跟沐芸回去,我会想办法去让木府那边出兵增援,你还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沐晟提前跟他交底。
“父王,木府若是心甘情愿增援,就不会拖到现在,他就是想看我们谁占了上风,好随时倒戈。”沐凤梧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等他扭转局势之后,还需要他们吗?
“阿梧,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之所以犹豫不决,只不过是看不清楚形势。只要他们相信此战之后,主宰他们命运的依旧是云南王,便不会再等待。”沐晟看着他,一面为他在领兵作战上的天赋感到骄傲,一面又担心他天真单纯,镇不住下面这群狼犬,斗不过朝廷那帮老狐狸。
“父王准备如何做?”沐凤梧明白他话中含义,但要让这帮人看清楚形势,谈何容易?更何况沐晟如今受伤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沐晟挑眉,得意看着他:“我自然有办法,等我好消息吧!”
沐凤梧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但既然他这么说,想必已经有了对策,沐凤梧对此并不怀疑。
离开沐晟的营帐,沐凤梧沿着路边采了几朵开得稚嫩的小花,攥成一簇,去伙房取了饭食,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彼时杨雨棠已经起床,洗漱好了!她就站在那儿,比昨日初见时的妆容淡了许多,头上的发饰也很简单,世子妃昂贵漂亮的珠翠和金簪也收了起来,只剩下几根素色的簪子,简单将头发束好。
“我正想出去呢,你就回来了,你是掐着时辰回来的吗?”杨雨棠笑着看他,眼神顿住,注意到他手里的花,黄的、紫的、白的,各色都有,凑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沐凤梧将手里的饭食放在桌子上,然后站正,将手里的花递到她眼前,说:“路上回来看到了,带回来给你看看。”
杨雨棠接过那一小把的花,这花她见过,昨日在沐晟营帐附近,到处都是,但看他带回来还是觉得很欣喜。
“怎么想着采了回来?世子还有这闲工夫?”杨雨棠仰头看着他笑。
“世子妃好不容易来一趟,看我这破烂的营帐,实在没什么惹人欢喜的地方,只能采些鲜艳的花,讨世子妃开心。”她叫他世子,他便也学着叫她世子妃。
“世子妃可欢喜?”沐凤梧接着着问。
杨雨棠拿着花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笑得开心,嘴上却说:“还行,世子有心了!”
“还行怎么行?世子妃还喜欢什么,我去给你弄,得让你欢喜才行。”沐凤梧却不依不饶。
杨雨棠瞪了他一眼:“别贫了,还不快来吃饭?”
说着拉他坐下,自己回去找了一个青绿色的素帕将花从茎处系好,放在一旁后,才坐在他身边。沐凤梧看她开始用饭,自己也开动,一顿简单的早饭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早饭过后,他们便要离开,杨雨棠临走前从包裹里拿出她带来的面具递给他:“这个给你,阿梧,你记得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
沐凤梧接过这个面具,看向杨雨棠,仿佛看到了当年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如今成了他的妻子。
“好,你在家等我回来。”沐凤梧向她保证。
杨雨棠点头,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沐晟和沐芸也收拾好,在外面等着,看他们出来,沐晟又假装忙着和沐芸说话。杨雨棠一眼看穿,知道他们原来早已收拾好,就等着她出来,顿时羞红了脸。让自己的公爹等儿媳和儿子腻乎告别,实在让人尴尬。
杨雨棠不动声色地松开沐凤梧的手,走到沐晟身后,等他发令启程。
“阿梧,有事儿,让人快马加鞭通知我。朝廷那边派来的人,你不用管,只要不是闹得太难看,随他们去。”沐晟看一切准备妥当,最后一次向沐凤梧交代着。
“是,你们一路小心,到家后给我写信。”沐凤梧的眼神从杨雨棠身上挪走,回着他父亲的交代。
“嗯。你去忙吧!我们走了!”说着就指挥身后的人将他抬到车上。沐芸和杨雨棠共乘一辆马车,沐晟自己单独一辆,身边有两个侍从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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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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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