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棠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竖起耳朵听起来。
另一人一听来了精神,问道:“你什么意思?”
“嗨,你想,思伦沙成这样不是早晚的事情?我看啊,就是朝廷拿来制衡云南王的。麓川土地被抢占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廷为何迟迟不派人过来?还不是等云南王自己去处理?”那人解释道。
“那看来,这皇帝忌惮云南王是真的。”
“那自然,世子不就留在京城十余年?”
“但我听说,世子已经回来了!”
“你没听说吗?皇帝给世子赐婚,这哪里是赐婚啊,分明就是找个人看住云南王。”
“那世子妃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反正我是不信皇帝就这样轻易把世子放回来。”
“哎,你听说没,听说这次麓川的事儿有岷王的手笔。”
“岷王?那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
“那是因为谁?你也不想想,他能轻易罢了?”
“也是。”
“哎,二位客官,您的茶。”小二这会儿给他们上茶,方才打断他们谈话。
“怎么这么慢?”那人抱怨道。
“您见谅,新师傅,新泡法,讲究的就是这个功夫,二位尝尝?”小二乐呵呵跟他们解释。
“行了行了,这地界还能有比我们兄弟二人更懂茶的吗?跟我在这儿一二三四五的!”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赶着小二。
“听说,王爷这次在麓川平叛并不顺利。”等小二堆着笑脸离开,那两人才开始继续讨论起来。
“我也听说了!要我看,肯定有交趾在背后捣鬼,要不然思伦沙底气这么足?”
“他们那象群太难搞了!”
“是啊!”
那边小铃和玉簪也听着,听到他们说世子妃是永昌帝派来看着云南王的时候就坐不住了,被杨雨棠按住。
这会儿冷静下来,小声问道:“小姐,你说他们怎敢在这种公开的场合谈论这些,不要命了?”
这若是在京城,私密场合妄论朝政,都很容易被人捅出去获罪。但是这里是西南边陲,没人管,说不定云南王府的人听到还会跟着一通抱怨。
只是,他们居然就这样谈论王府的世子妃,着实胆大。
杨雨棠放下杯子,走过去,对那两位拱手说道:“二位,我初来此地,刚刚听你们说了几句,想打听两句这思伦沙是哪位?”
那两个人警惕地打量她:“你是哪里来?”
“苏州,跟着家里人来做生意的,刚来就听你们说这边要打仗?”
那两人打量她一番,瞧着一身昂贵的妇人装扮,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不像本地人。
其中一人皱眉说道:“已经在打仗了,不过在南边,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
“多谢二位提醒,我这就回去跟我家夫君说。”然后又大声喊小二:“给这两位客人上两壶好茶,算在我账上。”
那两人的脸色好了些,笑着说:“夫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这世道不安稳,还是少出来的好。”
另一人也伸手请她坐下:“夫人请坐。”
“是,敢问两位是做什么的?这云南王能不能抗住南边的战事?我也是担心的很,家里人刚在这边盘下了铺子,租金都交了!”
那两人明白她是不想浪费一笔租铺子的钱,相视笑了笑,说:“倒也没那么夸张,云南王驻守云南多年,边境线没那么容易破,只是听说他的对手这次变强了!我们兄弟俩是茶商,这不刚从那边过来,所以比别人更留意那边的消息。只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少出门的好,做生意这种事儿,还得让家里的男人去做。”
杨雨棠认真听着,想起他们刚提到的岷王,便问道:“多谢告知。只是刚听二位听说岷王,可是圣上的那位兄弟?”
“可不是呢!当年岷王原本是要驻守云南的,最后落得个被贬为庶民的下场,自然怀恨在心。之前去交趾卖茶叶,有人说在那边看见他,怕是怀恨在心,蓄意挑拨报复。”
“原来如此,那以你们二位看,云南王这次可有胜算?”杨雨棠继续问道。
“不好说,听说被象群困住了,不好打。若是解决那些大象,应该不难。”
杨雨棠只在皇家的仪仗队里见过,却没想过这大象居然还用于行军打仗,问道:“大象?你们是说对方利用大象上战场吗?那可是难办了,也不知这大象有没有什么弱点?”
“谁说不是呢!不过云南王不是第一次面对象群,想来会有办法。”
杨雨棠跟着笑了笑,想问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便起身说道:“也是,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今日叨扰二位,我就先告辞了!”
“夫人客气,请便。”那两人冲她拱手。
杨雨棠让玉簪去结了两桌的账,便离开茶馆,小铃忍不住开口:“小姐,他们什么意思?世子在云南被困住了?这怎么办?”
“先回去吧!”杨雨棠看了看太阳慢慢落下,已经黄昏。
另一边,晚饭后沐芸将今日听到的事情告诉老王妃,老王妃看了她一眼,问道:“竟有这种事儿?但是秦管家不应该是这么糊涂的人啊?”
在老王妃看来秦管家或许固执,但绝不会不懂得变通,看不清楚脸色。就算刚开始怀疑过世子妃是永昌帝派来的眼线,那后来沐晟的态度也表明了一切,他不会不懂。
“那您说,这样的事情,秦管家一点风声都没有?他知道了却不上报,任凭它传播,是何居心?”沐芸若也这么想,就不会第一时间怀疑秦管家了!
“你先别急,我把他叫来问问。”老王妃说罢便让人叫秦管家过来。
不一会儿,秦管家便匆匆过来,分别向老王妃和沐芸行礼。
“秦管家,我近日听说府里的人,都以为世子妃是圣上派来监视我们云南王府的奸细,你可听说过这个谣言?”沐芸站在一旁听两人说话。
秦管家看了一眼老王妃,又想到沐芸在这儿,便知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否认道:“奴才没听到这种谣言,不知您是从何处听来的?”
老王妃盯着秦管家问:“一句也没听到?”
“没有。”秦管家坚持。
老王妃看了眼沐芸,沐芸也开口问:“我听说,府里的门将,采买的小厮,后院的奴才,有不少都说过,秦管家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竟一次也没听说过?”
“是奴才失职,奴才这就将这件事查清楚。”秦管家不急不躁地回答着,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儿。
沐芸轻哼一声,笑了笑,没再说话。
老王妃也没再问什么,吩咐道:“你去吧,这件事查清楚,莫再让人传来传去,伤了世子妃的心。”
“是。”秦管家恭敬答应。
“对了,王爷既然让世子妃管理府内外事务,你好好协助她,可明白?”老王妃不放心地叮嘱道。她原本觉得杨雨棠年纪小,虽有才女的名声,但掌家管事却不那么容易,哪是读几本书就能做的?但沐晟和沐凤梧临走前都打了招呼,她也不能让她孤立无援。
“是,奴才这几日都会将账目拿给世子妃过目。”秦管家答,忽略了杨雨棠跟他说过的想法。
“行了!你回去办吧!”老王妃挥挥手,让他离开。
送走秦管家,老王妃看见沐芸老神在在地喝茶,就知道她心里不满意,笑着说:“你气什么?就算是真的,他们也不是凭空猜测,圣上如何对我们家,有目共睹。你什么时候气性这么大?”
沐芸放下茶杯,活动活动筋骨,若有所思道:“母亲,我觉得秦管家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他大权在手惯了,便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
老王妃皱眉,经沐芸这么一提,她心里也有了芥蒂,回想起秦管家这些年,对她恭恭敬敬,似乎很少让她做什么决定,基本都是他处理好了说一声。但反过来又想,秦管家除了有个不省心的儿子,似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对沐家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你想多了!秦管家别的不说,忠心还是有的,当年是他冒死将你大哥从战场上背下来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兢兢业业,甚少出什么纰漏。这件事儿或许有什么误会,但我们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就怀疑他。”
沐芸颔首,乖巧答:“知道了,母亲。”
晚上杨雨棠吃完饭便将自己泡在书房,往日没想过留在云南,对云南诸多事情都不曾上心。如今想做些事情,才知道自己了解的东西太少。玉簪在一旁帮她研磨,她一边看一边写下关键信息,直至深夜。
“小姐,夜深了,明日再看吧!”玉簪听到外面更夫的叫喊声提醒道。
听到玉簪的声音,杨雨棠没抬头,依旧在写,只是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三更天了!”玉簪答。
“都这么晚了?”杨雨棠抬头看她,有些惊讶,从玉簪的表情上确认之后,笑着说,“那我们是该休息了!走吧!”
说罢,两人开始收拾东西。但躺在床上的杨雨棠却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日听到的话。
秦管家,药材,还有那两个茶商。
“不会秦管家也这么想的?真以为我是圣上的眼线?连云南王就是这样想的?沐凤梧应该不会吧?”杨雨棠默默念叨着,越想越睡不着。
“沐凤梧应该不至于,但是秦管家不好说。”
“但是军粮供应的事情,我们已经确认很多次,确定没问题了,他还担心什么?”
“明天再去确认一次军需供应的细节,说不定有什么发现。王爷能一直用秦管家,想来他一定有过人之处,若真是他故意为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算了算了,先不管他,下午找孙先生,说不定会有新思路。”
“也不知道沐凤梧如今怎样,如果真像那两人说的,他们遇到了难处,怕也不会写信回来说。大象,大象的弱点是什么呢?哎,这真是碰上我不擅长的了!”
杨雨棠在自己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