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沐凤梧睡着后,沐晟叫了沐芸过来,看着床上依旧憔悴的人问道:“今日如何?”
“已经脱离危险,这段时间注意好伤口,容易引起高热,除此之外,只需等伤口慢慢养好便可。”沐芸看见沐凤梧额头上沁出的汗,拿出帕子给他擦,又补充道:“找人给他换下衣服,再备些肉粥,等他醒了得吃饭才行。”
沐晟点头,转身吩咐春归去做,说到一半止住,问道:“世子妃呢?”
春归答:“世子妃昨夜一直守着殿下,今日清晨才回去休息。”
沐晟了然,还是说:“你给世子换了衣服,再去跟世子妃的侍女说给世子备下些吃食,再多准备些清淡的肉粥。”
春归领命。
等杨雨棠醒来的时候,沐凤梧已经喝上关娘子煮的肉粥了!沐晟让人给她安排了别的住处,她打开门院子里只有玉簪在,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未时一刻,小姐,世子已经醒了,这会儿在吃饭,小姐在这边用还是去跟世子一起?”玉簪刚从关娘子那边过来,正巧就碰上杨雨棠醒过来。
杨雨棠点头说:“我先去看看世子!”
“那我将饭食送过去,正好与世子一道吃?”
“嗯。”
杨雨棠进屋,春归端着碗正盯着沐凤梧吃饭,沐晟已经离开。她走过去,接过春归手里的碗,又向沐凤梧伸手,对方很自然地将手里的勺子递给她。
春归见状乐了,小声嘟囔:“我说我喂,您非得自己来。世子妃什么也不说,您倒是自觉。”
沐凤梧喝了一口杨雨棠送过来的粥,白了他一眼:“嘟嘟囔囔说什么呢?没看世子妃在这儿?你出去候着吧!”
说完笑嘻嘻看着杨雨棠。春归噤了声,利利索索起身离开,杨雨棠垂着眸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喂他吃粥。
杨雨棠将碗里剩下的一点粥喂完又给他擦嘴,这人乖得不像话。等做好一切,杨雨棠问:“姑姑怎么说?”
“姑姑说我身子好,慢慢将伤口养好便可。”沐凤梧享受着杨雨棠的关心,心里美滋滋的,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这会儿吃了饭退了热,人也精神不少。
杨雨棠转身将碗放在桌子上,勾了勾唇,然后回到床边,抱着手臂看他,说道:“那刚好,我们来算账,火把节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春归在外面候着,竖起耳朵尽力听,以为两人要你侬我侬一番,结果却听到世子妃问起“姑娘”的事儿。火把节的姑娘?不就是那天晚上邀请沐凤梧跳舞的姑娘?
春归来了精神,风水轮流转,心想这种事儿还得是世子妃来管才行。昨日还在为沐凤梧提心吊胆、祈求上苍的人,还记着刚刚的仇,这会儿只想着看自家世子吃瘪。
沐凤梧原本问心无愧,但是对上杨雨棠这架势,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名有些心虚怎么回事儿?这个问题如果说得不好,她也不会拿他如何吧?毕竟他现在伤还没好,好歹他也是拿命去换她,尽管她没能看见。
“那个,其中一个是新任南坪土司的女儿,文姨娘的外甥女,另一个可能是她的侍女之类的,我也不认识。”沐凤梧小心翼翼,如实作答。
“嗯,还有呢?你没有什么别的要给我交代吗?”杨雨棠漫不经心地合了合眼,接着看他。
“还有什么?”沐凤梧试探问道。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去跟别的姑娘跳舞?”杨雨棠冷哼一声,忽然变了脸色。
沐凤梧赶紧摇头:“我原本想带你先去看看,正好那人来邀请我跳舞,我便想着正好可以向你展示一番,等你看清楚了,我再来带着你跳,你肯定就不紧张了!结果一扭头,你就走了!真没想丢下你一个人。”
他叽里咕噜一口气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解释清楚,生怕少说一点,慢说一句,杨雨棠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杨雨棠冷笑一声,轻轻眯起眼睛看他,盯得沐凤梧发毛,然后抓起他没受伤那侧身体的手臂,使劲儿咬了一口,然后恶狠狠地说道:“若是以后再将我一个人丢下,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被惩罚的人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为自己逃过了这劫而高兴,信誓旦旦向她保证:“我再丢下你一个人,我就不得好死.......”
话说一半,被杨雨棠吻上,声音戛然而止,沐凤梧心跳也漏了半拍。
杨雨棠离开他,定睛看他:“再胡说八道,我也不会饶了你!”
沐凤梧哑然,这一觉睡得有些长,让他出现幻觉了?见她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忙追问:“你去哪?”
“吃饭。”杨雨棠说着坐在外间桌子旁边,开始吃饭。
“哦。”沐凤梧舔了下嘴唇,意犹未尽。
外面阳光正好,杨雨棠专心地吃着眼前的饭菜,侧面看过去周身泛着柔和的光晕,那样好看,沐凤梧觉得身上的伤口都好受了许多。
看着出来吃饭的杨雨棠,春归十分不解,这就完了?世子妃也太容易就放过他了?他记得京城那些凶悍的夫人吃起醋来,吓人得很啊!当然他倒不是觉得杨雨棠是什么凶悍的妒妇,只是觉得她肯定要给世子一点教训才像世子妃的作风。
“嗨,世子是因为救世子妃受伤的,世子妃肯定感动坏了!”春归拍拍脑袋,他竟把这种事儿给忘了!
晚些时候,沐晟过来,见杨雨棠正坐在床边陪沐凤梧玩六博棋。
“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别走。”沐凤梧眼看又要输了便开始耍赖。
“你行不行啊,男子汉大丈夫棋品这么差?”杨雨棠嘴上嘲讽着,却没有阻止他将自己的棋子退回去。
沐凤梧嘿嘿一笑:“我是病人,让让我呗?”
杨雨棠撇撇嘴,今日不知道拿着个借口让她做了多少事!一会儿让她喂饭,一会儿让她喂水,念完兵书念账本,这会儿玩盘棋都要让着他,真是把自己当娇小姐了!
要不是看在沐凤梧舍命救自己的份上,她才不会迁就他。等他好了,一定要他加倍还回来。
今日门一直大开着方便人送药送水的过来,沐晟便也直接进来。进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轻咳一声,提醒两人。杨雨棠见状起身行礼,看沐晟似乎有话跟沐凤梧说,俯身将床边的六博棋收起来,退了出去。
沐晟看杨雨棠出去,才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沐凤梧,对方颔首喊了声:“父王。”
“瞧着精神好多了!”沐晟坐在一旁仔细打量。
“是,上午还在发烧,姑姑针药都用上了,这才好了许多。”沐凤梧答。
沐晟见他无恙,便说起两人先前未尽的话题:“你说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切未出结果之前,我还不能妄下定论,但直觉告诉我,这事儿应该不是央央的哥哥。倒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实在没那个脑子,就算中间有他的手笔,也不过是被人拿枪使的玩意儿。”
沐凤梧皱眉,不明白他所指幕后之人为谁,问道:“您怀疑谁?”
“目标太多,但是能做这么周密的计划,还能帮欧攒躲过准山的排查,这幕后之人不简单,我们小心为上。这边的事情差不多,等你伤口再长几日,我们便回府,剩下的得从长计议。”
“您心中是否已有怀疑对象?”
沐晟点头:“交趾虎视眈眈,麓川十一寨个个不安分,若是他们能在此时此地牵制住我们,他们想在南边动手就方便多了!南坪这几个漏网之鱼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这幕后之人,很可能要开始动手了!”
“不是有木府?他们若是不受限制地动手,最应该解决的难道不是木府土司?”相比于沐家军,位于丽江的木府军队离他们更近。
沐晟挑眉反问:“相比于云南王,木府土司跟他们还有些交情,不是更好争取?”
“那父王准备如何应对?”
“若你是那幕后之人,你会如何做?”
敌人的目的是夺回麓川的所属权,袭击云南王的目的是牵制住沐家军,要么他们已经与木府的人达成某种协议,要么他已经有办法牵制住木府。此刻,他们牵制沐家军的目的失败,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停止计划。
“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吗?”沐凤梧问道。
“他们应该只知道你重伤的消息,并不确定你是否活着。”
“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彻底放出去,若是边境这几日有消息,我们就要小心木府那边了!若是没有消息,我们要找机会巩固与木府的关系。”
听完沐凤梧的回答,沐晟满意点头:“我已经派人去边境查探消息,也派人去了木府那边。阿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将迎来一场大战,我不相信南坪这场叛乱是寻常的叛变。”
“几个月前发现思伦沙联合当地土司反对刁宾,侵占麓川土地的时候,我就请示圣上,出兵讨伐思伦沙,朝廷只是下诏让思伦沙返还抢回的土地。哼,如今看来他的目标或许不单单是麓川。”
就算他们最开始只是想夺回麓川,那么有云南王在,他们就没办法如愿,两方注定有一场大战。
三日后,比邻交趾的孟养宣慰使思伦沙勾结交趾,联合麓川当地土司,将麓川宣慰使刁宾赶出麓川。位于丽江的木府土司静观其变,等待云南王指示。
沐晟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集结兵力,赶往边境。沐凤梧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被沐晟勒令留下养伤,待伤好之后启程去前线。沐晟将云南王府的诸多事务全都交由杨雨棠的处理,她拥有云南王府处理政务的最大权限,但一切重大决策,需要请示老王妃方可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