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能有点野心了 第4章 chapter 4

从桃花村到安水县的路程不远，平日里村民进城都是靠走的。

她们进城时，太阳早以高高挂起。

安水县地处偏僻，靠近极北，和边疆，气候干燥，由中央治理。

“这里一直都这么多人吗？”

李槿柔的眼触及到城外躺着的人时问。

这些人身材消瘦，双眼灰败，活像行尸走肉，三五的横在地上靠在墙边。

陪同的李海摇头。

“不是，他们都是最近出现的，听说边疆又打仗了，不少人都跑到咱们这边。”

“又打仗了！？”

陆昭之心底一惊，她父亲是尚书，属于少府，少府卿曾不止一次向皇上诉苦国库空虚，再加现在天灾不断，就单说北方已经连续几个月不下雨，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又和边疆起了冲突。

她垂眸思索，她们现在所在的汉阳就是第一道防线，现在打起了仗，恐怕她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说不定还会有更糟的事情发生。

“对啊，打有一个月了。”

几人闲聊着往城里走，“李姑娘，陆姑娘，我先和李江把这些猪肉处理了，至于户籍我想过几日就能下来了。”

李家几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只剩下李槿柔和陆昭之，原本他们是想陪着她们一起的，可还是李槿柔开口拒绝了，她们要买的东西多，到时候不方便。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槿柔看了眼陆昭之，她眉头紧锁，“怎么了。”

陆昭之抿抿唇，“恐怕我们要多买些粮食和马车了。”

听到这话，李槿柔下意识皱起眉，眼神在周围扫视，瞳孔的视线注意到墙角处抱团坐在一起的流民时，心底升出不好的预感。

和陆家人待在一起的五天里，她们一路上就见到不少流民，随着越往北走，那些流民就越多，有次甚至还起了不小的冲突。

“若真是这样，恐怕我们这一路要和桃花村一起走了，单靠我们两个女人，恐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两人先去了布庄，买了几身衣裳，随后便去了客栈，打算洗漱一番，要真是猜测的那样，往后的日子可就没有洗澡的机会了。

等到了马市，安水县虽偏远，可卖的马匹却不少，还有不少从边疆杂交过来的，比普通马匹多了些许耐力。

马市门口的小厮一眼就见到两人，立即殷勤的跑到她们身边。

他观两人身上衣着虽然粗糙却干净，更别说那白净的肌肤和一看就没做过工的手，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心中心思一动，他脸上堆满了笑容。

“两位小姐可是来看马车？那你们可是来对地方了，别的不说，咱家的马车可都是顶顶的好，蹄疾步稳，跑起来保准不会脏了您的衣角。”

男人谄媚的说着。

陆昭之走上前，随意撇两眼面前的马匹，“马是好马，可它们看起来怎么都没精打采的，莫不是身上带病？”

她回头瞥了眼男人，男人也不知怎得，身体一定，后背带着冷汗，显然是被吓到一般。

可等他再看，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正常，还带着点疑惑，丝毫不像刚才感觉的那般。

男人摸摸额头的冷汗，长呼口气，以为是错觉。

身体却对两人更加尊敬了不少。

“哪有，这不是天气太热了吗，好久不下雨，别说马了，就是人都快受不了了。”

陆昭之点点头却不信，直到自己动手检查一番才确认没病。

她们这次来打算买辆马车再买个骡子，若是真是她们猜想的那样，这一路恐怕不会好走。

“这马要多少银钱？”她指的是一匹棕马，这匹马和别的相比，精神还算可以，而且性情温顺，对于她的靠近也没有过多抵触，用来载人刚好不过。

男人弓着身子，脸上的笑意更大了，看她们是两个人女人，便打算提高些价钱。

“回小姐，这匹马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只要三十两！”

男人是笑了，可陆昭之的脸却沉了下去。

“三十两？”她声音微提高。

“对！”男人下意识说着，忽然下一秒，就见到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喉咙前。

李槿柔动作隐秘又快速，根本没人发现这边的不正常。

“你确定？”她反问一句。

男人感觉自己就快被吓尿了，他颤抖着双腿，抬头见到的，就是眼前的短发女人，眼眸冰冷，说出的话也不带一丝感情。

“小小小小小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短发女人竟然这么暴躁，他不过提高了些价钱就要拿刀抵着他。

陆昭之沉声，“安水县的百姓一年的总收入也才九到十五俩银子，一匹马你卖三十两，它值吗？”

她说完这句话，男人感觉自己脖颈处的匕首更贴近自己了。

要不是害怕动一下自己就会没命，恐怕男人早就吓得瘫痪倒地。

男人害怕的摇头，“不不值！十五俩，十五俩怎么样，两位小姐，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李槿柔手上的匕首没有动，陆昭之转动步子，视线在这周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到一匹灰毛骡子身上。

“那头骡子多少钱。”

向那边看，骡子正悠闲地喝着水，水珠粘在它嘴边的毛发上，嘴毛是白色，几根胡须随着它晃头开始跟着动起来。

“十俩！”男人谄笑着，松弛的面皮堆积到脸颊两侧，一张嘴笑，还能看见带着黄斑的牙齿，“这头骡子一个月前刚成年，正是有力气的时候，两位小姐要是买回去不管是拉货也好还是载人，都没问题。”

两人都没说话，骡子作为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尤其是在边疆地区，它的价钱甚至比一个成年男人都要贵上很多。

陆昭之没想太久 ，从怀里掏出一袋 银钱扔到男人手上。

“这两个我们都要来 ，还有，在弄两个车厢，不需要太多装饰，能够载人装东西就行。”

那把匕首还抵在脖前，男人的眼却瞬间亮了，连连回答。

待两人从马市出来，又买了许多粮食，直到天色渐变才往城门口走。

直到城门口，两人就见到李海李江等人，看他们身后的板车，似乎也买了不少东西。

户籍那边被人打点过，只说让几日后再来。

几人回村时，天已经暗了，便趁着夜色赶尽回去省的被人发现，到时候免不了一番口舌。

李槿柔和陆昭之两人被安置在北屋，北屋空间较大，向阳，也幸好村长家相比其他家富裕，家里屋多，这间屋还是他们想着李平李安年纪到了，快娶妻时了盖的。

拿到户籍前的几天，村长媳妇带着李槿柔和陆昭之在村里逛了个遍，天天带着两人去地里给李海他们送饭。

不到一天的功夫，桃花村的人就知道村长家以前走丢的孩子回来了。

北屋，李槿柔捏着一枚银针扎入陆昭之手腕，旁边的桌子上是一碗泛着苦涩的味道的药。

此时距离她们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三天，期间，李槿柔也跟着李曲进过几次山，去探查有没有派人过来。

也不知是丞相太过自大，认为她们两个女人活不过那晚，还是什么原因，这几天竟风平浪静的。

深山里，李槿柔爬在树枝上，眼神紧盯着下面的一处草丛，只见过了没几分钟就看见几只毛茸茸的野兔从里面蹦出来，这里环境不像外围那般苛刻，还有不少活物，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实力跑进山里还能安然无恙出来的，也就向李槿柔这种武力高强或是像李曲天神蛮力的感独自进山。

她手指间夹住几个飞镖，轻轻往下一扔，几只野兔便兔腿一蹬，躺到地上，不远处的山洞里还有几只小兔子，也被李槿柔一网打尽，带回去让李钰李舟养着玩，这些野兔在野外生活惯了，皮糙肉厚，一般轻易养不死的，等大了刚好可以杀了打打牙祭。

也就是在这里她才能吃点野味，要是在未来，那些动物一个个比人类都凶残，就像现在她手里提着的兔子，都有钢筋一般的牙齿和糙厚的皮毛，也不知是谁吃谁呢，就算好运杀了一只，有些体内还涵盖这病毒，吃一口直接变成同类。

从李槿柔那里得知丞相竟然没有派人来寻找她们时瞬间皱起眉头，丞相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秉承斩草要除根，向来不是刚愎自用之人。

事实是，早在陆寻等人受伤回去后，丞相便派出一波又一波人人了。

只是他们还没走出京城就被人拦下，扔向乱葬岗的尸体填满了一个又一个坑。

户籍办好，几人再次到安水县时，城门口的难民明显多了起来，要说之前人还算不上很多，那现在简直是毫无下脚的地方。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多人?”李海往官兵手里塞了点碎银问。

官兵颠颠手里的银子，“谁哪知道，这些难民都是一天晚上突然出现的，今早我上钟时还吓了一跳，一个个的躺在外面，也不说话，还以为死了呢。”

“那衙门呢，还有县···县老爷也不管？”

陆昭之显然是难以接受，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这些百姓躺在外面也不安置。

“县老爷？管他们做什么，反正他们又进不来，指不定过几天就走了，多管那事做什么。”

官兵又颠颠手里的碎银，李海见状又塞了点进去，他嘿嘿一笑，招招手凑到李海面前，悄声说，“我可提醒你们，别想着大发善心，那些难民今早我们已经处理一批了，要不是上面怕他们死门口传染到了城里，你当我们想跟他们接触啊，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上，我也说一句，这些人活不久，他们顶多再待一晚上，等明一早县令大人就要把他们赶走了。”

“赶走？他们能去哪？”

官兵撇撇嘴，感叹李海的天真。

"我怎么知道，哪来的回哪去呗，要不然咱们县全收了啊？想什么呢，不知道现在城里粮食都疯涨吗，人命哪有粮食重要。"

官兵一句话，令几人心头一顿，陆昭之低声喃喃，“人命哪有粮食重要。”

倒是李槿柔显然还算接受良好，末世时虽然仍有政府镇压，可刚开始时仍旧混乱了一段时间，那时，食物确实比人还重要。

进城时，李槿柔回头望了眼躺在地上的难民们，他们双眼空洞无神，身体的上方盘旋着几只乌鸦。

环境越来越遭了。

至少比她们流放时见到的要遭。

“大哥，这次爹娘给了你多少银子。”

李槿柔忽然开口。

“啊？额······十两。”

这还是村长媳妇见家里没多少粮了，特意多给让他们买点回来的。

这几日村长媳妇每晚都感觉心神不宁，她儿时被饿过，那时老天连着两年没下过几滴雨，村里的人成片成片的死，眼睛看到的地方都躺着尸体，天气燥热，连乌鸦都没有。

经此之后，村长媳妇便对这件事像是有了阴影一般，格外敏感。

连着两天睡不好觉，村长媳妇半夜还特意到厨房看看缸里的粮食，明明还有一般的粟米，她却觉得极少，像是不够吃一般，第二天一早便拿出十两银子递到李海面前，让他们拿户籍时再多买些粮食回来。

李江媳妇周静看见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直了。

“娘，这么多银子全买粮食啊！”

别说小辈们，就连村长都为之侧头，不过他想到这几晚老婆子整晚辗转反侧的样子，就知道老婆子是儿时饿怕了，便点点头。

对于儿时那场饥荒，村长印象没有村长媳妇记得多，那时他才五岁，比自家老婆子也小了五岁。

几人走了好几条街，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他们没想到，现在粮食竟已经涨到现在这样，要知道，平日里，一石粮食0.7-1两白银，而现在竟涨到了2.5两，李海捏着那十俩银子，暗自松口气，幸好娘给的银子够多，恐怕他还真卖不了多少粮食。

不过依照粮食现在这样疯涨的速度，也让他们升出了紧迫感，李海李江带着孩子分开来去别的铺子卖粮。

不光他们，就连李槿柔和陆昭之两人也是。

等几人从城里出来，城外聚集的人更多了，抛开那些快要死了的难民，里面还多些别的。

李川眼神往四周看，发现里面有些一直紧盯着他们，猛然跟其中一个难民对视一眼，他被吓得猛地攥了下李平的一角。

“怎么了？”

“哥，那些人好像一直盯着咱们。”

话落，就见刚才他看见的几个似乎不见了。

李海攥紧了板车的把手，额头浮现一层薄汗。

他低声道，尽量不看向那边，“咱们快走。”

几人加快速度，李江在前面赶着驴车，板车在后面紧跟着。

几个孩子手上拿着削尖了的棍子，低头往前走。

李槿柔往陆昭之手里塞了把匕首，“保护好自己。”

她在众人后面，越走越慢，等快到桃花村，众人提起的心快要落下时，周围的枯草忽然动了。

一时间，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驴子在原地来回踱步，尾巴不安的甩着，几人紧张的吞咽唾沫，大口的呼吸想要给自己提起一些勇气。

草丛里，佝偻出几个男人，他们的眼睛紧盯着年纪最小的李川，在黑夜里似乎发着绿光。

不知为何，李川感觉自己浑身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们想干什么！”

李江把李川护在身后。

他手里拿着木棍，要是对面的人赶过来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动手。

最前的佝偻男人缓慢挪动脚步，他嘴里念叨着,“饿，好饿，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

男人像是行尸走肉，李江往后退一步，大喊：“快滚，这里没有吃的，在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

或许是威胁管了用处，男人停下了，可是从草丛里走出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他们大多佝偻着身子，把几人围起来。

“大哥，人怎么越来越多了，这可怎么办！”

李海没说话，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啊！”

“滚远点！”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像那边看，原来是有的人看李槿柔和陆昭之两个女生比较好说话，拉着她们想让她们施舍自己。

却不料，那个短发女生手疾眼快，在那只枯手即将触碰到自己时，就把对方的胳膊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直流，让原本想要靠近她们的人瞬间停住脚步。

李槿柔手持匕首，上面还残留着鲜艳的血液。

她冷眼开口，“再想靠近，下次我拉开的就不是胳膊了。”

难民们眼中被害怕替代，不敢再上前。

这让人群里隐藏的一些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把最外围的难民踢了出去，似乎是在赌李槿柔不敢杀人，想要趁乱抢走他们的粮食。

可下一秒发生的事谁也没想到，那个被踢出来的难民还没靠近就被李槿柔抹了脖子，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毫犹豫。

也是这时，让她看见了幕后动手的人。

她甩出一枚银针，刺进男人脖子，瞬间殒命。

人群发出害怕的叫声，前面的路也有了空隙。

李海李江两人见状也顾不得震惊，赶紧推着粮食往外跑。

他们在前面跑，身后还有些人追着他们。

李川往后看，眼中露出焦急，“爹，我刚才看见那些人好些都是在城外就盯着咱们看的人。”

李安一边推着板车一边骂，“这些人怎么跟那些人不一样，那个官兵不是说他们跟饿死的差不多吗！”

“到底哪来的力气追咱们 ！”

陆昭之坐在驴车上，她脸色白了几分，沉声道，“恐怕他们吃的不是粮食。”

“不是粮食？”李川不解。

“是人。”

李川浑身哆嗦一下，脑海不自觉显现刚才的眼神。

“怎怎么会？”

“恐怕这天要彻底乱了。”

陆昭之抬头望天，夜空黑压压一片，没有半点星光，就连月亮也被隐藏在云层。

“要下雨了啊。”

京城，府邸内，女人抬头望天。

下雨就好，至少说明这场旱灾快要结束了。

桌上一张信纸摊开，“汉阳，平江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