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传·水月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在妹妹杨徊燃面前，杨泠澈一向是个温柔愉快的好哥哥，从未表露过心中的困顿艰难。但此时的他低垂双眸，神色恹恹，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透出疲惫抗拒。

对他的隐秘心思，杨徊燃并非全无了解。她认真端详自己二哥，大约猜到他缘何这般，试探开口：“是……放弃了？”

杨泠澈稍一牵嘴角，笑容苦涩，意兴阑珊。

杨徊燃无措，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意义，也变得有些难过，相对沉默半晌，她勉强挤出一丝兴奋语调：“对了，我把银杏带来啦！它看着很寂寞的样子，就留下吧。”

杨泠澈立刻抬头，终于振作几分，笑了笑：“我也想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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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夏璇手指勾着佟瑛的头发，编起一股股细巧的麻花，“杨家这份安排筹谋多年，涉及的人不少，显然不为针对你一个，应当也不与云衣楼有关。但他多日来不曾表明身份，你也不知道他目的为何。”

“不知道，也猜不到。” 花晚莲交叠双腿，不复先前的紧绷，一派轻松，“可我不在乎。无论他有什么目的。”

夏璇挑眉：“就算他要炸了云衣楼？”

“你若问我的心里话，”花晚莲摊手，“那我不敢保证会阻止他。”顿了顿，道，“我明白不应当，但想赌一把。”

但有一件事他猜到了——面前两人不会劝阻他。

“意料之内。”夏璇舔舔唇，双眸眯出邪性，“凡是事关杨泠澈，你尽是疯狂念头。”他稍稍欠身，“但只要大少爷喜欢，我等听凭吩咐。”

花晚莲淡淡一笑。

“我看他的模样，不像是愿意害你。”佟瑛思索道，“不过他故意住下，恐怕事情不能简单。”他手指一下一下轻敲扶手，“我现在担心，或许背负危险的是他自己。”

花晚莲皱眉：“那个叫‘从丛’的男人……”

“这个人必须重视。”佟瑛点头，“姓名肯定是编造的，当天就派人去查了，毫无踪迹。这么样招摇的一个人，江湖上竟从未听闻，突然现身你面前，说那些引你上钩的话，实在太蹊跷，恐怕衣着打扮亦是故意为之。”

夏璇嗓音仍懒散，眼中光芒却锐利：“而且，西域……”

花晚莲闭上眼：“泠澈说过，这五年他不在中原……”

一时三人俱都沉默。

半晌，花晚莲开口：“既然泠澈人终于在云衣楼了，无论如何，这次不会再放他离开我身边。”

夏璇不等他继续说，戏谑道：“已经领命了，大少爷。”

花晚莲轻咳一声：“至于现下未解之疑，既然他尚保持安分，不如待到有所行动才作判断。否则，以他的身份，若沐易水阁和炼灯山庄均牵扯在内，谁都非善与，找不到关窍的话，无法有真切的线索。”

佟瑛应了声：“已派人去调查西域是否真的有‘杨泠澈’的墓，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对‘从丛’这人，或者说角色，我始终感觉不妙。”

花晚莲叹口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夏璇沉吟道：“阿莲，刚才我找到你们的时候，杨泠澈说来的人是他‘三妹’？”

三人默然对视。

花晚莲神色平静：“该来的早些来更好。”他凝思片刻，转向夏璇，“璇，需要你帮一个忙，很紧急。”

夏璇示意尽管提。

花晚莲问道：“负责为我缝制外袍的绣坊，是不是由你的人监督的？”

夏璇解释道：“可以彻底一点地说，整个绣坊都是我的人。而且你所有的外袍全都是出自花州最好的绣匠、老板本人金绣雁之手。他一个人精力有限，你才没能从里到外浑身花枝招展。”

花晚莲“嗯”了一声，不理他调侃，又问：“我记得，是不是每一件都有记录？”

夏璇颔首：“每一件都编过号，件件花纹不同，并且保留了绣样图纸，保证只此一件，绝无分号。所以麻烦的大少爷你的外袍才要严加管理，以防被人偷了去，冒你的名，因为只是仿制的话，不仅料子、绣工达不到同样的，靠花纹也马上就能分辨出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颦眉问道，“怎么，出什么问题了吗？金绣雁是我的老朋友，他应该靠得住。”

花晚莲并未立即回答。他十指相对，靠坐在椅背上，似无奈又似释然，浅笑看着夏璇，悠悠道：“麻烦金老板，快马加鞭复制一件二十三号。”

夏璇和佟瑛利剑般锐利的目光刹那打在花晚莲身上。于紫衣使者和绿衣使者的双重威压下，大少楼主仿佛浑然不觉，坦荡回视他们。

“遵命、遵命，小的去办。”少倾，夏璇投降道，“不过小的实在好奇，能不能多嘴问一句，如何给人家得去的？且不说连洗衣房都有我的人盯着，未曾报告丢失，那许多衣服，大少爷又不自己管，居然能知道，总不是在你眼皮底下干的？今天才发现人家身份，早先不能纵容至此吧？”

“唔……”花晚莲笑道，“如今回想，确实纵容。说不定，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出他而不自知。”

夏璇表示愿闻其详。

见他不放过，花晚莲只得解释道：“他没拿，是我自己给的。因为‘二小姐’那时候看起来太可怜，而且太让我想起泠澈了。所以之后‘她’没有还，我也没去要。”说着微微垂眼，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我说不出任何理由，但就是相信他不会问我讨，是我给的，他才利用而已。”

至于“偷”这个字，他绝不会放进和杨泠澈有关的话语里。

佟瑛问道：“那位不知道你的外衣管得有多严？”

花晚莲回忆了一下：“我自己没有提过……”

夏璇接话：“那么知道详情的都是我的人。”

对上夏璇一脸的没辙，花晚莲无辜道：“你试试，不会比我理智多少。”

佟瑛当即打断这个话题避免延伸：“别拖我下水。”

花晚莲好笑地看夏璇搂住佟瑛肩膀，站起身：“我去看看小燃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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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晚莲离开的时候体贴地关紧了门。

夏璇搂着佟瑛肩膀的手腕抬起，用指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又滑到下巴勾他仰头，倾身温柔地吻住。佟瑛刚攀上他这只手臂，夏璇空着的手深深地伸进他另一只手的袖口，沿手臂缓缓摸下，包覆住他的手背扣紧五指。

吻得细腻缠绵、悠长隽永，仿佛一生一世，永无止尽。

等到夏璇终于稍微退开一点，佟瑛低低喘了口气，嗓音微哑：“日夜兼程赶回来，就不让我休息一下？”

“赶回来见我不是吗？”夏璇贴在他唇间轻笑呢喃，“不行，我想你了。”

佟瑛也笑，把他的手抓下来勾着手指玩，凑过去主动吻他。

如同把平时说得出口的、说不出口的相思，都交付在呼吸纠缠、唇齿相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