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收嫡传弟子 第18章 第 18 章

柳如炽趴在房顶上，下面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粗布衣裳，腰间围着灰色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看模样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垂在两侧的手因为常年浆洗衣物，分外粗糙宽大。

她先是去了厨房，从要见底的米缸中，舀了半碗米，清洗两遍，便放到锅里加一大勺清水，盖上锅盖。走到灶台后面，生火。

烟囱烟雾渐起，她边离开厨房，到院中水井处，开始浆洗堆在旁边的两大盆衣服。衣服堆得很高，大概有半米高。

入秋之后，气温渐凉。拿着捣衣杵捶打衣服的手，也很快发红起来。

砰砰……，唰唰……。

沈浣娘浆洗衣服浆洗小半个时辰后，芳冶巷才渐渐有了其他的声音，应该是其他街坊邻居都起了。

她扶着腰，把捣衣杵放在未洗完的衣服上，缓缓站了起来。厨房内熬煮的米粥飘出淡淡清香。

柳如炽在房顶上趴了一个早上，确实感到丝丝魔气，可这沈浣娘表现的就是一副辛苦劳作任劳任怨的勤劳妇女形象

和一夜灭门的血魔，丝毫搭不上边。

他都要怀疑系统信息的可靠性了。

东方露出一线橘黄，街道各处热闹起来。柳如炽一袭黑衣渐渐打眼，他翻身一跃而下，稳稳踩在地上，单手一背，消失在街巷尾。

窗户轻轻被推开，柳如炽透过缝隙往里面瞅了瞅。很好，没有异样。正当半条腿刚踩在窗边的椅子上，门就被敲响了。

少年轻轻道：“师尊，您醒了吗？！”

哎哟，少年！用不着这么勤快吧，太阳只出了一个头呢！柳如炽手撑在窗棱上，一个轻巧下落。

门口敲门声轻微但是锲而不舍。

柳如炽心里嘟囔一句：都是当师父的人，还是逃不过被人催着起床的命运！他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万俟珏端着热水进来。待柳如炽洗漱时，又将早膳摆放在桌子上。他道：“玉米蒸糕还有八宝糯粥，希望师尊喜欢？！”

喜欢喜欢，只要不是馄饨就好了。馄饨虽好，但不能多吃。

柳如炽将帕子搭在水盆边，点点头：“很好，温和养胃。”

“师尊喜欢就好。”

万俟珏说完就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等柳如炽用早膳。柳如炽端着师尊的样子，举手投足斯文优雅。

早膳用毕，柳如炽勺子刚放下，万俟珏擦手用的帕子就递了上来。主打一个贴心服务。

柳如炽用帕子擦着手，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口是一定要开的，这是此行的目的。只是怎么说才能更能够，让万俟珏情绪不要那么激动。

柳如炽放下帕子，道：“此行目的，你应该知晓。”

“弟子知道的。”

“嗯，修行之人，修得不只是身体，还有心性。为师知道有些东西，有多痛苦只有自己才能体会，所以我也没有资格过多干涉。为师只是希望你，能够保持应有的理智，切莫被仇恨冲昏头脑，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

万俟珏抬头，带着激动的抖音：“师尊，这是找到灭我全家的人了？！”

不愧是主角，头脑聪明一点就透。只是稍稍几句话，就能听出底下的东西。柳如炽直白道：“是的，”

“在哪儿？”万俟珏压着嗓子：“他在哪儿？师尊，您告诉我？！”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但是你必须答应为师几个条件。”

“您说！只要能杀了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第一，切不可鲁莽行事，要听为师的安排；第二，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自己受伤。遇到自己应付不了的情况，切莫逞强；第三，万不可伤及无辜。”

一个狭窄偏僻的小巷，住的都是些贫苦百姓。他们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为邻为伴这么久。却是一个魔物，还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魔物。

他们又何其无辜。

柳如炽一个结印，将沈浣娘住的地方封印起来，又命弟子将小院子团团围住。他领着万俟珏和其他弟子，一起踏进院子。

沈浣娘似是知道他们会来，浆洗衣服的动作没有一点停顿，院子都是捶打衣服的声音。

“你……，”万俟珏不可思议睁大眼睛：“怎么是你？！”

沈浣娘将木盆里面最后一件衣服，搓了两下，拧干水。整整齐齐放在另外一个木盆里面，湿漉漉的双手在腰间围裙上擦了两把。她咧嘴一笑：“怎么不是我？！”

这一笑和柳如炽看到的灭门惨案，血魔最后一个笑容，毫无二致。

万俟珏大吼：“你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沈浣娘将垂在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道：“当然是有仇。”仇字刚落，她手里的木簪就幻成一把利刃，直刺万俟珏而来。

柳如炽倾身向前，左手手腕一翻，将万俟珏护在身后。右手一挡，格在沈浣娘小臂下。柳如炽右手往上一挑，左手一掌，直冲沈浣娘前胸而去。

沈浣娘一个后退，柳如炽趁机出击。

两人只是肉搏，你一拳我一掌。但也毕竟是修为高深之人，水井坍塌，房屋墙壁被轰出一个大洞，屋顶上的瓦片散落一地。

两人看似激烈，但柳如炽觉察出这个沈浣娘似乎斗志不强。按照一般剧情走向，反派暴露之后都会殊死一搏。

这个沈浣娘却恰恰相反，似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柳如炽一个闪身，一掌劈在沈浣娘后背。沈浣娘向前一扑，直接从房顶上摔了下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溅到离万俟珏脚尖还有一指远的地方，堪堪定住。

沈浣娘哈哈大笑起来，半支起身子。头上梳得整齐的发髻，没了发簪的固定，披散下来。血打湿发尾，发尾黏上泥土。她似是笑够了，挣扎想要站起来。

但奈何体力不支，只能坐在地上。浣洗好的衣物散落一地，她随便选了件比较干净的，当做帕子将弄脏的头发擦拭干净。最后整整齐齐梳到脑后。

万俟珏抽出身旁师兄佩剑，一剑架在沈浣娘脖子上，狠厉道：“为什么灭我全家？！”

沈浣娘抬头，道：“就许你爹杀害我父母，就不允许我报仇吗？！！”

“我爹？！”

“对，你爹！”沈浣娘道：“你身上可是流着魔……。”

我一种植物啊！这是要将主角身份公之于众啊！那不得天下大乱，柳如炽大声道：“什么蘑菇炖小鸡的，死到临头莫要胡说八道。”他对着院中的弟子吩咐道：“你们几个都出去守着，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

众人疑惑但师命不可违，乖乖退了出去。

上一世可是十八岁，万俟珏才知道自己是魔族血脉。而且他那个爹也只是系统详情说明里面，字面意义上存在。

现在不仅魔族血脉秘密被提前揭露，亲生爹也出来了，还背着血债！这是要阻止好呢，还是顺其自然好！

“系统，咋整？！”

【……，屎都到皮燕子了，你说咋整！！】

“OK！明白，我只是想知道剧情提前会不会扣任务进度值。”

【白眼 中指】

沈浣娘侧过头，看着柳如炽，淡淡道：“柳仙师，还想护着他到什么时候？！”

“我徒弟我不护着，要我这个师尊干什么？！”

“真好，”沈浣娘神情缥缈起来，似是回想起什么，喃喃道：“真好，有人护着真好。我也曾经被人护着，可是……可是，”她面目狰狞起来，手指着万俟珏，尖锐道：“都被他爹毁了，被他毁了！他是魔界之首，魔界第一人，就可以将其他魔物肆意践踏吗？！”

“我爹做错了什么？！就被他直接掏出心脏，一脚踢入魔焰坑，烈火焚身，死无葬身之地。”

“我娘悲痛欲绝，撒手而去。我娘又做错了什么？！”

沈浣娘拍着自己的胸膛，泣道：“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他大吼：“我不该报仇吗？！我不应该给他们报仇吗？！”

“为什么他可以被人疼被人爱，我却要被人欺凌殴打践踏！！”她狠狠瞪向万俟珏，恶毒道：“所以，你也得被千人嫌弃万人唾骂，你也要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我受的苦，你也必须吃。”

万俟珏已经被他爹是魔界之首，魔界第一人，惊得愣在原地，脑子里面没缓过神来。他转头看向柳如炽：“不……，不是，我不是魔族。师尊，不要听他胡说。”他无措道：“我……，我没有爹。我只有娘亲，祖父祖母。我真的没有爹！”

虽然在这种悲情氛围里面，不应该生出吐槽之心。但是，但是，按照生物生理知识来说，没有爹的辅助，是生不孩子的。毕竟自花授粉这种事情，就算是修仙系统也是违背常理的。

柳如炽缓步走向万俟珏，后者下意识退了两步。不是你退什么，我还能对你干什么？！你可是主角，主角不需要怕任何人。

他定住脚步，盯着万俟珏慌乱的眸子，温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既然为师收了你为徒，自会护你周全。”

“师尊……。”

“啪啪啪……”几声拍掌声响起，一个酸酸的声音响起：“好一个师慈徒孝！好一个护你周全！”沈浣娘幽幽道：“仙师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除魔卫道。”她眼睛瞟向万俟珏：“这么一个大魔王在你眼前，他身上可是流着魔界最尊贵的玄魔血，仙师也要包庇！？”

柳如炽冷冷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是啊，仙师比我更知道这玄魔血的威力。拥有玄魔血的魔物，只要一出手就是腥风血雨寸草不生。”她淡淡一笑：“修真界对此都是杀之而后快。如果这事儿别人知道了，仙师？”她道：“你要怎么护他周全？！”

怎么护他周全？！这个问题还用的着回答吗？！他是谁，主角、未来魔界之主、尊贵的玄魔血拥有者、系统唯一亲儿子。整个系统都为他而生，整个系统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放心，无论他遇到什么，都能绝境逢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如炽道：“这也不需要你操心了！”

衣袖被扯了扯，柳如炽微微低头，垂下眸子，轻声道：“怎么了？不怕！”真的，主角，你什么都不要怕！我这个上帝视角者，百分之百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他轻轻拍了拍万俟珏的手背，安抚道：“无需担心，你绝对不会有事。”

万俟珏眸子缩了缩，盛满惊恐无助。师尊这个反应是早就知道他是魔族了！！他怯怯道：“师尊，我……，我真的是魔族吗？！”

“只要心是善的，又何必分人族魔族呢！”

“仙师说的好！可是世间却少有仙师这样的人！人总是认为世间非黑即白，人就是好的，魔就是坏的，何其荒唐何其迂腐何其好笑。”

柳如炽心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血魔倒是对世间有几分自我见解。若不是她双手沾满鲜血，她在人间这几年安分守己待着，或许也能在人界安稳度日。

这是个明辨是非的魔物！柳如炽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只能哀叹一声。

“仙师是在为我哀叹吗？！”

“我只是小小感叹下。”

“仙师当真有意思！”她看向柳如炽，道：“我真羡慕他，能遇到仙师这样的人，护着宠着。”似是想把胸中苦闷一并宣泄出口，她继续道：“我们血魔本就子嗣艰难，到我这里也仅存一只。小时候，爹娘对我也很是疼爱，那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父亲经常偷偷从人界带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回来，也会给我母亲带人界女儿家家的簪花首饰。”

沈浣娘脸上镀上一层光，让她整张脸柔和起来，她轻轻道：“我们躲在家里，三只魔，偷偷享受着人的快乐和幸福。”

脸上的笑容未变，皮肉一层层剥落，露出血红的肉团。血魔看着自己原本的身形，道：“这是父母给我的，我想用它上路。”它猩红的眼睛看向柳如炽，道：“仙师，能给我最后的体面吗？”

柳如炽垂下眼眸，轻点头。

“多谢！”

血魔一爪直入胸腔，五指一紧，腔内的心脏骤然一停。地上扬起一小股灰尘，随即随风飘落。

世上再无血魔。

柳如炽左手结印准备将它火化，一旁的万俟珏轻轻道：“师尊，我来吧。”

柳如炽退后两步，随他去了。生者已逝，前尘往事无可追。

烈火雄起，将血魔燃烬成灰。

万俟珏道：“她曾经给过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