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分两种。
一种点名道姓一种孤魂野鬼。点名道姓寻常只要用些香纸油钱作引子便可,而招孤魂野鬼则要用筷子或者招引者的血。
竖筷子是其中最安全的做法,而歃血是最凶的,但范围也是最大的。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招了魂便也要送魂。用筷子的话,一般给些香火吃食也就送回去了。
用血,就得将身上的精血分出一滴给对方才行。
因为招得不知是何处的鬼魂,来得也不知是何人。
所以可能是一大群,也可能是一只,若只有一只两只倒是无虞,若招来的是一群孤魂怨鬼,力有不逮或许性命攸关,总之随缘。陆白羽虽说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想问薛重没事带根筷子干嘛。
总不能真为了捉鬼,他们只是普通的修士,尽管对此稍通一些门道,但又不是专门捉鬼的道士,身上哪会带着那些东西。
他和薛重并不相熟,但又实在抵不过好奇,“你还随身带筷子?”
他抬眼看向薛重,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路过一楼大堂时顺手拿了一根。”薛重说。
沈逐:“……”
他觉得这人是在挑衅他。
说话间,青白瓷碗开始晃动起来,原本立着的筷子也开始无火自燃,冒出一阵浓烟。
那烟颇为呛人,沈逐刚用手挥开,眼前就出现一片绿色。
他移开手一看,赫然出现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小姑娘,个子矮矮的,不到他肩膀,圆脸白润,只是略有些浮肿。
那小姑娘似对突然出现在这有些惊讶,四处张望,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开始和沈逐大眼瞪小眼。
“啪!”
见找错了人,沈逐趁那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将筷子放倒。
原本若影若现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之后沈逐又重复了之前的操作,浓烟燃起,一道身影隐隐浮现。
又是那小姑娘。
沈逐顿了顿,说了声打扰后,迅速放倒筷子。
……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眼相对,沈逐默了默。
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倒霉得很。
沈逐继续伸出手,结果那小姑娘忽然喊了句,一脸怨气,“你是不是有病,本小姐睡得正香呢,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说着说着那小姑娘忽然变了副模样,原本圆润白嫩的脸庞变得苍白浮肿,头上的羊角辫也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湿发耷拉在脸侧,地板上传来滴答滴啦的水声。
“对不住。”沈逐道。
“鬼,鬼也要睡觉啊!”陆白羽忽然颤颤抖抖地冒出一句。
“废话!”
那小姑娘忽然转过头,随即就是一声惨叫,喊得嘶声裂肺,显然陆白羽被吓得不轻。
那小姑娘顺着桌沿飘到床边,又从床边飘到窗户边,最后又飘到沈逐面前。
陆白羽已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死命抱紧沈逐。
小姑娘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脑袋却在转来转去,似乎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每每一见陆白羽皱眉拧脸的样子就笑得更乐了。
招了四次都是同一个,还不如一次来多点,就算找不到,说不定也能在那一群群里找到互相认识的。
那小姑娘转悠了一圈,见沈逐不怕他,于是又瞪着灰白的眼珠去看陆白羽,果然,陆白羽当即被吓得哆哆嗦嗦。
沈逐:“……”
“桀桀桀……”
那小姑娘似乎觉得好笑,不停地笑着,声音尖锐又清脆。
过了会,她又注意到屋里还有个大活人,又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抛了过去,灰白的眼球滚到薛重脚边,直愣愣地看着他,时不时眨一下。
薛重依旧靠在门边,丝毫未动,用手里的扇子指了指:“你东西掉了。”
绿衣小姑娘见又没吓到人,脸气得鼓胀胀,挥袖就要走人。
她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扭头警告沈逐:“不要再招魂了,这附近就我一个,招不到其他人了。”
沈逐道:“怎么会只有你一个,楼下不是还有个芭蕉女鬼?”
绿衣小姑娘似乎很惊讶,快速眨了下眼,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沈逐。
良久,她才开口:“你们见到秀儿姐姐了?”
秀儿,想来就是那女鬼的名字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认识,看来今日运气也不算太倒霉。
“嗯。”沈逐点头,停顿了下,“之前的事对不住,想问下怎么称呼?”
“人鬼殊途,咱俩不合适。”
那绿衣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语气懒懒。
倏然间,一阵闷笑声在屋里响起。
沈逐顺着声音,抬头一看,薛重正侧头笑着,手里的扇子正挡在身前,扇柄稍稍抵着门框,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
沈逐:“……”
这人怎么回事,看他吃瘪就笑,还有这小鬼头,看着也才十岁不到。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
“呜呜,我错了,我说,我叫绿芜。”
屋子一阵闹声,墙角处缩着一团绿色的身影,微微抖动着。绿芜蹲在地上看着前面的光幕,终于,没受住,哭着说出来。
顿时,光幕上原本老态龙钟,皮肤皱巴巴的老太太消失不见,哭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没想到那人的骗招,他如今倒也用上了,还用得挺顺溜。
“多大了?”
“九岁。”
沈逐点点头,果然十岁不到。
“这附近其他的魂呢?”
“不知道。”
“不是说还有个叫秀儿的吗?她呢?”
“她出不来。”
沈逐抬眼看向绿芜。
绿芜低着头,右手不断捻着左手指尖,直直盯着地板,好一会没说话。
等到她再抬起头时,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嗫嚅着说了句:“秀儿姐姐被人抓住了。”
沈逐问:“她在哪?”
绿芜没说话,从床下跳下来,慢慢走向窗边,对着窗外伸出手指。
那是一座灰黄的矮屋。
“你能救救她吗?”她垂下眼睛,一只手攥着绿色衣裙,捏成一团。
见沈逐没搭话又过许久,她才难为情地开口:“求求你,她是好人。”
“你和她什么关系?”沈逐问。
绿芜转头透过窗子看向那座矮屋:“无亲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