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一次回到1995年的石宇天，在逃离凶案现场之后，先是躲在之前躲过的一个废弃工厂里，上一次他能躲过警察的追捕顺利的活到了73岁。这一次，他坚信自己照样能躲过。石宇天拿着怀表，他想回到1977年，拿到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可不管怎么试，怀表最早都只能让他回到凶杀那天的现场。而且，石宇天发现，这块怀表只能让他在过去的时间里做短时间的停留，因为如果不主动回到2024年的话，怀表就会带他回到那个他最后生活的时间点，也就是2024年。

石宇天从1995年重返2024年的时候，怀表给了他一个惊喜，石宇天本以为自己会是73岁的身体，没想到却依然是44岁，1995年的身体，石宇天又惊又喜，担心是怀表产生的小漏洞，于是又试了好几次，回到2004年的时候依然是年轻的身体。

石宇天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既然怀表能让他拥有这样的能力，也能保持年轻的身体，他也不想去探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是老天给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机会，而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一回。

很快，石宇天就就适应了自己年轻的身体，他觉得像是重生一般，在努力的适应这个新的世界，这是2024年，是一个全新的，现代化的世界，是石宇天完全没见过的世界，他穿着九十年代的衣服，看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人们都行色匆匆，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他。

石宇天想起曾经自己的照片被贴了满墙，他不敢出门的恐惧，他在这个时代，墙上除了光彩夺目的广告，不再有其他，女人们都妆容精致，男人们精神抖擞，没有人在意他是谁，也没有人在乎他是谁，石宇天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石宇天在霓虹灯的包裹下狂喜，他太喜欢这个新世界了。但他在这个时代没有身份，为了生存，他找到了一份餐厅打工的工作，石宇天很聪明，也很快适应了现代社会的规则，学会了如果使用网络，石宇天通过网络还找到了自己的通缉令，只不过照片很模糊，而且通缉的年龄已经是七十三岁了，这让石宇天很是惊喜，现在他的模样，料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石宇天。

随着石宇天在现代社会呆的时间越长，他的野心就越大，他不想一直靠着在餐厅打工生活，他不想错过老天给他重新活一次的机会，他不想再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不想被欺负，不想被看不起，他想要成为人上人，他想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想掌控这个该死的世界。

九十年代，似乎每个人都想一夜暴富，彩票便成了很多人的梦想，石宇天也不例外，他热衷于买彩票，在丝纺厂工作的工资一部分除了用在生活之外，剩下的他都用在买彩票上，除了买彩票他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他记忆力很好，能记得每期的彩票中奖号码。

决定要重新活一次的石宇天，决定赌一次，他要靠彩票发财，他再次转动怀表，回到了从凶案现场逃离后躲藏的废弃工厂，石宇天知道，自己绝不能被抓到。

此时的刑警大队，沈立伟和赵力正在办公室分析石宇天的逃跑路线，周铮带着几人回来了。

“沈队，赵队，石宇天的单位和家里都搜查过了，没有人，石宇天的母亲问过话了，是个普通的老太太，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家和厂子附近都布控了。”

周铮拿出来一个铁皮盒子，盒子里堆满了过期的彩票。

“这是什么？”沈立伟拿起来看。

“石宇天的东西，除了这些过期的彩票，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沈立伟问。

“醒了，还在医院，问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周铮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

沈立伟想了一下，看向赵力：“赵队，我去趟医院。”

沈立伟匆匆忙忙来到医院，在病房门口看见病房的床上躺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体型瘦弱，脸色惨白，在病床旁边满脸焦虑的是她的外公外婆。小女孩是七岁的孟希。

“小希，你要是饿了跟外婆说，外婆喂你喝汤。”

外婆心疼发生惨案的女儿一家，更加心疼这个亲历惨案的外孙女，小孟希像是没有听到外婆说话一样，双目呆滞，眨都不眨一下。

看着孟希的样子，外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老伴，病房里静寂无声，窗外的蝉鸣像是悲鸣般刺破这寂静，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沈立伟敲了敲门，外公和外婆见到沈立伟，外公起身示意沈立伟到外面说。外公关上了病房门，不希望孟希收到打扰。

“沈警官，孩子现在不大好，我希望这件事情在她那里慢慢的过去，她还小，承受不了这些。”外公有些不客气：“抓凶手是你们警察的事，她一个小孩子，即使看到什么了，除了好好地活下去，还能怎么办？”

“孟先生，您先不要激动，我来主要是想看看孩子怎么样了。”沈立伟非常理解老人的顾虑：“二来呢是想跟您反馈一下，我们已经锁定了凶手，正在全力抓捕，您外孙女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抓到凶手之后，如果她愿意的话，希望她能出庭指证。”

老人叹了一口气：“你们先抓人吧，抓到了，她要是愿意就去，不愿意的话，也没办法。”老人哽咽了起来：“她还是个孩子，亲眼看到父母兄长惨死，我都不知道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沈立伟看着眼前的老人，他除了保证抓到凶手，什么也保证不了。

沈立伟又问了老人一些问题，离开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孟希转头了，看向了门口，沈立伟的眼神与孟希的眼神对视了，沈立伟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看着那个眼神，他必须要尽快抓到凶手。

沈立伟拿出小手机打电话给周铮：“你跟我去一趟石宇天家和他的单位。”

周铮带沈立伟到了石宇天的家里，是一个破烂的厂棚去。

“师傅，我已经问过话了，老太太啥也不知道。”

“我就想见见是什么样妈养出的这样的儿子。”

周铮带沈立伟走进一个非常幽暗的通道，到了一扇门前面，周铮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太太开了门，她就是石宇天的养母刘桂香，看见了周铮和沈立伟，她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

这是一个逼仄阴暗的屋子，大概只有十几平米左右，东西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刘桂香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满脸呆滞与木讷，厨房边有一张行军床，应该是石宇天睡觉的地方。

“刘桂香，你的儿子石宇天，在哪你知道吗？”

刘桂香呆愣地看着沈立伟，缓缓摇头。

“石宇天平时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刘桂香依旧摇头。

“石宇天杀人了，你知道吗？他杀人了？”

沈立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被周铮拉住了。

刘桂香嘴里重复着沈立伟的话“杀人了，杀人了……”

沈立伟异常无奈。

“师傅，我们之前问了好久，她一直都这样。”

周铮安慰沈立伟。

“走吧，去工厂办公室看看去。”

沈立伟和周铮找到了石宇天的领导曹中华，他一脸嫌弃地控诉着对石宇天的不满。

“阴险恶毒，连个大学都没读，还想拿到编制？这种恶毒的人迟早会遭天谴。”

“曹主任，石宇天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详细跟我们讲讲吗？”

曹中华想了想：“他之前是在工厂的，调他来办公室是因为他在厂里干了很长时间，加上他爸又是在厂里淹死的，厂里看他可怜，就推荐他来办公室了，人看起来呢挺老实，也不爱说话，但是人勤快，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又不会主动争取什么，讲直白点呢，是容易被欺负的老好人。”

“听说工厂的工人的下岗问题都被他解决了？没有一个闹事的？”沈立伟问。

曹中华讪笑了几声：“对，这些都是我安排下去的，话术什么的都是我教他的，这件事他表现得很积极，完成得还算不错。”

“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好像没见他有什么爱好，买彩票算不算？听说他喜欢买彩票，工资除了吃饭都用在买彩票上了，办公室里的人背地里笑话他想钱想疯了。”

“谭见闻呢？”沈立伟转了话头。

“谭见闻当然好了，大学生，什么都懂，还会讲英文，人也热情，办公室里有疑难杂症都找他，是个好人……”曹中华叹了口气：“本来是要给他一个编制调去其他单位的，他做人做事没得说，以后会有大好的前途，可怜死得那么惨，一家人都没了，小孩子才十岁啊。”

“说服工人下岗是件很困难的事吧？”沈立伟又转了话头。

曹中华一愣：“是啊，那些工人很难搞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布的时候，他们就听到风声了，幸好我反应快，及时让石宇天去处理了。”

“石宇天只是个小职员，这种事情应该是经理级别的人去处理吧？”沈立伟盯着曹中华。

“嘿嘿。”曹中华笑得有点猥琐：“话是这么说，我让石宇天下去主要是让他锻炼锻炼，这么他也处理得很好么，我敢说，我们这个区的工厂就我们这个厂没闹事，其他闹得可凶了……”

“你给石宇天的条件是什么？”沈立伟打断了曹中华。

曹中华支支吾吾想含混过去。

“放心说，我们必须得了解石宇天才能更快地抓到他。”

曹中华豁出去了：“当时我确实骗他了，也不算骗吧，我就暗示了一下，我的意思厂里有个编制的名额，希望他能把下岗工人安抚好，不要闹出大动静，我当时也没承诺他，只是说了有这么个名额，谁知他以为只要能解决好问题名额就给他，但是其实名额早就下来了，上头下来的，是谭见闻。”

“所以，那天他已经知道了名额不是他的？”

“对，他问我的时候我告诉他了，他当时没有任何反应，看着像接受了，谁能想到……”

沈立伟和周铮又去厂区走了一遍，整个厂区兵荒马乱，遍地都是摆地摊的，还有收地摊保护费的，看到了沈立伟和周铮稍微收敛了一点。

丝纺厂破败的大门上贴了石宇天的通缉。

“他会藏这里吗？”周铮问。

“石宇天绝对不是一个老实人，他擅长忍耐，能说服那么多工人顺利下岗，说明他脑子聪明，”沈立伟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人流量大，他大概率不会藏在这里，不过，还是派得人盯着。”

“已经安排好了。师傅，还需要去他家看看吗？”周铮问道。

“不去了，派人盯着就行。走吧，去小吃街。”

“师傅，你不回家吃饭啊，嫂子又该骂你了，孩子都不认识你了吧。”周铮叨叨。

“周铮，你说这人藏起来了，总得吃饭吧？”沈立伟沉思着。

“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小吃街吧？人那么多。”周铮有些怀疑。

“小吃街几家彩票店？”沈立伟看着周铮。

“好几家吧，”周铮脱口而出，随即想到了从石宇天家里带的彩票盒子，反应过来：“石宇天家里他唯一的东西就是那个彩票盒子，他对买彩票近乎痴狂，人一旦对某件事情成了瘾，就很难戒掉的。”

“走，去碰碰运气。”沈立伟往前走。

“师傅，我再安排几个人过去吧？”周铮有些担心。

沈立伟笑了：“我们俩还对付不了一个罪犯？”

周铮和沈立伟进入一家彩票店，沈立伟拿出一张石宇天的一寸照片问彩票店店主：“这人你见过吗？”

彩票店店主端详了一下：“哦，见过，经常来，常客了，中过小奖，大奖是没中过的。”

“他买哪种？”

“双色球，大□□，都买的。”

沈立伟谢过店主，和周铮走到了店对面的一家小吃摊，要了两碗面，一边吃着，一边盯着附近的人流。周铮面快吃完了，沈立伟忽然想起什么。

“周铮，街尾是不是有家卖拨浪鼓的？”

“是啊。”周铮喝完最后一口汤。

“你去帮我买一个。”

“师傅，你可算想起来你家里还有个女儿了。”

周铮边起身往那边走，边打趣沈立伟。

沈立伟继续吃着面，眼睛却不停忙碌着。忽然，一个戴着帽子，脸部都被捂住的男人进了彩票店，沈立伟一开始没注意，可等到男子出来的时候，沈立伟看到了他的眼睛，没错，就是石宇天。

沈立伟起身准备悄悄靠近，没想到被石宇天敏锐地察觉到，拔腿就跑，沈立伟奋力追，将石宇天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沈立伟与石宇天扭打在一起，石宇天好不容易挣脱开来，石宇天脸上此时已经没有遮挡物了，他脖子上挂着一块怀表，看着沈立伟，没有丝毫害怕。

沈立伟看着石宇天，拔出腰间的枪：“石宇天，你逃不掉了。”

谁料石宇天却轻蔑的一笑，拿起了怀表。

“别动，再动我开枪了。”沈立伟刚说完，下一秒，石宇天竟在沈立伟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沈立伟吓得放了一枪，拿着拨浪鼓匆匆赶来的周铮吓坏了。

“怎么了？怎么了？”

沈立伟愣在原地，看见周铮，拉着他站在刚刚石宇天站过的位置，一直看着他。

“你怎么了师傅？”周铮不解。

“你别动，”沈立伟的吼声吓坏了周铮。

“你跳出去，”沈立伟指着后面的墙。

周铮不可置信：“师傅，这墙得五六米高吧，我，我跳不过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沈立伟自言自语，看着身后的墙，想起凭空消失的石宇天，他嘴里一直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确因为苏梅的案子焦头烂额，她隐约觉得父亲的笔记本或许能给她一点思路，可是她软磨硬泡了好几次，周铮始终不愿意帮她去拿笔记本。

“师傅，我就看看，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能给我一些破案的线索呢？”

“老案和新案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师傅，那笔记本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你为什么不给我看呢？”

“不是不给你看，是老案组的东西，由老案组负责，和你无关，你要做的，就是把苏梅的案子破了。”

“可苏梅的案子现在没有线索啊，什么线索都没有，摄像头没有拍到任何东西，这很奇怪啊师傅，所以，我才想看看我爸的笔记本里有没有相似的经历。”

周铮神色紧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语重心长地看着沈确。

“沈确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你不仅仅想查苏梅的案子，你还想查九五年的案子。”

沈确没有说话。

“没有人忘记你爸爸，我也没忘记，只是那个案子，太复杂了……”

“师傅，我不怕复杂，只要你让我了解那个案子的全貌，我肯定能破了。”

“可苏梅的案子你破了吗？”

面对周铮的质问，沈确无话可说。

“你觉得当年的案子没有苏梅的案子复杂吗？沈确，当年，你爸，在我们那个年代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却栽在那个人的手里，你觉得你比你爸更厉害吗？”

沈确沉默不语。

周铮叹了一口气。

“出去吧，以后不要为了这事来找我。”

沈确见周铮意志坚决，也不再强求，沮丧地离开了周铮的办公室。

周铮敏锐地感觉到，沈确正在查的几起案子，可能与当年寻找石宇天有关。他担心沈确一旦陷入了进去，会像当年的沈立伟一样疯狂。

周铮看着沈确吃了自己的闭门羹，气鼓鼓地离开了办公室，他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封皮上写着沈立伟的名字，周铮随便翻阅了几页，里面都是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周铮陷入沉思。

“沈确，我答应了你爸会保护你，我绝不会让你成为牺牲品，也绝不会让你出事。”

孟希自从知道了怀表可以在不同的平行宇宙横跳之后，她又试了几次，但随即她又有了新的疑惑，如果自己能在不同的时空里跳动的话，那么原来的自己去哪了？是被挤走了还是同时存在？如果同一个时空有两个自己会怎么办？孟希想了很多，但好在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故。

孟希想了无数种去拿张伟手里怀表的方式，可现实并不可行，她也想过很多种直面张伟的可能，但其实她内心有些惶然。

孟希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石宇天面前，她定要大声呵斥石宇天，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家人，她或许还会冲上去打他两个巴掌，然后等法官宣判他死刑的时候，她会拿着父母兄长的照片站在石宇天面前，告诉他，三个人的命用他一条命来偿还，太亏了，如果不是会违法的话，自己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可面对一个与石宇天长得一模一样的张伟，孟希却生出了害怕的念头，她害怕站在张伟面前对峙，害怕他的眼睛，孟希最害怕的是，怕张伟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自己杀死。她还害怕自己的生活发生变故，怕徐俊逸不再属于自己，怕小星星没有存在。

可即便有这么多的害怕、担忧与顾虑，孟希依然想要寻求真相，即便害怕，她也会义无反顾向前冲，这就是孟希。她这一生，都在寻找，找自己，找幸福，找凶手，如果没有了寻找，她将会是一副空壳。

沈确找不到凶手的思路，周铮也不给她拿笔记本，她又想起了孟希，虽然陆林说孟希去找张伟的老家跑了个空，但是究竟怎么回事陆林也并不知道。沈确想着是不是该找孟希聊一聊，虽然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张伟没有嫌疑，或许，孟希那里是一个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