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命也 第6章 第 6 章

“天宝四年，我正式加入了苍云军。”

苍云的雪总是很大，刀也冷，人也冷。燕无回坐在炭火边，烤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番薯，见行启望过来，还好心掰一半给他。“快吃，一会就凉了。”

行启默默的打量周围，似乎在琢磨番薯藏在哪里。

“别找了，燕叔他们大人有锦囊，等我长大了我也有。”时也小声说。

行启盯着时也，仿佛在琢磨这个孩子是不是在水里长大的。

“我大抵是个天才，很快我就在新兵营脱颖而出，拜了统帅为师，可谓前途光明。”

“你要找的胡姬，我在巴陵县军营小住的时候遇见过。”

行启摇摇头，“贫僧只是在听一段故事。”

“故事好啊，就当个故事听吧。”

巴陵是个好地方。

稻花香，夜雨河，地势平坦，简单来说，好跑。

燕无回是在巴陵桥边的石头捡到胡姬的。

那时的燕无回已经在巴陵打出了风采，基本所有的盗匪都绕着他走，哪怕他正在发呆。

胡姬立于大树阴影下，轻轻抬眼，指尖仿佛无意识地拂过袖口。

燕无回扫了眼，随口和同行的李平来了句，“你看那丑不拉几的木偶。”

胡姬抱着她那丑不拉几的木偶就冲了过来，直愣愣的像个傀儡。

燕无回不耐烦的抽刀，刀光似匹练破空，这一刀，快、狠、准，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胡姬未退，反而迎着他凛冽的刀锋，向前踏出一步。

同时，右手五指如拈花，优雅地向上一挑。

“起。”

不知什么时候落在燕无回身后的木偶突然出手，五指化爪，直指后心。

燕无回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回刀格挡。

“锵！”

他竟真的挡住了木偶的攻击，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

不待他喘息，胡姬左手小指微不可查地一勾

“缠。”

“给我走开！”燕无回怒吼，肌肉贲张，强悍的内劲爆发。

然而，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胡姬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般向前一点。

“控。”

燕无回手中的那柄陌刀，却突然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刀身剧烈震颤！下一刻，长刀竟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刀柄如同被无形之手握住，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刀尖……反指向了他自己的咽喉！

人，依旧保持着前冲的残势。

刀，却已倒戈，冰冷的刀锋紧贴着自己喉结的皮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胡姬的身影如鬼魅般飘近，依旧纤尘不染，停在他面前三步之外。

“你见到他了吗？”胡姬轻声问，目光平静无波，“你身上有雪。”

燕无回在想，这哪来的神经病，巴陵县要有雪，那得多大的冤情。

“你见过他吗？”胡姬从怀里掏出一个初具人形的木偶。

燕无回抽抽嘴角，这雕工，好生拙劣，只能看出来是个人，好歹给配了身道袍。

想了想，“纯阳宫的道士吧，看这样子应该是修剑的。”

“你怎知他修剑？你认识他？他在哪！”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掠过燕无回的指尖，那里，似乎有无数比蛛丝更细、近乎透明的丝线，在空气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另一端，则连接着那柄倒戈的刀，甚至仿佛连接着胡姬那剧烈颤抖的灵魂。

胡诌说对了，怪我这张嘴。燕无回张张嘴，没吭声。

胡姬盯着燕无回，想了想，收回目光，直接躺下。

燕无回就这样看着胡姬躺下了，“算了，你杀了我吧。”

这究竟哪里来的疯婆娘，我就不该多嘴，假如给我重来一次，我绝对不说话。

对了，李平呢？怎么还不来救兄弟我？

“别看了，他骑马走啦。”胡姬又爬起来，“他让你等着，一会就带救兵来。”

“我不伤你。你跟他道歉。”胡姬拿着木偶放在燕无回面前。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丑。”燕无回心底发誓，以后看见木偶师就跑路，坚决不嘴欠。

“好了，他原谅你了。”

胡姬又躺下了。

燕无回撇撇嘴，也躺下了。

李平带着救兵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燕无回全胳膊全腿的躺在地上，心中一痛，“哥，你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可咋办啊！”一边嚎一边骑着马冲了过来。

燕无回一个弹跳起步，躲开了亲切问好的马蹄。

燕无回想我是怎么遇见李平这哈士奇的呢，哦，是一个军营长大的，更痛苦了。

不对啊，我是苍云军，他还在天策府，我不用管他了啊。

燕无回自闭。燕无回萎靡。燕无回迷茫。燕无回高兴。

胡姬盯着燕无回，这人为什么一下高兴一下不高兴，想不通。

心大的人才能在大漠里活的久一些。

胡姬站起来，“我们去长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