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漫漫,海面多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逢玉望着远处静止的木船,不由得皱下眉,两刻钟过去了,鱼妖还没有出来。
她等得有些不耐烦,起身往海边走:“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她一下跃起,脚尖在海面点了两下,稳稳落在船上。船猛地摇晃了一下,四周再无其他动静。
身后传来年珠的喊声,问她有没有发现鱼妖的踪迹。
爆炸丸用一层鱼皮搁着,但时间太久海水还是会渗进去,就失了作用。
她想了想,准备催动灵力让船回去。
刚要动手时,一抹醒目的红从海面掠过,逢玉仔细看去,红影已经消失,无影无踪如同她的错觉。
海面忽然动荡起来,逢玉从层叠的雾气里看到了向自己冲过来的大鱼,她立时腾向半空,离开船只。
木船在鱼妖的撞击中突然炸开,鱼妖被炸得往左侧一翻,它四周蔓延开鲜艳的红。
它银白色肚皮朝上,下唇被炸掉一半,逢玉拔剑飞向鱼妖,在它肚子上狠狠滑了一道。
鲜血涌出,鱼妖翻腾着想游进海里,逢玉没给它机会,脚向它身上踏去似有千钧之力让鱼妖无法动弹,她拔出剑后换个方向又刺了一剑。
鱼妖腹部隐隐有内脏露出,周围海水都被染红。
逢玉飞向碎船,静静地看它在水中挣扎。
年珠与楚和在海边看见这一切,松了口气,这下鱼妖活不了了。
“小心!”
楚和瞪大眼睛,那海中本在垂死挣扎的鱼妖,竟然腾跃到空中朝着逢玉冲去。
逢玉本就盯着它,见它突然袭击往后退了一些。海水滚动,带着她脚下的木船也不稳,她用尽力气才平衡住身体。
鱼妖没撞到人,头朝下游进海底去了。
逢玉站在中央,海水就围在她四周游动。
她察觉到鱼妖有些不对劲。
求生时鱼妖会挣扎伤人正常,但绝不会让它撑这么久。
它就在逢玉下方的水底蛰伏,转着圈的游着,仿佛不急着上来。
逢玉蹙眉,也有可能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望向另一半船,飞了过去。
双脚才刚离开,长着巨口的鱼妖便直冲而上,直接阻断她离开的路。
逢玉连忙横身与水面平行,一脚提在鱼妖身体上,又被反弹回了原处。
此时鱼妖的大半身体都露了出来,逢玉看到它的一双瞳孔变成了红色,带着死寂的目光紧盯着她,已然把她当成自己的猎物。
鱼妖身下还在不断地流血,但它似乎察觉不到痛,逢玉还没落脚又朝着她撞来,逢玉来不及反应,便落到了鱼妖头上。
鱼妖在水中猛地打了几圈想要把她甩进水里,逢玉的身体随鱼妖不住地摇晃,逢玉握紧长鸣狠狠朝它背部刺去,才堪堪稳住。
或许是无法让逢玉入水,鱼妖便转换方向朝着海中游去。
“逢玉!”
年珠大喊她名字,逢玉回头望。
年珠与楚和要朝此处飞来,她对着两人喊道:“别过来,你们追不上。”
鱼妖在水中太灵活,且以他们两人的灵力没有立足的地方,在海上撑不了多久。
逢玉正随着鱼妖离岸边越来越远,直到她再看不见年珠两人的身影时,鱼妖一头栽进水里。
逢玉一惊,双脚在它身上踏了一下离开了鱼妖背部。
她停在离海面不远的半空中,望向四周。雾气大了起来,她已经看不见岸在何处。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耗尽灵力,落到水里鱼妖肯定会攻击她。
还没等逢玉气力耗尽,鱼妖又径直冲了上来,它在海水中似乎很清楚逢玉的位置,力气也仿佛用之不竭。
逢玉在鱼妖还未接近时快速结了一个剑阵,十几支长剑不断地入水与鱼妖周旋,逢玉得了片刻喘息。
鱼妖溅起的水花洒了逢玉一身,她衣服湿冷,海面吹着微风,她整个人都觉得被冷气包围。
红色身影在浓雾中踏水而来,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逢玉身后。
祝婴望着逢玉的背影,眼神冷静:“你这样撑不了太久。”
逢玉正在结阵的手一顿,待回头看见来人时,心中暗道不妙。
祝婴踏在水上,涟漪荡开,她缓缓靠近,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解霄呢?”
逢玉脸色不变:“鱼妖受你所控?”
祝婴扯唇嗤笑,左掌举起轻轻一握,被剑阵包围的鱼妖便在震天的响声中炸成了碎片,血肉落进水里,海面绽开无数朵血花。
炸开的一瞬间,一缕黑气从鱼妖身上飞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漫天的雾气里。
逢玉被血糊了一脸,她擦了擦,见祝婴不慌不忙地走进一步,又问:“解霄在哪儿?”
逢玉抿着唇说:“天清宗,伏妖塔,周围有法阵你靠近不得。”
祝婴冷笑一声:“你竟然能抓住他,以往是我小瞧了你。”
冰凉的血腥气围绕在两人身周,逢玉听见她的话:“你觉得,是我将你抓住威胁天清宗放了解霄有用,还是带你回去慢慢折磨解我之恨比较好?”
逢玉知晓她没开玩笑,她说:“天清宗不会因为一个弟子被威胁。”
祝婴笑笑,她眼角的血滴轻轻落下,面容妖艳。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回去?”
逢玉握紧长鸣,暗自催动灵力,祝婴却抬手一掌拍向她胸部,逢玉瞬间感觉胸口如被无数剑一顿乱刺般的痛。
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被祝婴掰开下巴塞进一个东西。
逢玉无法控制地咽了下去。
祝婴冷笑着看她,“解霄说过你百毒不侵,不然真想让你试试十香丝。”
“你给我吃了什么?”
逢玉抬指迅速地在穴位上点了一下,准备逼这东西出来。
她痛哼一声,落进海水里的只有浓稠的血。
祝婴勾着唇角:“别做无用功了。”
逢玉全身酸痛,身体不自主地瘫软下去,祝婴拎住她的胳膊,让她与自己对视。
她的唇如眼角血迹一样红:“你就为我所用吧......”
女子的声音鬼魅般在她耳边不断重复。
你就为我所用吧......
逢玉猛地坐起,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客栈。她如同浸了水,浑身湿透。
望着熟悉的环境,她心里稍稍安定。
门突然被推开,年珠闯了进来:“逢玉,你感觉怎么样?”
她身后还跟着两人,逢玉先看到的是走在前面的少年,他眉目清秀,气质温润如玉,是掌门的大弟子洛清。
在他身后,是轻皱着眉,眼神担忧望着她的东宫洺。
逢玉头痛,她抬手撑住额角,问:“发生了什么?”
年珠说:“你把鱼妖炸死后晕倒了,是东宫师兄把你带回来的。”
东宫洺和洛清怎么会来这儿?
听完年珠的话,逢玉立马想到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是一阵头痛。
年珠又说:“你躺了两天,昨天楚和带着楚衷回宗养伤去了。”
洛清看逢玉脸色越来越白,拉起年珠说:“年珠,先别跟逢师妹说太多,让她休息休息。”
年珠恍然:“对对,你再躺会,我去让掌柜做点吃的。”
两人退出房间,只剩下东宫洺。
他走到船边,弯腰看着逢玉轻声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逢玉抬眸,就对视上东宫洺一双黑眸,他的眼周有明显的血丝,能看出几分疲惫。
鱼妖被祝婴所杀,鱼妖被魔气驱使才会杀人,或许与祝婴有关,还有,她被祝婴控制了。
逢玉张唇想要说话,脑海里却又响起那句话:
你就为我所用吧......
她表情僵住,抿紧唇望着东宫洺。他的眼神深邃,又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懂情绪,落在她身上,逢玉好像觉得被拂去了几分伤痛。
他保持着动作,静静等她回应。
逢玉慢慢放松下来:“我渴了。”
东宫洺神情一怔,嘴角微动,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逢玉接过来,一口口抿着,东宫洺就坐在床边,等她喝完又将水杯放回原处。
逢玉说:“有点头痛,没什么不舒服了。”
东宫洺点头,洛清跟大夫都看过,逢玉身上只有些外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等回宗再去药堂一趟。”
逢玉沉默地点点头。
她想到当日的场景,在祝婴对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自己就没了意识,东宫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有没有看见祝婴。
她低头,问东宫洺:“那天我昏倒后,你怎么发现我的?”
东宫洺坐在床边,“我先遇到了年珠,根据她说的方向找到了你,发现你时还站在海上,即将晕倒。”
看到逢玉晕倒时,她的白裙都被鲜血染透,身体上摇摇欲坠,那一刻东宫洺又回想起梦中逢玉战死的情景,他浑身被冷意占据,失措地奔向她,每一步都无比漫长。
逢玉垂头想,东宫洺是没有发现祝婴的,祝婴的修为能很快察觉到周围有人,东宫洺靠近时她会第一时间离开。
看逢玉坐着缩成一团,东宫洺觉得她还需要休息,于是起身说:“你再躺会,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逢玉点点头,东宫洺关门出去了。
如今已至傍晚,屋内不点灯有些昏暗。
逢玉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前把蜡烛点燃。
昏黄的光充盈到整间房,逢玉望着摇曳的火焰,松了口气。
“阿音,你会死吗?”
她回头,双髻小姑娘抱膝坐在,双眼含泪朝这边看过来。
逢玉沉默一瞬,轻声答:“不会,祝婴不会杀我。”祝婴只是想折磨她,可能还需要她做内应把解霄救出来。
在祝婴说完那句话,逢玉就知晓了吃下去的那东西是妖族中迷惑人心智的虫子——迷心虫。
只要祝婴施咒,逢玉就会陷入迷惑状态,为她做任何事。这种虫子使用次数不能超过十次,不然虫子会爆裂而亡,受控制者同样也会被遭到反噬,轻者修为尽失,重者灵根被毁,甚至丢掉性命。
她望着无助的小姑娘,低声说:“在那之前,我会完成我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