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东渐急得快跳起来了,“你下手轻点,多打一会儿,别断了别人武器,有人杀你你杀了便是,别再折腾人家经脉了。”
针对谣言里的几个特征,东渐只能出此下策,试图蒙混过关。
“师父说,不可妄造杀孽。”不然他就不认我了。
东渐终于放弃了,从储物镯里掏出他自己的佩剑,递给迹雪,“你先将就用这个罢。”
迹雪接过去,放在眼前细细察看一番,末了,道:“你这剑不大好。”
东渐自然知道,他本也不是剑修,不精此道,剑便是随意选的,何况迹雪眼界摆在那里,能被他看上的剑能有多少?
一个“不大好”已经很好了。
“进城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你莫动手。”
东渐的理智逐渐回笼,终于想起来他们是四个人。这些日子全是迹雪在前切瓜砍菜,一时间竟成了理所当然。
这样不行的,我是来报恩的。东渐反思了一小会儿,并对自己进行了谴责,终于平静下来。
进了城,立刻就有一小撮散修找上了他们。
这些人明里是临时结盟的,暗中互为掩护,配合默契,是经过训练的。这是幕后人点火的引线。
东渐当机立断,提刀便上。
按理说,与迹雪同行,近水楼台,他应当练剑。最初他也是这样打算的,然而不久就打消了念头。迹雪的剑路不可复制,当世仅他一人而已,这是他打了一百多年的基础和他先天经脉决定的,除非东渐也打一百年铁,还有一副宽阔无比的经脉。
然当今世上,仙门式微,修真者寿命二三百年而已,个别高深的,堪堪才能有四五百年可活。
于是东渐另辟蹊径,选了刀作武器。毕竟迹雪许多剑招,他拿刀演练一番,也能使出来。
托迹雪的福,这段日子他的控灵能力突飞猛进,身体锻炼也未落下,此番实战,忐忑之余还有隐秘的兴奋。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弱点来。
混迹二十余年,一路顺风顺水,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活在法治社会有一点宅的社畜,还没见过真正的腥风血雨。明知道这群人是死士,打倒了还会再站起来,只要他们还能动,就不会停止,可他下不去手,哪怕是断了他们的腿,他也做不出来。
最后还是晋窅然跟在他后面一一补了刀,溅了他一身热血。
我不干净了,他想。
一行人第三次走进了岚溪客栈。
失魂落魄的东渐打起精神准备去办入住,被迹雪拦住,习惯性的侧头动作后,道:“师父说,能杀人不是什么好事。”言罢,留下面目呆愣的东渐,去办入住。
反应过来迹雪是要去做什么,东渐急忙跟上,生怕他料理不好。
“两间房。”迹雪拿了钥匙,扔给东渐一把,往客房去了。
东渐啼笑皆非,知道他是第一次做这些,又缺乏常识,无奈地去找掌柜的多加一间房,晋窅然却会错了意,跟上迹雪进了客房。
于她而言,迹雪收留在前,这就是明晃晃的暗示了。加之,日后若要争夺家主之位,迹雪或许是个很好的助力,本就有意拉拢,什么手段便也就无谓了,哪怕是她自己,又有何不可。
刚踏过门槛,被后面匆匆追上来的东渐撞了一下,一串钥匙便掉到怀里,“迹兄经历特殊,不大懂得男女之别,闹了笑话,晋姑娘多担待些。”假模假样地行了一礼权当道歉,又道:“在下需得和迹兄说上一说,姑娘请回吧。”
晋窅然红着一张脸,半是气的,半是羞的。
东渐的话说得太明白了,他不懂男女有别,你还不懂么,就这样颠颠的跟上了。
“原是有些小事要同迹公子提的,既然如此,小女子先行回房了。”说罢,连忙转身走了,不给东渐再客套的机会。
东渐见此,便如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踱步到屋中,扬手撩起衣摆,坐了下来,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迹兄若是不擅处理这些,交给在下便是。”
迹雪虽然不通人事,缺乏常识,却不是个傻的,联想之前的事,猜到自己大概做错了什么,“师父说,不能总是依靠旁人。”迹雪低头看向熟睡中凤竹的发顶,这一垂眼,便显出些沮丧来。
“总是要慢慢来的。”东渐心软了。某种意义上说,迹雪还是个孩子,懂事听话的孩子总会得到更多的偏爱。“先教你什么是男女之别吧。”东渐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和女人吧?”
迹雪点点头,“师父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女人都是会挖心的妖怪。”
“……”东渐语塞,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师父说得对。”深吸了一口气,东渐对迹雪常识的缺乏程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默念了几遍“要有耐心”,方才开口,“尊师一言点破本质,他可有教你分辨表相?”
迹雪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
“一般来说,男人,和你我一样,女人,像晋姑娘那样的。”东渐举了个例子。虽然看晋窅然不顺眼,但迹雪稍微熟悉一点的例子也只有她了,而且她作为女人的表征足够明显。
迹雪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那我考教考教,”东渐不是很放心,“凤竹是男是女?”
“……”迹雪沉默了许久,久得东渐想问问他裤子脱了是不是一样的,奈何迹雪果真像雪一样纯洁,他说不出那样的话,会有罪恶感。
“男女有别是什么?”
很好,孩子大了,会转移话题了。“如非必要,一男一女不要凑到一处的意思。”
“凑到一处会如何?”
“……会出人命吧。”东渐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试图回避正确答案。
迹雪了然,“懂了,女人是会挖心的妖怪。”
“……”你到底懂什么了?东渐默然。不过目的达到了,暂时就这样吧,以后见得多了他自然会懂。
“那在下便告辞了。”东渐道了别,又踱到自己房间去了。
人一走,熟睡中的凤竹立马跳起来,对着迹雪好一阵拳打脚踢,迹雪不急不恼地受了,毫无怨言。
凤竹见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就来气,气呼呼地爬上床,背对着他睡下了,好似一只充气的河豚。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东渐正复盘今日的言行有无不妥,实战之后暴露出的问题,是否有疏漏的线索,想着想着,突然之间,想到迹雪的改变,自永城始。倘若这是他师父的叮嘱,迹雪这个师命大过天的人必然一开始就遵守,最有可能的是,他师父在永城出现了,或者给他传了信,而这就表示,他们的一言一行,也许都落在那位前辈眼里。
好像让孩子独自上学又偷偷尾随的家长一样。
东渐忽然就轻松了——有靠山了。
师父给迹雪讲睡前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从来没下过山。
有一天他们下山去,小和尚见到花,便问老和尚,这是什么。
老和尚希望小和尚专心礼佛,远离红尘,便说,是毒草。
小和尚见到女人,又问,这是什么。
老和尚说,这是会挖人心的妖怪。
晚上,老和尚问小和尚,你见了许多,最喜欢什么?
小和尚说,徒儿最喜欢妖怪和毒草。
N年后
迹雪:“师父说,女人是会挖心的妖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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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