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问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当我是字典吗?”丹朱骂骂咧咧。
“等他什么时候问到你想让他问的,差不多也就开窍了。”
墨成握住丹朱作乱的双手,将人往里屋带。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丹朱象征性地挣了挣,不大高兴地反驳。
墨成一顿,眼神变得晦涩,自言自语道:“或许,有办法……”
“你说什么?”丹朱一头雾水坐到床上,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墨成顺着他的意思坐下来,对他道:“你既然不想抄丹方,就将今日师弟读的那本书抄一遍罢。”
“?”
“记着把仙尊的名字改一改。”
丹朱意会,哭丧着的脸立刻灿烂起来,忙不迭就要起身去做一番大事,最后被无情按倒在床上,一夜好眠。
迹雪回忆着这些年和初篁一起渡过的日子,企图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却越想越挫败。
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在山下的日子久了,再看当初习以为常的生活,这才发现许多疑点,只是他过往实在缺乏求知欲,不曾问,初篁自然也不曾主动解释。
想着想着,已走到了他和初篁的房门前,那人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就好像这一百多年来他所做的一样。
“问好了?”他笑。
迹雪低着头,走上前去,拥他入怀。
是什么时候呢?原本高大的师父竟然变成了这样小小的一只,头顶只到自己胸口。
迹雪的思绪发散着飘远,无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初篁的头顶,自觉受辱的初篁没忍住,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虽无济于事,然聊胜于无。
室内灯火辉煌。
就好像一个家。
“睡吧,明天我们回山上去。”
迹雪像一条懵懂的幼犬,被他一带,就跟在后头摇一摇尾巴,闷头追着跑。
上了床,迹雪往被子里缩,将头埋在初篁胸口,悄无声息地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初篁照例晚起,迹雪早早醒了,也没叫醒他,花了几息时间收拾妥当,又去找师兄们研读书籍。
墨成在半路等着他,两人心照不宣地转到初篁那夜醉酒的亭子。
墨成从袖中拿出不知何时抄好的新书,道:“你先看,问题等你二师兄来了再问。”
迹雪接过,入手便感觉到到了微妙的不同,然低头一看,书封与书名又与昨日那本一般无二,便坦然翻开。
又立马合上了。
昨日还好端端的是仙尊和魔头的故事,今日怎么变成了他师父!
“这……”
“好好看,你二师兄差不多该醒了。”
迹雪便知他是有意而为,只能强迫自己读下去。
墨成拿出一套茶具摆开,正洗着,迹雪就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不安。
他借着宽大的袖摆遮掩,在手中燃了一张定时传讯符,内容是早就准备好的,不出意外,丹朱能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赶来。
迹雪欲言又止了几回,墨成权当没有看见,悠悠品茶,还好心地为他也准备了一杯。
墨成品到第二杯时,丹朱便匆匆赶到。他走得急,艳红的衣袍带起风,整个人像一团席卷而来的火。
桌上的茶温度正好。
“怎么不换个碗?这么点大的杯子不解渴啊。”
墨成从善如流,拿出一个精致的青瓷碗,比寻常饭碗小些,倒是比这指头大的被子能装许多。
丹朱又灌了一碗茶,这才想起来边上的迹雪。
“说说?”
“……”迹雪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是组织了一会儿语言,道:“他们怎么打着打着到床上去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丹朱靠着石桌喷笑出声,墨成的肩膀落下一个微小的高度,像是紧张过后的放松。
迹雪不在乎自己被嘲笑了,他现在满心只想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和一个人打到床上去。
按照他的经验,床并不是一个好的切磋场所,许多招式都施展不开,师父与魔头同处劣势,最后到底谁赢了?师父会不会受伤?还有……
丹朱笑完,悠悠叹道:“春天到了……”
迹雪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二师兄此时提这一茬是为何,又看大师兄一副赞同的模样,无师自通地明白了“狗男男”的意思。
“就到这里吧,今日启程回绝迹山,师父也该醒了,到恒旸再议。”
想到初篁,迹雪只能忍了。
好奇心原来是这样折磨人的东西。
果不其然,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初篁伸着懒腰出来了。
“不必同龙君说一声吗?”墨成道。
初篁打着哈欠,无所谓地摆摆手,一边往外拿飞梭一边道:“说了,还想让他送一程。”
显然,龙君并没有理会他。
“这么小气的龙怎么会有老婆的?奇踏马了怪了。”初篁唧唧歪歪地登上了飞梭,迹雪跟在他后头一同进了卧房,这一回只留了墨成两个在会客厅执手相看。
初篁照例躺进了软褥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似某种无脊椎动物。
他的目光扫过迹雪,顺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便有人听话地躺下去。
两个人无声地看着天花板。
“师父。”迹雪先开了口,“龙君为什么叫你阿罗耶?”
他无法忽视听到这个称呼时候来自灵魂的颤动,却能隐而不发,闷在心头,忍受它时时刻刻的磋磨,直到磨出血,刻成伤。
初篁一动不动,敷衍道:“是我在天界的名字,以后你飞升了,上去报这个名儿,保管你横着走。”
迹雪将手放到心口,感受着胸腔中的跳动,问道:“我和师父以前认识吗?”
“我上哪去认识你?”
他在撒谎。
迹雪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从小教育他不能说谎的人,此刻没有说真话。
但他没有揭穿,只挪动了靠近初篁那一侧的手,与初篁十指相扣。
不是他的错觉。
他的灵魂感到了兴奋和喜悦,像是重获了丢失许久的一部分。
而他自己的思绪好像变得清明了一些。
初篁任他牵着,不像往日一般借口做些别的动作,巧妙地将手抽回去,以此来躲避他的触碰。
“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我却总是想着你刚到我膝盖那会儿的时候。”
初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讲过他小时候的事,迹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但是他没有打断。
他想知道自己在师父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你才刚刚学会走路,山上路又滑。每一次,你朝我走来,总是会滑倒,像个炮弹似的就顺着坡滑下去了……”
初篁忍不住笑出声。他没有说那个雪坡是他特意建在那里的,自然也不会告诉迹雪选在那里教他走路也是有意而为。
迹雪也记得,直到方才,他还以为那是师父在陪他玩耍。
“你都这么大了。”初篁重复道,拖了一个长音,好似一声叹息。
“以后有想做的事,你尽管大胆去做,走更多的路,去见更多的人,看更多的风景,日子还长,这世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那师父呢?师父也陪着我吗?”
初篁侧过头,对他绽开一个笑,道:“我自然会陪着你。”
我会变成你看过的山,你淌过的水,你吹过的风,你听过的雨……你目之所及是我,耳之所闻是我,世间万物皆是我,我将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陪着你。
多年后知道这件事的东渐: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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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我打错字了
没人
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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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