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的都对 第29章 第29章

利益使然，卫老爷子松口得很快。

卫诉大闹醉红楼的事，也顺便被卫询用“协助查找证人”的正当理由敷衍过去，卫老爷子心知肚明，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他去，并未施以惩戒。

过了没几天，卫家广发请帖，以有大事相商为由，宴请了岚家在内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家族，一时轰动中州，人心惴惴。

有猜测这是要清算眺海崖之事的，也有猜测卫家要对几个家族落井下石，趁机一家独大的……

但谁也没想到，宴会之上，卫家旧事重提，直指岚家是当年杀害卫大的真凶，又摆出人证物证若干，将岚家所犯之事公之于众，满座哗然。

宴会后岚家一夕败落，为千夫所指。

明明大仇得报，卫询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他叹了一口气，对迹雪几人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日诸家族可为利伸张正义，来日便可为利重蹈岚家覆辙。”

不得不说，岚家这事做得虽然不人道，但个中收益是有目共睹的，其他人很难不动心思。而有了岚家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只会更加小心。

搜查抄家的时候，卫询去看过那些被关起来的人。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双目无神，早已经失去了和同类交流的能力，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他们每日的生活就是尽可能地为灵石注入灵力，十块灵石在外界可以过上不错的一天，在那里只值一餐最简陋的饭。因为过度的压榨，大多数人的经脉已经伤痕累累，很难活过三十岁……明明他们中很多人只要稍加培养或许就会成为一方人物。

大陆上没有专门主持公道的人或势力，只能依靠各人心中那点可有可无的道德感。

而道德感和利益往往是成正比的。

东渐、赵螭和卫诉三人闻言都沉默下来，然世道如此，他们人微力薄，也只能做到独善其身。

迹雪在储物戒里摸索出一块竹牌来，扔到卫询怀中。

卫询方才还在长吁短叹，被砸个正着，差点没接稳。

切口很整齐，也很新鲜，还能闻得到竹香，好似刚砍了竹子削出来的哄人玩意儿。

待他看清青皮表面刻着的两片竹叶，又差点没拿稳。

“这是？！”卫询目瞪口呆，低头看看竹牌又看看迹雪，直愣愣的目光在二者之间来回打转。自打东渐认识他以来，还从未如此失态过。

即便销声匿迹三千余年，交叠的凤翎竹叶代表了初篁真君，这件事仍是世间人的共识。

“师父说，他给你一个选择，你要做好事也好，做坏事也罢，他都不过问。”

“令师，令师是……”卫询突然哑了声。

难怪，难怪……剑法，铸剑之术，雪蚕丝，万年冰……许多难以理解的事，和初篁真君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后又仿佛理所当然。

“哈哈哈哈哈！”

失声过后又是难以自抑的大笑，看得卫诉等人心惊胆战。

兄长莫不是疯了？

大笑过后，卫询平静下来，扬声道：“卫询定不负初篁真君所托。”

这一回换赵螭三人目瞪口呆。

迹雪抓住重点，问道：“我师父，叫初篁？”

众人一愣，东渐和卫询又想起那一日……

“师父说，他的名头太响亮，怕世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与我为难，我外出历练达不到效果，不同我说。”

卫询总归成熟一些，惊喜过后，一面回答了这个问题，一面开始筹划如何使用这股助力。

几月前，见贤湖上的童言还尤在耳边。

他想要做的是一件大事。

他不仅要让这小小的卫家需要君子，他还要让这偌大的尘世需要君子，让这崩坏的世道回到正轨！纵然在他有生之年并不能取得成果，但那时他已然成为了一个开拓者，哪怕身死道消，也必定会有后人前赴后继，去继承他的遗志。

卫询心神激荡，连带声音也激昂起来。

“卫某欲设立机构，以平天下不平之事，迹兄以为如何？”

迹雪也不是刚下绝迹山的毛头小子了，逐渐有了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式，他问道：“钱和人都有？”

卫询尴尬笑道：“万事开头难，只是有些想法，还待完善。”

不得不说，迹雪的问题很现实也很残酷。

平天下不平之事，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会是世家。

他自己就是世家子，他的权势大部分也来源于世家本身，一旦他站到对立面上，卫老爷子将会毫不犹豫地收回他的特权。届时他的仰仗，不过是好友二三与手中之剑。

这很难与世家的大联盟分庭抗礼。

他若想要壮大，就会需要人手。或许会有人初时热血上头，怀揣着天真的理想，满腔远大抱负，义无反顾地跟随他，但当时日久了，当他处处被百般刁难，当他一无所得，无法养家糊口……热血总会凉下来。

卫诉到底少年心性，被他哥一句话就打动了，高举双手喊道：“我是人！我是人！”

卫询有被感动到，于是给了卫诉一脚，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迹雪左右看看，问道：“有大一点的房间吗？”

卫询二话不说，将人带去了宅邸里最大的仓库。他少有在南明的时候，这处住宅也没什么东西，是以仓库基本是空空如也，约有七八十平方的空间可以放东西。

迹雪伸出带着储物戒的手，灵石如夏天的暴雨，唰唰落地，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仓库。

不理会几个呆若木鸡的人，问道：“还有吗？”

于是这天下午，卫询带着迹雪走遍了府邸的每一处空房。

末了，迹雪又掏出一打符纸给他，“师父说，打不过就叫人。”

卫询心悦诚服地收下定向联络符，问道：“不知是何方高手？”

“我师兄。”迹雪又补充道：“也可以叫上叶丰，请他吃烧鸡就行。”

卫询拿着符纸的手狠狠一抖，叶丰，剑疯子本名。

叶是他掌门师兄的姓，丰是他掌门师兄起的名，希望他一生富足顺遂。

两人往大厅走着，迹雪突然停下来，道：“师父还说，不要用储物法器装这些东西。”

卫询当即应了，也不问为什么。

回到大厅时，三个大人哆哆嗦嗦地端着茶杯喝茶，杯与盖之间不停碰撞着，三道响声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

初篁听着交响乐，乐滋滋地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