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第3章 屋舍

part 1.

我叫阿发，虽然我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变好，但是我仍然叫阿发。

我曾一度想是因为这个名字夺去了我所有的好运，让我成为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我在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到了一个普通的城市，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这一切一切都太普通。

初出社会的我奔波在这个城市，工薪刚好够我应付口腹。

我扶着我的厚眼镜反复对比各种出租房信息，我在一个相对干净合租房和另一个环境更差但便宜四百租金的出租房中犹豫不定。

最后我选择了出租房。

巷子里仅供三个人并肩通过，两栋居民楼挨着像两座山，仿佛再远一点就会害相思病。

光线被住户们竹竿上晾着的蔽体衣物遮了个干净，阳春三月的，让人生出遮天蔽日的阴暗感。

这些景物让我觉得这里住的不是人，而是争抢阳光的脆弱草苗。

我站在巷口有些想退缩，又捏了捏拳头，抬头去辨方向。

油亮的墙体、黑腻的地面、黄暗的门板、还有一条不知道置放了多久的长梯，上面还有层层相接的蜘蛛网，实在不知道这里到底住过一些怎样的人。

房东说要先签半年的合同，我想了想这索然无味的生活，随便挥笔把自己的名字划拉上去了，不过再随便也就一手规矩的方块字，划拉也划拉不出潦草凌厉的字。

房东关门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发麻。

房间里好像有一块昏黄暗淡的纱布，捂得我有喘不上气，我紧走几步去拉开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窗帘。

一打开窗帘就跟对面楼的小妹妹打了个照面，两栋楼挨地极近，那个小妹妹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条红颜色的连衣裙，坐在她家窗台上看着我打开她面前的我出租房的窗帘。

她还问我:“哥，你不觉得这张窗帘脏吗？”她的脚**着悬在窗外，随意地踢在空气里，袜子也没穿，她太白了，像从来没见过阳光那样白。

我扶一下眼镜才接着说:“脏，也不知道是不是挂上去就没洗过。”她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

她又问我:“你不信吗？我每天都看着的，真的没洗过。”她还是晃着腿，手撑在腿旁。

我点点头，说:“信啊。”又接着问:“你不怕掉下去吗？”

她不说话了，就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显得有些空。我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又突然问:“为什么每个住这里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你在跟我讲鬼故事吗？”

“我没有，是真的。”她诚恳地我都不太好意思不信。

part 2.

我听到她家里有人在叫她吃饭，她也没应，就突然往后倒去，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抓她。没抓到，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停在了双脚朝天的动作上，也只看得到双脚了。

两边窗户一样高，估计是地上垫了什么东西才敢这样倒，过了几秒，双脚也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接着她就站起来了。

她站起来冲我挥了挥手，转身向她的房间门口走去，她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我才发现，她的头发真的很长，都长到脚踝了，也很齐，估计是因为怕踩到摔倒才会一刀剪断。

房间里的昏黄因着两栋大楼的距离，就算拉开窗帘也没得到有效改善，倒是让人感觉房间更宽敞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午饭我匆匆吃了一份外卖，下午快要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转头回了一趟房间。两栋楼间距离太近，我回房间推上了窗户，翘着两根指头把窗帘给拉上了。

进公司，打卡，上电梯，去工作间。

出工作间，下电梯，打卡，出公司。

出公司大门前，我看了一眼前台的挂钟，表盘上面指示已经十点半了。困倦和饥饿铺天盖地的袭来，我感觉自己饿地能吃下一头牛，困得能边走边睡，跑着也能。

于是我在路边随便进了一家小超市，进去随意拿了一个塑料饭盒、几袋方便面和几包饼干，我甚至连方便面的口味都没挑，就付钱走人了。

走到一半想起出租房里没有直饮水，我又转回去买了几瓶水。

拐弯走进巷子，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入骨的黑暗惊出一个寒噤。

外面是热闹繁华的大街，里面是阴暗冷清的小巷。明暗变化太快，眼睛一时接受不了，我被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下，连人带手里的东西差点一起摔出去，手机一照发现是块翘起的尖砖。

我转身用脚碾了碾那块尖砖，没碾动，直觉自己再不回家吃饭洗洗睡，待会儿就能创新人类极限——脸泡泡面碗里一边吃一边睡，所以我也没跟那块尖砖计较，小跑进了楼道，一步三阶地回了出租房。

part 3.

我烧上水，挤好酱包，才稍微闲下来刷手机。闲下来才觉得房间里很闷，于是我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走着去开窗户。

措不及防瞟到对面窗户上坐着一个红色影子时，手机差点吓飞出去。那道红色影子还“咯咯”的笑，行，我刚抓住差点飞出去的手机，又差点糊她脑门儿上。

“诶！你别！是我！”那人压低声音喊。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对面那小孩儿。

“你怎么又坐这儿啊？不冷么？”我叹了口气。

“有点儿。”她说，“我喜欢坐这儿。”她的房间里开着灯，所以她背着光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听起来挺落寞。

我觉得怪渗人的，打算转身去给我的泡面加水。她叫我，她说:“跟我讲你在哪儿上班吧。”语气像是我欠了她钱，欠了五十万，于是我没理她。

我吃完面擦着嘴走进房间，拿了衣服正准备去洗澡，她又猛地出声:“你刚刚吃的是泡面吗？”我转头看，她还坐在那儿。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转身去洗澡了，热水包裹在身上极为舒适，刚被对面小姑娘吓跑的困倦又重新席卷了我。洗完澡回到房间时，我终于学聪明了，进了房间我先看一眼窗户，她果然还坐在那儿。

她冲我挥挥手:“你洗澡去了吗？”

我觉得自己额头上有青筋在跳:“你……在这里安了监控？”她愣了一下，我听到她说:“监控……是什么？上次那个哥哥也这么问我。”

我怀疑她在开我玩笑，但我没有证据。

接下来的每一天，只要拉开窗帘总能看到对面窗户上坐的女孩，她每次看到我拉开窗帘，就冲我挥挥手，笑得很高兴。

她的长头发，有时是长长的一条辫子，有时是两条辫子，有时是松松垮垮束在身后的一尾，有时是干脆不绑的披发。

我有一次问她:“头发这么长不懒得洗吗？”

她说:“不会啊，我很闲的……我除了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和我讲话，就只有看看楼上的阿婆晾衣服，楼下的阿公站在窗边听曲儿。”

那晚我做梦，梦到她变成了被长着楼上阿婆的脸的女巫关在高塔里的长发公主，而楼下的阿公则变成了拯救她的王子。

part 4.

她有很多红裙子，各式各样的。

我问她:“你为什么全是红裙子？刚开始那几次我回来都会被你吓到，手机都差点糊你脑门儿上。”

她说:“当然是因为红色好看啊！我喜欢红色了！不过每次你们有被吓到的表情，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我:……

她每天都会问我一些很稀疏平常的问题，像是她的世界只有这么大，只能问这些她所知道的问题。

我问她的问题，她则能延伸出好几个其他奇怪又稀疏平常的问题，起初我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

后来我发现她并不是跟我开玩笑，是真的不知道监控是什么，甚至连很多家喻户晓的东西都不知道，比如眼罩、面馆、外卖……甚至对泡面这种现在几乎每家必备的东西都显得格外有兴趣。

我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她摸了摸她长长的辫子：“19了。”

我又问：“你没有上学吗？”

她说:“没有，弟弟有去上学了，弟弟上次考试差了回来特别惨！爸爸用皮带抽，看着都疼。”

我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去？”

她看着我，又不像在看着我，她说:“我可以去吗？我妈说，男孩子才会去上学，女孩子是不用的。”我打了一个寒噤，她的眼神，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那个样子，那样空，像是在想什么。

我问她，你难道不和朋友出门玩吗？

她还是空空地盯着我，反问我:“朋友？”又像是终于回了神说，“女孩子不能出门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可是我好想去外面看看。”

我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有不同常人的肤色了——因为她可能从未出过门。

……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多问，也不去想打破某些桎梏一般的谎言。

part 5.

那是我搬来这里的第三个月多几天，我回到家，工作仍然很累，生活和我也仍然普通，但好像不再那么的索然无味。

我照常拉开窗帘想陪那牢笼中的小鸟讲讲话，却没有看到照常坐在窗台上的那个女孩，只听到对面传来的哭闹，甚至听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尖叫。

我站在窗户旁等了一会儿，对面的哭闹也没有停的意思，我就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了。

洗了澡出来对面的哭闹还没停，似乎是一家四口全都参与了。我去关上了窗户，拉拢了窗帘才上床睡觉。

睡着前我在想，究竟是什么让她们这样争吵？以前也经常这样吗？可我来了三个月多了，也没见这样吵过啊……想着我便坠入梦里。

一夜过去，耳边好像一直都环绕着尖叫声、哭声、责骂声。

我被闹钟吵醒，又似乎本来就是醒的，我下了床洗漱好去拉开窗帘。

坐在对面窗台上的女孩抬头看向我，她红肿的双眼让我有些惊讶。

她说:“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声音越说越低，像是问句，又是肯定句。她说着就又哭出来了，她原本白净的脸是有血色的，现在却像她房间里的墙壁一样苍白，一样无力。

我慌了神，奈何人生在世二十余载，实在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床上的闹钟又响了一遍，它告诉我——我必须出门了。

匆匆扯了几张纸伸长了胳膊递给她:“对不起啊……实在……我这也慌着出门，晚上给你带烧烤回来好不好，别哭了，求你……唉……”

她抽抽噎噎拿了我的纸，点了点头，还哽咽着说:“吃的吗？我想吃泡面……”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吃的吃的！烧烤比泡面好吃多了，我发了工资，今晚给你带！你不要哭了！”我边往门口跑边朝后边儿喊。

下午我去财政部结了我这个月的工资，信封的厚度和往常一样，但是今天它却沉甸甸的，像是被谁赋予了新的意义。

带着烧烤回出租房，比往常要晚一个小时，那家烧烤店生意不错，应该味道也不错。

早上走得急，没拉窗帘，甚至窗户都没关。对面那个女孩子却没像往常那样向我挥手打招呼，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

我尽管这三个月以来，我都要习惯了她这样像红衣女鬼一般的存在，我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惊，毕竟会打招呼笑脸相迎的红衣女鬼和沉默寡言看不到脸的红衣女鬼还是有区别的。

我看着窗台，想了想我该怎么样才能跟她坐下来聊。总不可能我从这边跳过去，她跳过来又太危险。否决了很多个办法，最后还是决定叫花子不嫌米糙，拿抹布来擦窗台吧。

我去拿了抹布，抹了抹积满了灰的窗台。我抹的差不多的时候，她终于抬头看我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把放在脚边的烧烤递了过去，她愣了愣，直到我也坐上了窗台，她才开口：“你家里应该有一架梯子，架过来以后我可以爬过去的。”声音都不复往日那般清亮了，但是还是让我忍不住懵逼。

“原来那玩意儿是这么用的啊？”我想起了第一天来时看到的那架梯子，后面这个月都基本上习惯性无视了的。

于是我又从窗台上下来，去拿了梯子。

part 6.

她过来以后熟门熟路地找了把椅子，把烧烤放在椅子上，人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姿势在走光的边缘试探。

我还没开口提醒她要注意坐姿，她倒先开口了：“你是第一个从外面给我带东西回来吃的人。”

我还没接上话，她又自顾自地说起来了：“以前他们也会奇怪，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们也会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张了张嘴，但没想到该怎么反驳，自己确实也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望了我一眼，继续说：“我是在我弟刚上小学那年发现不对的。因为他回来以后有说漏嘴过几次，他班上是有女同学的。”

我问她：“那你弟弟今年上几年级？”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盘腿坐着了，及膝的红裙子这时候能把她白花花的大腿遮挡干净，也遮干净了她腿上青紫的痕迹，露出两个圆溜溜的膝盖。

坐舒服了她才又接着说：“他现在上初二了。”我一惊，嚯，都有八年了，这妹子还挺能憋，“我妈总是不经意的把他的话打断，引到其他事情上。次数多了我也就开始奇怪了。

昨天从我弟的书包里掉出来了一封信，粉红色的，很好看，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看的信封，因为在我印象里，信封都是黄色的那种，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也在椅子旁边蹲下了。一边听她说，一边拆开烧烤盒子，示意她边吃边说。

我挑了一串五花肉，把肉扯下来以后把签子放在了一旁。

她拿了一串西兰花，咬下来以后才又接着说：“我弟跑来抢，被我爸看见了。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女同学给的。

我问他‘为什么有女同学？’他看了一眼我爸，就不说话了。我问我爸，我爸沉默着不理我，我妈也沉默着不理我。”

她把西兰花的签子跟我吃的签子放在了一起，又拿了一串牛肉：“然后就吵起来了，我弟在旁边哭，我在旁边叫，他们俩就负责骂。”

我看她笑了笑，也看不太懂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却是猛地想起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就问了：“我还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指了指烧烤里的另一串西兰花，问我：“这是什么？”

我觉得我当时的眼神估计很迷茫，以至于她听了我的话以后送了我一个翻得很圆的白眼。

“我还不至于连西兰花都不认识，我叫谢兰花。”

呃……好吧，谢兰花。

part 7.

那天以后，我和谢……兰花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的相处方式，我上班出门前和她讲两句话，下班回来后就靠在窗台上跟她讲外面的事。

有时候买了宵夜回来，还会把那架长梯搭过去，让她过来一起吃。

虽然我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叫谢兰花真的有点那啥，但是每次我和她讲话，她总是很羡慕的样子，也不太像是娇滴滴的兰花。

我知道她真的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渐渐地我发现，她的手臂上多出来有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被掐出来的，也像是被东西打出来的。

经常是前两天的淤青还没变成黄色，新的淤青就又出现了。

那些痕迹在她白的反光的皮肤上特别刺眼，好像都在叫嚣斥责我为什么不帮忙。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看着我过了很久，我都快以为我脸上长出花了，她才摇摇头说不用。

我有问过她，知不知道为什么她父母不让她出门。她的眼神又变得很空，落到我眼睛里，把我看得后背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她说：“不知道。家里每时每刻都会有人，他们不让我出去，我只要试图开门，他们就会打我。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

这次过后我就不再问这个问题了，但我知道，凭她淤青出现的速度，她家里这样就是关不住她的。

part 8.

那天早上，闹钟还没响我就起了，天气有些闷热，我在这里住了快五个月。

住过了春天，夏天就到了。

我照常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谢兰花很高兴地跟我打了一个招呼。似乎自从那次她跟父母吵架以后，很少高兴成这样了，倒是身上经常多几块淤青。

她说：“今天你可以把梯子架过来吗？”我有些奇怪：“嗯？可是今天我不放假不在家啊？”

她笑吟吟地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想了很多天啦！我要走啦！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也许是被谢兰花许久未见的高兴蛊惑了，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她。

我将梯子架在了两栋楼中间，连接了两扇窗户，给她打开了牢笼的大门。

我给她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我的电话、警察叔叔的电话、还有我公司的地址和我的名字。

告诉她，如果有事就随便找一个路人说自己迷路了想打个电话给家里人，问路人借电话，也可以来公司找我。如果遇到坏人就打110。

最后告诉她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报平安，不然我就报警抓她回家，最后我还匆匆塞了四百块钱现金给她。

出门下楼的时候我都还在很兴奋地想，我的生活似乎终于不再一成不变的普通了。也像是替谢兰花高兴似的，替她高兴她终于可以飞出笼子了。

晚上我吃过晚饭，接到房东的电话，问我知不知道谢兰花的去向。

我替她撒了谎，我给房东说：“不知道。”

晚上回到家，梯子倚靠在它原来的位置，窗户和窗帘都关好了。

是谢兰花做的，还挺机灵。

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也没见到谢兰花。

谢兰花肯定逃掉了！她成功逃掉了！

她房间的门开着，一向开着灯的客厅也暗着，对面整个屋子都很安静。

我猜测应该是她家里人都出去找谢兰花了，所以才都不在。

我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有一个陌生电话。是谢兰花吗？我有些懊恼自己去洗澡时没有带手机，我连忙把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的主人告诉我说，是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借了他的电话，还说那个女孩子让他转告阿发，让阿发不要担心。

我这才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

人逃掉了！人也是安全的！太酷了！

part 9.

到第二天晚上，我才真正跟谢兰花联系上了。

我看到来电提示上是一个座机号，但是我还是宁可“杀”一不肯错过：“喂？”

谢兰花：“嗯……喂？你猜猜我是谁啊？”

我憋着笑意，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做给谁看：“啊……让我猜猜，是王二？”

她说：“不是，我是谢兰花！今天我有去一个桥上！下面真的有很大一条河诶！好多水。我跟一个阿姨借手机，她给我讲这边这种座机也是可以打电话的。”

“外面的天真的好漂亮，根本不像在家里看到的那个样子！云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我午饭有在一个地方买到面包！比起以前我爸妈买的面包好吃！”

她还在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很开心，就像一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

我时不时应着两声，她又会很开心的继续讲她看到的新世界。

不得不说，青蛙突然跳出井看到的天和一直在池塘里的青蛙看到的天，的确是不一样的。

我平时以为稀疏平常的东西，谢兰花她看到却是新奇的。

感觉换了一个角度看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更有生趣了，也不再像我的前半生那样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后面接连几天，对面的屋子都如死一般寂静，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一般。

我还挺好奇他们为什么不报警，后来想想，谢兰花这种情况，能算个非法拘禁？不知道，不过猜他们也不敢报警吧。

谢兰花会照常在我差不多到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中途有一次她没钱了，还来公司找我拿了钱。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就当是我为了自己的生活加了点盐。但我还是告诉她，要想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活着，还是要找一份工作。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和我告了别，还告诉我每天都会在那个时间段给我电话的。

直到有一次我起夜上厕所，发现对面屋子的客厅亮着灯，我才隐隐才到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找谢兰花。

早出晚归，甚至是在我醒来前就出了门，睡着后才回的家。

part 完结.

房东最近有打电话给我，大意是问我需不需要续租。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太压抑了，况且对面还不知道住了一对什么样奇奇怪怪的夫妻，所以我跟房东表明了自己没有续租的意愿。

房东好像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也就是例行公事的打电话来问问而已。

我想到了很早以前谢兰花跟我说的话，估计之前在这里的每一个租客大概率都是因为前面的两个原因不再续租的吧。

要搬走的前一天早上，我将行李都堆放到了屋子门口，才出了门。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在想，晚上接到谢兰花的电话我要跟她说我要换一个地方住了，她还可以随时来找我。

结果一到家，我就看到对面的屋子灯火通明，就像是以前谢兰花还未逃走的那个样子。

自从上次起夜看到对面屋子客厅亮着灯后的隐隐不安，这时候才终于炸了锅。

我快走几步回了房间，坐在对面窗台上的红裙子女孩看到我苦笑了一下，冲我招招手。

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半个月以前她来找我拿钱那次了，她红肿的眼睛我更是很久没看到过了。她也没白得反光了，估计这个月天天在太阳底下跑，整个人都黑了很大一圈。

“嗐，还是被抓回来了。”我听到她说了一句，喉咙沙哑得厉害，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我本来想问，她是怎么被抓回来的，我又突然想到我明天就要从这儿搬走了，也就问不出口了。

我跟她说了我明天就要搬走的事，她愣了愣，没吭声。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突然就像我们第一天见到的那个样子朝后倒去，这次我连双脚都没看到，我就只听到她嚎啕出声。

最后她哭累了，她站起来说：“好，你等我去你公司找你。我一定会再逃出去的。他们也累了，也知道关不住我了，我可以自食其力了。”

她说完就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房间的窗帘。

尽管她逃离了对面那间屋子足足一月有余，但是她房间的窗帘从来没拉拢过，之前的日子里我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她坐在窗台上，根本就没有看到窗帘的机会。

现在倒是看到窗帘了，跟她家客厅的窗帘一个样式。

她给了我看窗帘的机会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只好去洗澡睡觉。

一晚上也没睡好，又梦到长发公主为了不让阿婆女巫顺着她的长发来到高塔，结果一剪刀剪掉了长发，剩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

而我顶替了阿公王子，目瞪口呆地看她剪完长发后，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因为我也上不去高塔了，怎么救她？

第二天早上起来，对面也拉开了窗帘，谢兰花还是坐在窗台上。

我拉着行李下楼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想她说的那句话，我拉着行李到了巷口，转身又看那巷子里的景色。

来的时候是春天，本该生机勃勃，却生生透出阴冷。

走的时候是秋天，该是萧条荒凉，倒是因为窗台上的长发公主，阳光都晒到了巷子里。

她说：“如果可以，请一定要等我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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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