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诺瑞安禁章 第5章 1-5

珀西瓦尔半夜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陌生的房间，手里柔软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漆黑的房子里看不清任何东西，这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慌。

珀西瓦尔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点，以此来隔绝外界与身体的接触，脑子里像是有一只陀螺一刻也不停地转着，而那根鞭子时不时狠狠地抽过来。

他紧闭着眼，努力不去回想那时的场景。背后早已痊愈的疤痕依然隐隐作痛，如同一根长针深深地刺入心脏。

温热的泪水染湿了手臂，痛苦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出闸门，珀西瓦尔觉得自己是一条脱离大海的小鱼，马上就要化作泡沫。

“珀西！”洛伦佐担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盏小灯被点亮，洛伦佐提着灯走到他的床边，注意到了他反常的表现。

洛伦佐坐在床边，从背后紧紧抱着珀西瓦尔，轻轻地在耳边哼唱着那首他们两个人都无比熟悉的小歌，他的脸颊紧贴着珀西瓦尔的额头，渐渐地珀西瓦尔的精神平复下来。

珀西瓦尔接过洛伦佐手里的那盏灯，连续地咳嗽声暴露了他的身体状态，洛伦佐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当即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他的肩头。

珀西瓦尔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十分虚弱地说∶“你不用担心，”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洛伦佐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讲话了。

珀西瓦尔只好重新躺回床上，洛伦佐这次亲自为他掖好被子。

洛伦佐抱来一堆柴火，认真地在壁炉里堆好，起初，壁炉里的火苗还很小，渐渐地它们吞下了所有的木头，房间里的温度也升高了。

珀西瓦尔悄悄坐起身，后背靠着墙壁，他安静地看着洛伦佐的侧影，壁炉里的火影映照在他的身上，一半多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

借着火光，珀西瓦尔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那份深红色密封袋，亲眼着目睹照片上的残忍和绝望，呼吸几乎停滞，旁边标注着残忍的、更加细节的事实，让他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痛苦，攥着这那几张纸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几乎要从手中滑落。

被火烧焦的大部分尸体部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那些深可见骨的刀伤无法被销毁；被冰冷的雪掩盖的，残留的还算完好的皮肤上，同样布满青紫的淤痕，手脚上多处明显的捆绑勒痕，有些甚至堪堪结痂。

最触目惊心的是被烧焦的下肢，严重的撕裂伤与反复被虐待的旧痕无法被火焰湮灭。在他的胃部，人们发现了一个坚硬的、华丽的水晶制的鼻烟瓶，他们认为这是罪犯对其残忍的罪行。

珀西瓦尔揭开了证物上覆盖的漆黑丝绸，是一个小巧的、雾蒙蒙的水晶瓶，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被蒙上一层死亡的薄纱，更像是一个棺椁。他注意到瓶子的瓶塞有些松动，隔着丝绸，小心翼翼地取下瓶塞，从里面倒出一小节紧紧卷起、边缘发黄的纸条。

展开纸条，是一幅陌生的花卉图，一束盛开在海岸边的洁白无瑕的花，背后的署名正是罗伯特·格雷。

洛伦佐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燃烧的壁炉，不停地往里面放着木柴。珀西瓦尔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他机械式的动作，弯下腰将那幅画递在他眼前，“你觉得这是谁画的？”

洛伦佐仅仅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罗伯特·格雷的作品。

珀西瓦尔狐疑地看向他，好奇地询问：“你为什么认为是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可挽回，“万一是你哥哥的陷阱呢？他好像很不乐意我的出现。”最后半句，珀西瓦尔看似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警惕，他看出了维达尔的阴谋诡计，一个失败的嫁祸计划。

“因为，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另一个危险的，不管那个人是谁。”洛伦佐突然的直白而热烈的话语融化了他心里最后的那点怀疑。

珀西瓦尔背对着洛伦佐，假装低头看着左手攥着那张纸条，右手轻轻拉了拉衣领，不敢和他对视。

“你觉得这是什么线索吗？”珀西瓦尔举起那张纸条，“哪种花会长在海岸边呢？”他重新将话题转移到那张图片上。

突然纸条背后的不规则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珀西瓦尔蹲下身子，双手冲着火光，火苗几乎要舔到他的手背，用手指仔细描摹着背后的痕迹。

“索伦……德拉！”

珀西瓦尔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种湿寒的感觉爬上了后背，像是八爪鱼张开它所有的触手紧紧地吸在他的身上，久久才散去。

索伦德拉！索伦德拉！这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珀西瓦尔一动不动地盯着燃烧的火焰，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着那个地名。

洛伦佐轻轻地把头靠向他，这个细小的动作惊动了珀西瓦尔，将他从那个执拗的复读中唤醒。

“你这些年还好吗？”洛伦佐突兀地在他的耳边说了这句话，珀西瓦尔紧闭着的嘴巴似乎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回答他一个字。

我的生活吗？是指每每发动都疼痛难忍的旧疾，还是那些令人无法呼吸的隔阂。

等他转过头，那个人已经疲惫地抵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珀西瓦尔轻轻地揽过他的脖子，额头挨着额头，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块。

洛伦佐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他的身边，心脏几乎要跳出身体，死死盯着珀西瓦尔那光滑细腻的后背，几道极长像蜈蚣一样的疤痕从后颈椎蔓延到尾椎骨，眼神里带着十足的痛苦，双手紧紧地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声音从缝隙里挤出来吵醒他。

洛伦佐强忍着收回那只想要触摸的手，重新为他盖好被子，狠下心来，小心翼翼地翻身背对着他，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

珀西瓦尔睁开装作熟睡的眼睛，做起身低着头，俯视着洛伦佐安静的睡颜，眼神里参杂着太多复杂晦涩的情绪，手指先是无意地掠过他的鼻梁，轻轻地替他擦去了脸颊残留的泪痕，指腹温柔的触感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

时间能改变这一切，但还是遗落了什么？

这是珀西瓦尔永远都无法回应的问题，他以为自己不会这么优柔寡断的，实践证明，有些事情就是一只被乱麻缠死的麻雀，偏偏越是挣扎越是一步一步地断送性命。